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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海边人家 ...


  •   天空中铺散着一层纤薄的流云,和煦的阳光照耀着蓝色的海面。
      达尼埃尔·伯纳德的一只手放在船舵上,轻柔的海风推着船帆在平静的水面上前行,船舷上的“巡游者”三个字不断地在浪花中洗涤。女友克拉拉·艾蒂安依偎着他,“我已经和悬崖山庄的主人约好了,他同意开办共享晚餐”。
      女人是好奇的,每一次出航,海角悬崖上的奇异建筑总让人憧憬。她想找个时间去游览一番,最好能去建筑中,远眺海景,当然得有个好客的主人。在社交网站的共享家庭聚餐栏目中,她找到了这处地点,上面有三户人家,其中两家开通了共享家宴活动。
      共享家宴、聚会的流行,和星球的氛围以及人们的人文意识分不开,就像网站的宣传语:全球一家人。共享家宴提供了更多的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机会,让你听到更多的故事,感触更多的人生阅历,还有各具特色的佳肴美酒和建筑装饰、家具陈设。实际上并非如此简单,共享家宴的提供者大多不是专门从事这项活动的,所以需要预约,时间上要对双方都合适;另外还有不便说明的原因,那就是你本人是否招人待见。听上去有点奇怪,其实不难理解,或许你和主人之前并不认识,但你在某件事情上的表现上了互联网,偏偏主人看见了,正好又不对他的胃口;也有可能对你不感貌的是陪同佳宾,他们是家宴的常客,也是聚会魅力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主人会把你的情况通告他们,以便准备一些你可能感兴趣的话题。这些人要么是主人的旁系亲属,要么是朋友,要么是邻居,他们的意见往往会左右主人的决定。拒绝你的理由是自然合理的,不会让你感到尴尬,一大通诚恳的说词后,会以“另外找个大家都方便的时候”作为结束。
      克拉拉并不担心遭到拒绝,她要做的是选择一家更合适的。有意思的是,两家人在共享家宴活动中互为佳宾,这让判别变得更加微妙。克拉拉是一名歌剧演员,虽说不像某些当红名星那样引人注目,但也没有遭受非议,相反人们对她的唱功不乏推崇。鉴于自己的身份,她没有选择弗里德里希·瓦格纳先生一家,他是环球网的所有者兼总经理,各种消息的散布者,如果选择他,多半还能免去餐费,不过她不想接受此类优惠,这样会把私人聚会和工作隐隐地联系上,弗里德里希·瓦格纳先生说不定会专门写上一篇神彩飞扬的文章,结果往往适得其反,因为人们会人为她在炒作;另一方面,她也不想人们打扰自己和达尼埃尔的私生活。
      于是她选择了巴克豪斯·林先生,一位华裔德国人,原野马车公司的经理兼“车夫”,公众服务者。除了上述原因,更吸引她的是这位林迪先生能做一手地道的中国菜,还有一些绝活。
      一座白色的灯塔矗立在嶙峋的礁石上,海风和雨水的侵蚀让花岗岩的塔体斑驳陆离,弯曲的罅缝积满苔癣,不时有小草从中探出头来。阳光透过飘浮的云团映射在塔体上,忽明忽暗,似乎是思考者饱经风霜的面孔,时而惶惑,时而悟彻。凯特灯塔淡默地守候在那里三百年,当海鸥掠过塔顶飞向天空,无数的传说也随之飘散在时光里。
      “巡游者”号随着迟缓的水流绕过灯塔进入了流浪者港湾,那是一处专门的游艇码头。伯纳德牵着克拉拉的手走过了晃晃悠悠的跳板来到了通向海角小路,一边是岩壁,另一边是开阔的沙滩,延伸到清澈的海水中。海风一阵阵地吹过,海水缓缓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延伸到海滨的黑色玄武岩石板上铺满了白色细沙,坚硬的路面软和了不少。
      海角突兀的巨大岩石就在头顶,仿佛随时会坠下。一棵百年树龄的粗大榕树用它虬龙似的根紧紧地抓着岩缝,裹缠着岩石,支撑着自己伟岸的身躯,繁茂葱茏的枝叶给这片悬崖平添了无数生机。转弯过去,石板小路在两道石壁间蜿蜒向上,抬头望去是树影天光。
      克拉拉和伯纳德拾级而上,八九十级台阶后来到了石板路的尽头,一片平整的岩石地面。一只大狗向他们冲过来,不过它显然不是来警告的,它的表情和姿态充满欣喜,那是一只阿拉斯加雪撬犬,虽然被脖子上的链条拉着,它还是努力向前,站直身躯,伸出前爪,想和来客亲热一番。
      “沃利,礼貌点!”一个和大狗体形相称的大个女人喝斥道:“它总是那么热情,但愿没有吓着你们。”
      “哦,不,它挺可爱!我在您的家庭照里看到它了。”克拉拉说,“您就是劳拉女士?”
      “是的。”女人彬彬有礼地说。她健壮而匀称,举止优雅,衣着得体,正是火星凡杜霍夫飞翼公司辛梅利亚分公司经理劳拉女士。“您在《树冠庄园》中的演唱非常自然,就像是现实中的一个片断,克拉拉小姐,很高兴您和您的朋友能光临鄙舍!”
      “多谢您还记得我,那是三年前排演的,很多场景都记不太清了。”克拉拉说,她明白在那部歌剧里,虽说人们对她的评价不错,但毕竟只是配角。
      “我想您们会很乐意认识我们的邻居。”劳拉一边说一边带着两人来到岩石的顶部,那里被修整成一块不大的平整场地,铺着白色光洁的花岗岩石板,边上的围栏则是从岩石中凿出,靠近围栏的地方摆着一张浅色木纹的茶几,还有几把木椅子。有两个人正坐在茶几旁品着茶,正是晚宴的佳宾弗里德里希·瓦格纳先生和他的夫人约瑟芬妮·瓦格纳女士。
      “如果我没猜错,您就是达尼埃尔先生,很高兴能认识您!”弗里德里希站起来向达尼埃尔伸出了右手,他身材高大,相貌端正,略带书卷气,两人握了握手,弗里德里希转向克拉拉:“我的网站上有不少您演的歌剧,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说完热情地拥抱了克拉拉,接着他向他们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夫人约瑟芬妮女士。”
      “很高兴识您们!我特别喜欢您写的歌曲《雨雾》,”约瑟芬妮接着说:“克拉拉小姐的演唱也很棒!”《雨雾》正是歌剧《树冠庄园》的主题歌,看来这部歌剧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然达尼埃尔并不是那种只会写几句歌词的文人,他的中篇小说《午夜蝴蝶》获得了地球颁发的诺贝尔文学奖;而长篇小说《趟过沼泽》获得了火星联盟文学院颁发的红星文学奖,成为百年来为数不多的同时获得地球和火星最高文学奖的作家。不过他的作品也受到一些诟病,有的评论家认为,达尼埃尔不过是善于捕捉情感空缺,并且“对症下药”!《午夜蝴蝶》用唯美征服了地球的评委,而《趟过沼泽》则用人性的丑恶触动了火星的评委。倍受争议的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涉及了太多的商业活动,不论是火星还是地球,某些机构都将其视为摇钱树,这让他不得不说一些场面上的话。此外,他的另一个身份也比较敏感——纽约《时代》杂志社的社长,让他不得揭露一些阴暗面,以获得关注。这样难免得罪一些势力,受到攻击也是理所当然。
      “我想我们早就认识,我一直在用雷蒙三世香水,现在见到了她的调配师,果然香如其人!”达尼埃尔殷勤地说。
      “多谢夸奖!如果有什么个人的偏好,我乐意为您们专门调配。”约瑟芬妮有点不好意思,她是一位学者型的女性,面部精致,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鼻子比常人更挺拔,十分符合香料植物专家的身份。
      “您们原来这么熟悉,真让人意外!一会您们还会了解约瑟芬妮博士的另一面,”劳拉顿了一下说:“您们喝点什么?”
      “我也来杯茶吧。”达尼埃尔说。
      “明智的选择,您将喝到约瑟芬妮博士亲手种植和炮制的喜尚名茶!”劳拉说。
      “那么我们的林先生呢?”克拉拉问道。
      和平台相连的房屋的窗口里探出一个男人的半个身子,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锅铲:“厨师正在准备晚餐,一会儿来和各位正式见面!”
      “托您们的福,否则我也很难吃到他亲手做的晚餐。”劳拉说。
      劳拉这么说是有理由的,火星政府给每个家庭或独居者都配备了一名智能人管家,互责给他们做饭、洗衣、清洁房间、照顾宠物、收取物流通道的传送件等日常杂事,当然还有一些主人交待的事情,比如采摘水果之类;智能人还互责主人的健康和安全,它会在早期就发现主人可能会发作的疾病并采取应对措施;另外它会限制主人有意或无意的危险举动,比如你要是去修理带电的电器,它就会代替你作业,甚至厨房的刀具也由它管理,如果你要用特殊的刀法切菜,也必须在它的监督下进行。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用自己动手做饭,他们只需在前一天告诉家里的智能人第二天想吃什么就行,管家会替你采购食材、相料,并且准时开饭。
      十九月的南半球已是暮春,天气暖洋洋的,微风中夹杂着缕缕金合欢的花香,偶有蜜蜂嗡嗡飞过。从岩石下生长上来的大榕树伸展着枝叶像一把巨大的伞遮当着头顶的天空,绿色的树从中不时掉下淡紫色的果实;太阳渐渐偏西,像一颗红色的玛瑙嵌在浅灰色的绒布上。
      他们来围栏旁,渐晚的天色让漫天飞舞的海鸥回到了石壁上的巢中,普兰流姆海不再喧嚣,平静的海面像一面深蓝色的镜子,倒映着福博斯的影子,她像是忙碌的信使,在天际快速地行走。站在岩石上向前望过去,海面显得格外的宽阔,岛礁、帆船尽收眼底;岩石的另一面是尼尔希河,来自辛梅利亚高原的水流缓缓淌过,河底的石块清晰可见,几条鲶鱼正在水草间游弋。
      “风景真美,空气也很新鲜!”克拉拉赞叹道。
      “拿下这块地面一定费了不少周折?”达尼埃尔认真地问。
      “政府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来审查我们的申请,从外观方案到内部设施以及对生态环境的影响,我们的邻居尤金丽娅·贝赞肯小姐的加入起了定局性的作用,你知道政府要求至少三户人家组成一个居民点。”劳拉说。
      联盟政府的这项规定一方面是出于健康方面的原因,比如几户人家相互照顾,避免因为孤独出现心理疾病;另一方面,每个居民点都有道路和物流通道连接,当然要考虑建设成本。
      另一边,克拉拉和弗里德里希谈论着网络上的流行音乐,“总的来看,地球方面对我们的音乐非常感兴趣,一批歌手拥有大量的地球粉丝,不少评论家甚至认为火星音乐相对地球而言已经发生了内涵上的嬗变!”弗里德里希说。
      “我也在尝试无意识的创作方式,让火星的气息自然地溶入到旋律中,任何主观的东西都会破坏音乐的味道。”克拉拉说。
      “雕塑界也有类似看法,出现了很多无主题作品,每个观众都从自己的视角给出回映,每个人都能通过作品对自己的灵魂进行一次洗练。”弗里德里希接着说:“当然音乐界的倾向更明显,而且每过一段时间,作品的内容也会随着时间而变,随着节气而变,维朗索夫的随想曲《白夜》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几人说话的当口,远方的云山中冒出一座雄伟的宫殿,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碧辉煌,时而又被弥漫的雾气笼罩,随风中的云簇拥着飘向北方,那是巨型飞艇龙伯号。
      “这个季节坐在飞艇上观赏风景也不错!”达尼埃尔似有感触。
      “上面有不少娱乐设施,餐厅富丽堂皇,客房奢华,很受上了年纪的人们的欢迎。”约瑟芬妮说。

      “妈妈,托比茜来了!”一个女孩从旁边的房门跑跳着过来,她约莫十岁,满头金发,脸庞白晰,透着淡淡的红色。
      “我的女儿吉赛拉。”劳拉说:“这位是达尼埃尔先生,这位是克拉拉女士。”
      “您好,达尼埃尔先生,很高兴认识您!”吉赛拉向达尼埃尔伸出左手。
      “您是位漂亮的小姑娘,我也很高兴认识您!”达尼埃尔握住她的手说。
      吉赛拉和克拉拉相互问候后对弗里德里希说:“弗里德里希先生,丹尼尔还在做作业吗?他不想看看托比茜吗?”
      “当然,你可以叫他一起去。”弗里德里希说。
      “好的!”吉赛拉说完跑向另一边的房屋。

      “谁是托比茜?”克拉拉好奇地问。
      “一只梅花鹿。”劳拉说:“每天都会过来一趟,和我们打个招呼。”
      “哦,真有趣,我一定要见识一下。”克拉拉一脸的天真。
      说话间,吉赛拉和一名和她年岁相仿小男孩跑过来,“我去把沃利牵过来,它很喜欢托比茜。”小男孩边说边向那只阿拉斯加大狗跑去。
      “小心点,丹尼尔,别让狗把小鹿弄伤了。”约瑟芬妮叮嘱道。
      吉赛拉忙去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一串春葡萄,“我得给它们补充一点维生素和果糖。”
      克拉拉跟在两个孩子和大狗的后面来到了房前的小道,其他几人也边说边笑地跟过去。

      一只体态优雅的梅花鹿站在房前的石板小路上,它伸长着脖子,舔着窗台上的一块被麻绳系着的盐砖,它不时低下头来伸着舌头给它的两个孩子舔吮,两只春天刚出生的小梅花鹿。吉赛拉和丹尼尔的到来吸引了两只小鹿的注意力,沃利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们,眼里充满安祥,两个孩子开始一颗一颗地给两只小梅花鹿喂食葡萄。在它们咀嚼的空档,吉赛拉又给托比茜葡萄:“让妈妈也吃两颗。”大狗看得不由自主地张合着嘴,“沃利,那不是你喜欢的肉骨头!”丹尼尔笑道。“它没看清,沃利那小眼还没安安的大,眼睫毛更是短了一大截!”吉赛拉抚摸着小鹿的头说。
      “真是太美妙了!”克拉拉赞叹道。
      “托比茜很聪明,它在那边的山坡上找了个岩洞安家,其中个洞口就通向这边。平时它们就在那片开阔的草地上玩,一旦出现险情就会过来避难。”劳拉说。
      活动在树林里的狼群总是回避着人类的居住区,几百年来它们在人类出没的地方吃过太多的苦头。政府给每户人家配备的智能人除了前面所说的功能外还能驱赶、惩戒猛兽,当狼群或是虎豹进入人类住宅区时,它们就会发动出其不意的攻击,电击是令这些猛兽心惊胆战的,多年痛苦的记忆被一代一代的加深,躲避人类已成为习惯而遗传。
      对那些无害于人类的动物,智能人会表现得“和蔼可亲”,它们通过观察动物的皮毛、肌体和行动的敏捷性来分析其身体状况,给动物需要的食物。
      当然这只是星球情感生态的一部分,整个生态系统的维护并非如此简单。
      “吃了那么多咸盐你不渴吗?”吉赛拉看着托比茜的大眼睛说:“我们去喝点水吧!”
      两个孩子拍着托比茜的臀部向房屋后边的水塘走去,两只小梅花较紧紧地跟在母亲的身后,
      沃利也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在两个小不点面前,它不由自主地“稳重”起来。
      往上大约两百米,堤岸边有一间远古风格的风车木屋,巨大的木扇叶在河风的吹拂下不紧不慢地转动,发出有节凑的“吱、吱”声响,吃力地带动着木水车,把尼尔希河的水一瓢一瓢地舀进堤岸高处的蓄水池中。
      蓄水池在白色花岗岩上凿出,深而狭长,即使在尼尔希河暴涨的日子,水里的泥沙也会在流经蓄水池后沉淀,从另一端流出的清亮河水淌过小片石坝,忽而跌落,形成一道一人高的珠帘般的瀑布,洒入轮廓酷似苹果的水塘。

      “你们这里环境真好,我仿佛溶入其中,住上几百年也不会厌倦!”达尼埃尔说。
      托比茜很放松,它喜欢这几个友善的朋友,它甚至能明白他们说话的意思,睁着一双水灵的眼睛,看着他们交谈。
      水塘底铺着白色的细沙,一边深一边浅,有些水草从沙中探出了头,陪伴着几条色彩绚丽的小鱼。洁净的水清沏见底,散发着清甜的气息,托比茜迫不急待地把嘴伸入水中,畅快地喝起来,两个小家伙也用和妈妈一样的姿式把头伸向水里。
      “不用急,慢慢喝,谁也不会同你们争。”丹尼尔打趣地说。
      沃利挤到了前面,习惯性地用鼻子去嗅托比茜的屁股。“沃利,当心!别把托比茜顶到池塘里。”吉赛拉用力拽着大狗脖子上的项圈。
      托比茜突然抬起了头,伸长了脖子,眼神里充满警惕,两只耳朵也竖起来。
      几个人有些诧异,克拉拉把头转向和托比茜一致的方向,凝神静气,嘴里轻轻地说:“空气有振动!”
      “我想我们得想信您的耳朵。”弗里德里希说。
      “她和托比茜是同类!”达尼埃尔打趣道。
      “振动源不太高,不会是飞艇。”克拉拉一边辨别一边说。
      “也许是加利福尼亚秃鹰,火星的低引力让这些鸟长得比地球的同类大很多,它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抓走安安和嘟嘟。”约瑟芬妮说。
      “没错,它们才是食草动物的真正天敌。”劳拉赞同道。
      来自天边的声音正向着他们这里渐渐逼近,“敌人来了!”林迪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旁,语调中带着装模作样的滑稽。
      “唱着马赛曲的‘大鸟’来了!”作为音乐人,克拉拉已经听出了声音中的旋律。
      “您说的是那些唱马赛曲的人们?”约瑟芬妮问。
      “是的,他们已经转换成飞行模式了。”达尼埃尔插嘴道。
      所谓“唱马赛曲的人们”指的是星球上搞“自治运动”的一个群体,他们在游行时总是高唱马赛曲,因为发起者和主要人员来自法国,当然歌词已同原作大相径庭。
      “明智的选择,他们在街道上游行时总是被智能人警察拦截,在天上飞行就不会遇到同样的情况,政府如果出动空中智能人警察拦截,可能会造成人员坠落,有人会受伤或更严重,谁也承提不起这个责任;另一方面,空中飞行的宣传效果和宣传面都大于地面行动产生的效应。”弗里德里希分析道。
      说话间,游行队伍从他们前上方五六十米高的空中飞过,领头的三人不约而同地将左手放在额角向他们敬礼,林迪和达尼埃尔也同时向他们回礼。
      火星的引力不到地球的百分之四十,为了与人类习惯的大气压保持一致,火星空气密度达到了地球的两倍半多,只要你的肌肉足够发达,就能够用蝶翼扑翼机在空中飞行,也可以凭借气流滑翔,而地球上只有少数自行车运动员能靠自己的体力让固定翼飞机飞向天空。
      两三百米长的队列快要过完时,尾部的一架扑翼机脱离了队伍,扑闪着双翼,像一只巨大的彩蝶,潇洒地向他们飞来。
      快到跟前时,“彩蝶”用力扇动翅膀,止住了前冲的势头,接着稳稳地站在他们面前。
      “尤金丽娅,你真是太美了!”劳拉对眼前背负着扑翼机的姑娘夸赞道:“我还以为你要留在自治运动参加聚会呢!”
      “我在空中闻到饭菜的香味了,当然就溜号了!”尤金丽娅说:“运动让人饥饿!”
      “这是我们的邻居尤金丽娅·贝赞肯小姐,她在辛梅利亚大学教语言学,也是孩子们的辅导老师。”劳向两位客人介绍道,接着转向尤金丽娅:“这位是歌唱家克拉拉·艾蒂安女士,这位是达尼埃尔·伯纳德先生。”
      “您好!我听过您演唱的歌剧,那是非常动人的语言!”尤金丽娅握着克拉拉的手说,接着对达尼埃尔说:“伯纳德先生是真正的语言大师,《午夜蝴蝶》我看了三遍!”
      “过奖,今天我看到您之后,才发现我的笔下表现出的‘蝴蝶’和真正的美还有不小的差距!”达尼埃尔谦逊地说。
      几人正在寒喧,林迪大声说:“好了,我们的晚餐马上开始!”。
      “太棒了,我真饿了!”克拉拉高兴地说。
      “沃利,你给我回来!”吉赛拉招呼道。
      托比茜带着它的两个孩子向草地走去,它们的晚餐也要开始。大狗似乎还没和它们玩够,跟在它们的后面。
      “也许它想去吃点草,换换口味。”丹尼尔说。

      水晶餐桌设在劳拉家靠海一边的阳台上,天上的云彩,海面的波光尽收眼底。两个小孩坐在旁边的小桌子边,大狗沃利居然也有模有样地坐在桌旁,它不时伸出舌头在嘴上舔一圈。
      阳台的一边是书房,一边是卧室,上方是敞开的,或者说是客厅向外的延伸。两面墙壁上的巴洛克风格的壁灯让不大的地方一片辉煌,中间的墙面是整体的电视屏幕,上面正在播出各地的风光。几个人喝着茶,聊起了眼下热门的“自治运动”。
      林迪开始上菜。遵循中式餐宴的习惯,四样开胃小菜先摆到桌上,一碟椒盐花生米,一碟老坛藠头,一碟红椒木耳,一碟姜葱茄子。
      林迪再次出来时手里拎了瓶香槟,吉赛拉跟在他的身后,手里捧着一个棕黄色的皮箱。他把香槟放到了靠海的围台上,然后来到站在桌旁的女儿身边。
      “现在有请大当家表演绝活!”吉赛拉一边一本正经地说,一边把捧着的皮箱打开,里面盘着一条目光逼人的眼镜王蛇!
      林迪握住蛇的颈部把它拉了出来,原来那是一条真蛇皮包裹着的鞭子,手把的柄梢是眼镜王蛇的头。
      林迪大约六尺三吋高,体形有如健美运动员,皮肤带着古铜色,鼻梁挺拔,长而浓密的眉微微上扬,脸形轮廓清晰,颇有明星风范。只见他随手一甩,五米多长的鞭子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丹尼尔说着用手拍拍沃利的头,大狗的两只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碟子里的花生米,口水禁不住顺着嘴角流下。
      只见林迪甩着鞭子在头顶绕了三圈,接着鞭梢猛地向前直奔香槟,随着手腕的一按一扬,“砰”的一声,香槟瓶塞冲向空中!
      众人立即兴奋地鼓掌。
      “欢迎两位来到海角山庄,家庭晚宴正式开始!”林迪微笑着宣布。
      红油香菜毛肚,芹菜炒鱿鱼,干笋红烧海参……
      几人一边吃菜品酒,一边继续着刚才谈论的“自治运动”话题。
      “你觉得‘自治运动’最近有哪些进展?”达尼埃尔问尤金丽娅。
      “因为要上课,我去得很少,除了游行,基本没参加过具体的讨论,所以也不清楚最近有什么新精神。”尤金丽娅说。
      “要拿出合理的方案不是件容易的事,目前的政体经过几百年的磨合已经相当完善,即使要提高都非常难!”弗里德里希感慨道。
      “说到提高,最难的还是人口出生率,如果依然逐年下降,后果不堪设想。”劳拉说。
      “现在的年轻人大多不想要孩子,就这方面来说,你们已经是模范。”达尼埃尔说。
      “即使都这样还是不行,因为两个人变成只有一个人接力,人口还是会越来越少。”约瑟芬妮说。
      “所以我和劳拉已在着手履行社会义务,适当的时候会再生一个孩子。”林迪说。
      “我们也有这样的打算,与其观望、议论,不如做点实事。”弗里德里希表示赞同。
      “我比你们差了好多步,首先我得找到一个男朋友,其次这个男人还得愿意同我生养孩子。”尤金丽娅说。
      “我看第一步容易实现,主要是第二步。”达尼埃尔说。
      “你说对了,针对这个问题,我在网站征友、征婚栏目专们增设了生子专列,结果反应平平。”弗里德里希说。
      “感情的契合,生活的稳定,事业的发展对于养育孩子来说都是决定性的,这些方面要达到某种程度都有难度。”达尼埃尔说。
      “那么你们有这方面的安排吗?”林迪问。
      “当然,我们梦想有一群孩子,住在小城堡中,那种我们进不去的小房子,屋顶只有我们的高度,还要配上小马和小马车,让他们度过童话般的童年。”克拉拉说。
      “你们的想象力真是非同寻常!”劳拉赞叹道。
      “但是计划总是被打断,人们在世上难免身不由己。”达尼埃尔说。
      “听说‘自治运动’里面有不少出色的男士,你有没有发现?”弗里德里希调侃地问尤金丽娅,似乎想把话题再转回“自治运动”。
      姑娘听后笑而不语,然后从容地说:“如果各位真想掌握‘自治运动’的第一手材料,不妨亲自去参加聚会,道听途说总会偏离真实。”
      就在这时,电视幕墙上出现了令人震惊的画面,几位女士一齐惊呼起来。
      电视幕墙的智能系统总能选出地球上最热点的新闻,纽约第一电视台正在播出早间新闻。“今天早上,有人用望远镜发现,金剑国际中心大厦一千米高的塔尖上插着一个人,为此我台派出直升机进行了现场拍摄,下面请看前方传回的画面!”
      随着解说,镜头渐渐拉近,大家才看明白那名身着迷彩服、胸前挂着攻击步枪的武装人员被一杆粗大的金属标枪从背部扎透,那是金剑国际中心大厦金色的塔尖!凝固的血迹包裹塔杆,三四米的长度告诉着人们,血已流尽。他脸如土灰,两眼无神地望着天空,没有表情,似乎死神降临得太突然。
      “从穿着上看死者有可能是军人,不过他的身份只有警方查证后才会知道,我们很好奇他是怎么到这里的,想做什么?一切都是谜团,我们将继续进行追踪报道,为您层层解秘,请锁定电视一台。”主持人一脸可信地说。
      “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战斗?”达尼埃尔敏感地思索着,额上的皱纹渐渐明显。
      几位女士看着他,作家的想象力也许能给出符合情理的猜测。
      “塔尖从后背插入,说明他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状况,否则他会采取措施。”弗里德里希平静地发表了看法。和想象力丰富的法国人相比,德国人更注重每一步的正确性。
      “我同意你的分析,也许他是从高空坠落,夜间是很难看清地面情况的,多半还会在空中翻转,速度越来越快,他无力控制自己的身体,终于‘夸’的一声,一切都结束了!”达尼埃尔绘声绘色述说,眉梢有节凑地扬起,两手配合着比划。
      几个女人的目光跟随着他的手势,心絮似乎也进入到情节中。
      “我注意到他没有背降落伞,应该不会是主动从空中跳下。”弗里德里希说,德国人对细节很看重。
      “让我们来设想一下,一架军用飞机载着一组特战队员前去执行一项任务,途中两员队员发生了争执,打斗中,其中一人被推下了去!”达尼埃尔说,旋即又补充道:“打斗没有被同伴制止,并且有人打开了舱门,说明一方是特战队的负责人,也就是说队长把一名队员推下了飞机。”
      “死者看上去近五十岁,气质上更像是一名军官。”弗里德里希提醒到,德国人看得很仔细。
      “难道飞机上发生了一场哗变?士兵集体把他们的队长推下了飞机?”达尼埃尔额上的皱纹开始缓地蠕动,大脑似乎进入深度思维模式,继而疑惑地说:“一个虐待下属的霸道军官终于激发了众怒,得到了可悲的下场?”
      餐桌上安静下来,几个人似乎都在思索更合理的答案。
      “我认识这个人,罗曼索诺夫少校,俄罗斯特种部队指挥官。”林迪喝了一口香槟,缓缓地说。
      “你同他有过交往?”达尼埃尔半信半疑地问。
      众人的目光一下聚焦到林迪的平淡的脸上。
      “十五年前我在中国派往叙利亚的维和部队中任职,当时形势非常复杂,极端组织武装、部落武装、地方政权武装,美国、俄罗斯、欧盟、周边国家的军事力量都在这块是非之地角逐,当然也少不了人道主义性质的联合国维和部队,中国军队正是以联合国维和部队的身份来到那个战乱场所,执行一些保护难民的任务。”林迪说:“罗曼索诺夫少校带领的特种部队主要执行‘斩首’行动,对象是极端组织的关键人物,有时他和他的人藏在我们军营,时机一到就出击,我们偶尔也配合他们展开一些行动,或者给他提供一些情报,我就是在那时认识了他。”
      “这么说他也是个狠角,出现这样的场景也就不难解释。”达尼埃尔说道:“不过他已经不复当年,到了这个年岁,是该让位给年轻人。”
      “也许就是一场同情敌争风吃醋的打斗。”克拉拉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或许她觉得男友的话有点多。
      “后来听说他离开了特种部队,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林迪停了一下:“有一天,罗曼索诺夫少校接到线报,有人找到了极端组织的藏金之所,他没有上报,而是带着几个铁杆兄弟偷偷地端掉了秘密金库,从此销声匿迹。”
      金库“搬家”事件在当时影响很大,不论是极端组织方面还是俄罗斯内政部都在极力寻找罗曼索诺夫的下落,但是他和几名手下就像人间蒸发一般,音信全无。
      几年后,有人在纽约街头见到过罗曼索诺夫的面孔,传说他投靠了CIA,在美国过着隐居的生活。
      “我隐隐感到有大事发生,少校没有信仰,只相信金钱,对方一定非同凡响,他们拿出了足以让任何地球人心动的酬金,否则这个罗曼索诺夫少校也不会现身!”达尼埃尔眼里隐隐透出光芒,坚定地说:“看来我又要动身去地球了,童话城堡工程又要延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海边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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