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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雪 ...
腊月十四。
天刚见了光,京城里就零星飘起了雪花,扑簌簌的下了一天,到戌时各宫宫门上锁,这冬日新雪已经在地上积了厚白一层,才渐渐停了。
钟离婉儿最后一个洗漱完,在火盆里加了炭,还没歇下,房门就响了起来。
“赵嬷嬷,这么晚了,有事吗?”门开了一掌宽,露出半张粉白小脸来。
赵嬷嬷是这东宫里的掌事嬷嬷,她披着夹袄,提了宫灯,吩咐道:“婉儿,雪停了,明儿是十五,太子妃一早要去礼佛,你去把佛堂门口的雪清一清,免得主子早上不好走怪罪下来。”
“是,我涂一下脸就去。”钟离婉儿痛快的应承下来。
“哎呦,不用不用,这大夜里的,谁看得清你脸上有没有那些斑啊痣啊的,快去吧,赶紧扫完回来早点歇了。”赵嬷嬷催促着。
想了想,也不无道理,她点点头,穿上件烟青色夹袄,去了佛堂。
扫完雪,钟离婉儿顺便把佛堂的尘也抹了,省得明早匆忙。
才把八仙桌擦好归了位,院子里突然一阵喧哗,凌乱的脚步声,侍卫统领粗声粗气的吵嚷声,还有佩刀出鞘入鞘的刷刷声在雪夜里突兀的响个不停。
大半夜的,遭贼了?
她一边心里嘀咕,一边去神台后面的储物柜里取干净的跪垫,柜门一开——
一张警惕十足的男人脸,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面前。
“啊——”
钟离婉儿被横拽进去半个身子,瞬时一只大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确切来说,是捂住了她大半张脸。
黑黢黢的储物柜里,空间十分有限,那男人的脸近在咫尺。
“别叫!”那人压低了声音道。
缓了缓神的钟离婉儿,借着门缝里一线微弱的光,看清了面前的男人。
一身侍卫打扮,依旧难掩贵气,五官俊美绝伦,剑眉斜飞入鬓,目若寒潭,深邃的眼瞳里透着寒意十足的威胁,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统领,好像有女人的尖叫!”门外就是府兵。
“哪个方向?”
“应该就这附近,很仓促的叫了一声!”
“搜,挨个房间搜!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唔唔……”钟离婉儿看清了这人面目,不再挣扎,反而呜呜摇头,示意他松开自己。
“你若是叫,我马上扭断你的脖子!”
她眨眨眼,表示同意。
男人微微蹙了眉,这双怯生生的桃花眼,为何甚是眼熟?
“九王爷,奴婢……”
“嘘!”侍卫打扮的男人凶神恶煞的一嘘,钟离婉儿吓得一哆嗦。
她用蚊子似的声音快速说道:“里面禅室有窗,奴婢可以帮九王爷吸引侍卫的注意力,王爷出去后一直向北走不出百米就有个偏门,那边寻常只有一个更夫,王爷一身侍卫打扮从那里走最安全。”
九王爷眯起了眼睛。
“我是不是见过你?”
钟离婉儿一顿,偏垂了头,“奴婢不知……”
两根修长手指掂起了她的下巴。
小丫鬟白净细腻,肤若凝脂,一双桃花眼露着怯,不敢直视,似曾相识,却又实在没什么印象。
只是这脸……好像不太对称,右脸红肿了些。
“白天在御花园里,我是不是打过你?”九王爷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嗓音问。
钟离婉儿无奈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
“哼!难怪如此顺从,不用威胁就痛快指了路,”九王爷甩开她的下巴,转而捏住她的脖子,冷哼一声,“想给我挖坑,我先杀了你这狗奴才!”
“奴婢不,不敢,九,九王爷快走,若是奴婢诓骗了您,再回来杀,杀奴婢不迟……”
九王爷松开了手,钟离婉儿揉着喉咙大喘了几口气。
“快走吧王爷,奴婢绝对不会害您的!”
隔壁的门已经被侍卫叫开了,九王爷看那焦急诚恳,不似假装,一闪身,从储物柜里钻了出来。
“小丫头,我就算现在堂而皇之的走出去,被父皇和皇兄知道了也不过就是一顿责罚。你若是诓我,我必定来摘了你的脑袋!”九王爷凑到她耳边说,呼出的热气让她一缩脖。
男人看着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由得轻浮一笑,“若是你口风严,我也是会回来找你的。”
“九,九王爷,”小丫鬟轻唤一声,已经转身的男人闻言回头。
“一直向北,路黑,您,您留神。”她轻声叮嘱,抬眼看他又马上低下头。
真是双极美的眼睛。
确定他在禅室藏好了,钟离婉儿定了定心神——“啊啊啊啊!来人呐!快来人呐!”
一群侍卫闻声赶来,“婉儿姑娘,你怎么在这儿?怎么了?”
“明儿太子妃一早来礼佛,我来打扫佛堂的,谁知竟有只老鼠,太子妃素来爱干净,这可如何是好啊,各位大哥,快帮我找找吧!”
九王爷听到这番说辞,暗道还算机灵,扭头神不知鬼不觉的跳出窗口。
按那小丫鬟说的一路向北,果然顺畅,连更夫都巡更去了,他顺顺当当的,不遮不掩的,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东宫。
-
“主子您可算出来了!”侍卫高达心有余悸的架着马车向王府狂奔。
“本王这不是好好儿的么。”
“看您进去了那么久,还以为是打草惊蛇了!”
“呵,差一点,多亏了个小丫鬟给本王打掩护,”九王爷扬了扬唇角,“有点意思。”
“那您查到了吗?丞相大人家的嫡女大小姐,真的去了东宫跟太子私会?”高达话头一转。
“私会?呵,本王潜入东宫时,那大小姐都已经□□的乱七八糟,还蹦出来几句东瀛话。”
九王爷想想都臊的慌。
尽管听不懂东瀛话,但结合语气和语境,大抵也就是舒服极了的时候,乱叫几句“哎呦我的心肝儿”那意思吧。
“哼,丞相这老狐狸,早几年看父皇宠本王,死皮赖脸求着父皇把嫡女赐婚给本王,转眼大哥成了太子,马上又把闺女送到了太子房中。”
“那王爷预备如何?”
“本王自然是要退了这婚事。”
“主子您以什么理由呢?总不能……”
总不能禀告皇上,您半夜三更跑去东宫听太子墙角儿,听了一出活春宫吧。
“皇上最近心口老是疼,都传了几回御医了,这要是知道太子殿下和丞相嫡女暗通款曲,堂堂九王爷又扮了侍卫去听房……”
大概就直接助攻太子顺利登基了。
高达记挂着自己这宝贝脑袋,话到嘴边咽了一半儿。
九王爷摸了摸下巴,眯着眼道:“那就说,本王看上东宫一个丫鬟,不想要那丞相嫡女了。”
“嘿主子!这法子好!这要是传出去,在您心里丞相那凤命嫡女连个东宫丫鬟都不如,他怕是今年都没脸上朝了!”
“而且,这大小姐被您给退了婚,以太子殿下处处想压您一头的行事作风,怎么可能堂而皇之的接手王爷都看不上的人啊,这俩人可就白白苟且了!”
“绝!主子您太绝了!就是让那小丫鬟捡了大便宜了!敢问是东宫里哪位姑娘啊?奴才先去探个虚实。”
九王爷被高达一问,也难住了,好像听侍卫进门的时候叫了句,婉儿姑娘?
“……就是白天在御花园,被本王打了一巴掌的那个。”
高达:……
白天陪着九王爷在御花园遛猫,他还真是动手打了个太子身边的丫鬟。
起因是九王爷那名贵的波斯猫,在御花园大摇大摆招摇过市时,撞上了游园的太子和太子妃,太子妃见到这通体雪白,眼睛一只瓦蓝一只碧绿的小可爱,稀罕的不得了,摸了又摸抱了又抱,恨不能直接带回东宫去。
九王爷远远踱步而来看到这场景,当即撂了脸。
宫里人素有耳闻,太子殿下白展腾和九王爷白绛凡不对付,一个是长子嫡出,未来要荣登大宝的太子爷,一个是庶出但受尽皇帝宠爱的文武全才,风流倜傥,连颜值也更胜一筹的九王爷。
这二人平日里,王不见王,却也颇有默契,不至于让下人看了笑话。
但这日,碰巧九王爷刚刚得知,赐婚给自己的丞相嫡女暗地里早已和太子搭上线,又碰巧九王爷最宝贝的这只番邦进贡的波斯猫,正被那太子妃抱着把玩,就把什么默契不默契的,都踢一边儿了。
随侍在侧的钟离婉儿悄悄提醒了句,“主子,这白猫,好像是皇上先前赏给九王爷的。”
这一说,太子二人也回过味儿来,却又不好跌了份,太子妃索性把那白猫往钟离婉儿的怀里一塞,打发她去送还给九王爷。
婉儿抱着白猫,福身行礼:“奴婢见过……”
“啪!”
钟离婉儿挨了兜头盖脸一耳光!
“我的猫,也是随便什么狗东西都有资格抱的么?”
九王爷故意讲得很大声,还拖长了语调,不远处的太子和太子妃,听着他指桑骂槐,又不能上赶着捡骂,也黑了脸。
钟离婉儿下意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抖抖索索的将那白猫奉上。
“奴婢,奴婢该死……冲撞了殿下的爱宠……”
高达上前接过白猫。
九王爷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小丫鬟一双桃花眼,怯生生的噙着泪。
嗨……谁叫你是东宫的呢?
高达回忆了一下白天的情景,结结巴巴开口:“主,主子,不对啊,我记得白天那小丫鬟,五官倒是尚可,但但但生了一脸的黄斑和黑痣,丑得很啊,这要是娶进王府……”
您和宰相,还真不好说谁今年没脸上朝……
九王爷讳莫如深的笑了,“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这事儿等忙完眼下再说吧,年后我去趟东宫。”
“还去听太子墙角儿?”
“滚!本王的卖相那么差?夜里还用靠听别人墙角儿打发?”
“那您……”
“再去,我走正门儿。”
高达倒吸了口凉气,九王爷这是要动真格的了?那黄斑黑痣上长出来的脸,真就长在了他家王爷的心坎儿上?
说话间,宫门口就在眼前了。
“主子,快到宫门口了,奴才的腰牌呢?”
“腰牌?”
“对啊,怕您遇到盘查,奴才连着这身衣服一起给您了啊!”
九王爷里里外外找了个遍。
坏了,腰牌呢?
古代部分架空,宫廷架构完全来自于影视作品,拜托憋深究哈,但若有小可爱有更好的修改建议,作者感激不尽~
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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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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