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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姜授 ...

  •   川城待君归,老牛咴咴焙缬草。
      轻骑持犬神,暮不见,晓不见,春秋再无。
      飘飘四海如池,观潮疑,怒马萧萧。
      露晞明朝更复落,良人何时还。
      “小妹,你消停会儿吧。”洛歆兰弄得他头疼,从早到晚一直忙活,明明家里已经够干净了。他心里莫名的烦躁,不知道干什么好。
      父母离婚后,洛从容和小妹,小弟随着母亲来到了这个生养她的城市,姜授,也叫川狩。这个传说中的大妖狩猎秽的地方。
      少年有超出年龄的坚强和坦然,成年人总是低估了少年的承受能力。虽然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往往没有女孩子懂事,可是生活逼迫着少年不得不快速成长。
      “哥哥,你没事吧。”洛歆兰在这场灾难中越发沉默,仍没有忘记关心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这个女孩一开始还会挺身而出,想要调和矛盾,在被盛怒的父亲推下楼之后就知道,没用的,这个人已经疯了,已经听不懂人话了。
      “出去溜达溜达吧。我们会慢慢变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洛歆兰对新生活满怀期待,“你看,爸妈离婚那天天气那么好。这是个好兆头。再说,你在这儿蛄蛹(gu,yong)我不好打扫卫生。”洛歆兰的状态比之前好多了,脸色也有了些血色,前一段时间苍白得像个死人。“我的小祖宗唉,这已经够干净的了。”因为家庭原因,歆兰比较爱干净,明明是干净的床单也非要拿水烫一遍,上午还想把褥子一起烫了,被洛从容阻止了。之前家里条件一直不错,小公主的房间也一直是阳光最好的那一间。可现在房子湿漉漉的,充满了霉臭味。所以好不容易有个晴天,希望床单能快些晾干。
      “哥,这是最后一包东西了,妈妈说她先去还份礼,晚上你要是不做饭,我炝点白菜下面条吧。”搬到这儿已经一周了,他们的东西陆陆续续邮了回来。做饭一直是洛从容的活,歆兰太爱干净,做饭极慢,天行是个急性子,不爱鼓捣,翻来覆去就会做两三样。以前父母忙,平常多半是自己照顾自己。洛从容年长一些,自然会做的多一些。
      “这才下午,不过我确实要出去看看路,晚上妈妈要回来就炒个土豆丝吧,多放些醋,她最近一直不怎么吃饭。”洛从容要提前看好交通线路和公交车时间,再过半个月就要开学了。他还好,今年高一。弟弟妹妹不到半年就要中考了,这里的卷子应该和上沂的卷子不一样,是不是顺便去书店买几本练习题或者考点速记,知识点图解什么的。
      “你们光看课本行吗?用不用我再捎些书,我下午得把学校附近的书店文具店也了解清楚。”天行一直聪明,接触新东西很快。还是歆兰更让人担心。她学习一直稳重,之前名次挺靠前的,但是这半年没怎么好好上过课,一下子又要接触新课本,令人忧心忡忡。
      “不用了哥,等我们看完课本后再买吧。你一个坤子,也别跑那么远了,现在挺不安全的,要是老妈回家看不见你该着急了。”
      “好,那我看完公交就回来和你们一起复习。”
      和以前不同,高中和初中离得比较远。“索性就住校吧。”洛从容在一旁自言自语,“可是住校无疑又多出一笔花销,而且如果住校老妈一定不能照顾好自己。”
      也许,上大学了一切就好了。到时候考师范吧,花费少,而且国家还要补贴计划,就是可能要跑到山区待几年,老妈肯定不放心。
      洛从容咬着指甲盖,边想着事儿边走向车站,丝毫没感觉回家的公交车已经关门了。等到这人抬头,车都开走了。
      怎么办?下一班还要二十分钟。洛从容看了看公交站牌,“啊好冷的天。”14路会路过眼科医院,我可以再走两站。啊,不会迷路吧。
      洛从容正在天人交战,这边公交车已经来了,刚好是14路。
      算了,多走两站就走两站,同样的两块钱,还能看一波海景,不亏。
      沿海城市的冬天,往往温度不算低,但是海风刮得刺痛。洛从容被母亲捡到,正是车要经过的海湾,就近就有一个站牌。容兰依当年就是坐着14路公交车来到海边,准备自杀,却意外听见了孩子的哭声。
      洛从容年纪不大,却见到了太多次自杀,他的亲人,同学,陌生人,债主。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buff加成。
      洛从容看着车窗外交错的风景。行道树化成虚影向后退去,可是海岸却没有什么变化,好像车是静止的一般。洛从容看见了海边有一个人,一个男人,身型单薄,形影单只。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穿着极其轻薄,仿佛风一吹就散了。极为好看的背影。
      这是发现洛从容的海滩,仿佛就是命运的诅咒。洛从容感觉这个男人需要有人和他说几句话。幸好公交车还没过站,不用再跑回来了。
      “请不要开走,我还没下呢。”洛从容慌慌张张地跑下了车,朝着男人的方向跑过去。看着挺近,没想到那么远。
      洛从容离男人大约有一百米左右,不近不远,一个十分合适的距离。对于入海的人来说,这个距离不会冒犯到他们,被他们注意到。也足够跑过去救人,顺便打个报警电话了。
      洛从容突然感觉很委屈,委屈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倒春寒,料峭的海风吹着两个人。说是男人,可是那个人比洛从容大不了一两岁,有未褪去的少年感,糅杂着沧桑孤寂。虽然临近黄昏,天气却寒冷,完全没有黄昏应该出现的暖色,看着天色渐暗,看着月上中夜,那个人一直凝望着海面。洛从容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回家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想看着他,没有归家的少年这样想的,也这样做的。逐渐洛从容不满足于观望,他一定会冷的,为了摘下围脖,少年把连衣的帽子也摘了。耳朵和嘴巴一下子暴露在风中,“喂,你冷吗?”
      少年想我一定很狼狈,鼻子红红眼睛红红,一头白发,像个小老头,因为你看,他一看我就吓哭了。“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洛从容真的很担心他,那个眼神很悲伤绝望。初三那年少年为了老爸去珠州祁祖的时候在祁祖的海边看见了那么一个男人,狼狈不堪,满脸胡渣,满身污秽,一只手上只有三个手指,眼神充满了死寂,他一生毁在了那座不夜城中。估计他想穿着过去最昂贵,最合身的西服离世,臃肿的身体却再也穿不上了,他披着那件还算干净的BURBERRY的定制西装跳了崖。
      那时候少年只是以为那只是一件干净衣服,牌子还是花姐告诉洛从容的。花姐是洛成睿的债主,她跟洛从容说起那件BURBERRY西装,满脸的不屑,在祁祖赌场工作的人,往往能见识过很多大场面,跳海的不常有,却多得足以让心麻木。那件西装又穿不下带不走的,还不如留下来当做他们的赔偿。
      眼前这个男人没有那个赌徒的糜烂和颓废,但却一样的绝望和死寂。所以洛从容很担心他,他就像是那个女孩,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下一节课便从顶楼跳了下来。她温柔自持,虽然胆小寡言,但是她是个好人。眼前的人一定是个好人,一样不喜欢麻烦别人,所以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走光,所以事情都解决,明明在自杀的路上,却仍然可以拿手里的水温柔的浇灌花朵,帮助找不到妈妈的孩子,但是这些善行却阻挡不住他向死的心,因为生对他如同永昼,无论白天黑夜照映着他,令他疲惫不堪,劳累到无法理解人的话语。
      虽然心疼他,虽然知道有些活着很辛苦,但无论如何也无法看着那么美丽的人在眼前破碎。
      “喂,你冷吗?我这里有围脖,你要是下来我就送给你。”啊,好逊。想法也太明显了吧。洛从容已经做好了被温柔拒绝的准备了,和那时候一样,什么都做不到。既不能改变女孩的境遇,也没有能力把她拉回来。
      然后他哭了,会哭就好,会哭就是有舍不得的,就离不开了。
      然后那个人踉跄地跑过来,中间还磕绊了一下,紧紧握住洛从容的手。“终于,终于,是真的。”
      洛从容一直望着这个人,温柔,没有一丝不厌烦。他这是救人了?这个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陌生人,迅速调整好了情绪。
      “围脖,要么还?”洛从容看着那个人的眼睛,呆愣地问道。在这个喧躁的年代,你可以在网上看到各种各样的美男。但是这个人不太一样,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忽得一看让人有点发蒙。
      “好啊,”他声音还有些哽咽,好像等了很久,真是哭得好逊。“你借给我,咳咳”“围脖,我怎么还给你。”洛从容感觉这时候还是不要说,不用还了这种煞风景的话了,他想和这个世界有所联系,那么在这个人找到更重要的,之前,我不介意帮他先连一会儿。
      “我叫洛从容,就是月前刚搬过来的。”那么大的城市他能找到我吗?“我家”完了,我还弄不清楚街道呢。“就是那个十年前拆迁的地方,现在叫鹿苑小区,我家在A区三栋702。”
      “好巧,我们一个小区的。你多大了。”
      “十五,不,十六了。”虽然总被说十五,但总喜欢把年龄往大了说,显得自己不那么幼稚。想来真是极幼稚了。可是这些小事,大人不会在意,小孩没有意识,半大的少年不以为然。然后这家伙笑了。
      “我比你大点。十七了。你上初中还是高中。”
      “高中,高一了。”
      “我也是高一,之前因为身体原因休学了一年,我上学本来就晚,运气好了我们会在同一所高中见面呢。围脖我会还给你的。一定会的。”
      这家伙情绪转变也太快了,也许是因为他语气中的雀跃和颤抖,洛从容相信了他,然后把母亲给他织的围脖交给了这个一点也不像是想自杀的家伙,就这么恍恍惚惚地回家了。
      回到家自然免不了被询问,“你一个坤子,那么晚不回家,我都要报警了。”妈妈还没回来,小妹已经被吓哭了,“我不敢告诉妈妈,也不能报警。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要是那些又找上你该怎么办?万一那个男人还欠了外债,我们该怎么办?你会不会又被威胁。”
      “对不起,回来路上看见一个男的站在海边,感觉他想要入水自杀,就想着去问问。我真的没待多久,我不知道公交车时间,错过了一辆,绕了个远路。对不起。”洛从容从来没想过弄哭小妹。
      “嗯,我也是有些神经过敏了。”小妹的声音还有些哽咽。“我把我手机给你吧。反正我和天行一个学校。”洛歆兰说的手机是两年前兑换的儿童机,只能打五个人的电话发简单的信息。
      “不用了,万一你俩再像以前那样闹别扭,丢了一个可怎么办。”以前家里有条件,学校不让带智能机。妈妈管得严,只有洛从容有智能手机。后来洛从容的养父把他母亲的手机摔了以后,现在手机一直是妈妈在用。
      “临走之前,我问花姐要了他儿子小时候淘汰的儿童机,就是电话卡一直没办。存款也不多了,咱们刚搬来,也不要一直麻烦表姨了。过一段时间,大表姑家欠妈妈的钱回来了咱们高中和大学的学费就有着落了。就是欠花姐的钱是还不上了。”洛从容对这个债主是比较有好感的。
      “可她是个迭码女,根本不是什么正经人。而且还有两个私生子。”
      “但是,不是她送老爸上赌桌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我也不喜欢。可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而且若不是生活无奈,谁愿意颠沛流离。好了,以后我努力挣钱,把钱还上,然后我们就和他们再也没关系了。”
      相顾再无言,洛歆兰很是委屈。她没有权利讨厌父亲,所以迁怒于其他人,哪怕她自己没有感觉。她讨厌小三,讨厌掮客,讨厌自己出生为父亲的女儿,讨厌自己无故的怒火,讨厌自己的无能为力。
      “哥,有人敲门,你先去开下门。”洛天行久违了地看到了二人的脸色不虞,读懂了空气。先把洛从容支使开,又拿来纸巾擦小妹妹的泪水。
      “我是不是个坏女孩。”洛歆兰压着哭腔对洛天行问道。
      “你只是有点累了,谁敢说你坏。好了,来客人了。我们可不能在客人面前哭。”妈妈出门带着钥匙,虽然不知道是谁拜访,但来者是客,应笑脸相迎。这是商人家的孩子们最先懂得的道理之一。
      门外公子如玉,明明穿着时尚,却像是古风招牌里走出的先生。
      “你的围巾,我来还了。”疲惫着的人眼睛却明亮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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