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相信他》文小琼

5、有口难言

　　有人说，爱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余丽丽曾经深以为然。但她上过大学，也受过良好的教育，自然明白“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道理，自然也明白“底线越低、结果越差”的道理。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纠结，不愿轻易原谅吴泽仁。而吴泽仁也自知有错，没有任何抱怨，也不敢有任何抱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任劳任怨，让余丽丽吃好睡好，尽快恢复健康。

　　在家里休养了整整三天，余丽丽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各种电视剧，她和吴泽仁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这次家暴事件，在她心里留下了可怕的阴影，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只要看到他走过来，就以为他要动手打人了。

　　第三天晚上，余丽丽吃完饭，正准备回房间休息，却被吴泽仁叫住了。她突然紧张起来，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握紧拳头，做好应对的准备。

　　吴泽仁走到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然后抱着她的腿，边哭边说：“老婆，求求你了，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了，不要不说话，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好不好？”

　　老婆？在余丽丽的记忆里，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点点动容，有一点点心软，但是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动容！不可以心软！

　　“我累了，想休息！”

　　“老婆，听我解释……”

　　“明天还要上班呢！”

　　听她不耐烦地轻吼了一声，吴泽仁便不敢多言了，生怕引起她的不适，进而激化矛盾就不好了，于是他松开双手，慢慢地站起来，像二十四孝好老公似的微微鞠了一躬，轻声轻语地说：“那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叫你起床！”

　　这一幕，余丽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是那句老话，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那晚，余丽丽又失眠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感性和理性一直在打架，一时是感性占了上风，一时是理性占了上风，到最后，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一下子休了六天假，余丽丽的生物钟差点被打乱了，要不是担心吴泽仁会跑进来叫她起床，然后和她一起吃早餐，她才没有动力起个大早呢。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吴泽仁猛然醒了过来，他还以为是自己睡过头了，连忙向她道歉。

　　“还早着呢，我先去上班了。”

　　说完，余丽丽换好鞋子，匆匆离开了家。时间确实还早着呢，她在外面的早餐店里吃了一碗米粉，才不紧不慢地赶往公司。

　　钟毓秀一见到她，脸上就绽开了一朵花，可开心了，立即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撒娇似的说道：“丽丽姐，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不等余丽丽回答，钟毓秀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唉！总而言之，就是一把辛酸泪啊！你知道吗，光是日常工作和领导临时交办的工作，就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什么修订制度、整理档案之类的活，就只能等你回来一起做了！”

　　余丽丽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不仔细看的话，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出来的；身上的伤虽然也不是很严重，但一碰还是会隐隐作痛，眼下被钟毓秀紧紧地抱着，疼痛感阵阵袭来，使她不由得长吸了一口气。

　　钟毓秀人如其名，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很快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立即放开她，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惊道：“天啦！丽丽姐，你脸上有伤，身上也有伤，是被人打了吗？”

　　余丽丽急忙嘘声：“没事没事，只是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可是……可是那些伤，看起来好像很严重啊……”钟毓秀到底年纪小，对什么事情都感到好奇，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之势，“丽丽姐，你这几天去哪玩了？是不是遇到坏人打劫啦？要不就是……不会吧？难道……你被家暴了？”

　　“不要胡乱猜测！”余丽丽怕家丑外扬，立即转移话题，“是这样的，我和我老公出去玩，被人忽悠了，莫名其妙参加了一场拳击比赛，然后很不幸，我们两个人都负伤了。不过事后想想，这也算是一次比较难忘的经历吧！”

　　钟毓秀瞪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相信。她确实很聪明，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于是尴尬地笑了笑，一溜烟地跑开了，直接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假装忙碌地工作起来。

　　余丽丽并不擅长撒谎，说起谎话来简直就是bug多多，但她不愿再做解释，反正已经撒谎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两人认识已有一年多了，一个活泼，一个内敛，性格很合得来，工作起来也很有默契。这不，不到一天的时间，她们就把积压的工作整理完毕了。

　　“秀秀，辛苦了！”每次完成工作后，余丽丽都会说这样一句话，然后拍拍钟毓秀的肩膀，像姐姐关怀妹妹一样。

　　“你也是，辛苦了！”这一次，钟毓秀没有像往常一样雀跃，而是勉强地笑了笑，然后应付似的回应了一句。

　　看来，早上的那一段小插曲，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两人的心情。

　　快到下班的时候，钟毓秀终于忍不住了，给她发了一条微信：丽丽姐，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被家暴了。虽然你否认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家暴永远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希望你正视这个问题！

　　余丽丽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一时间心乱如麻，便一键退出微信，然后关掉了电脑。如此，一切烦恼暂时全无！

　　她知道，钟毓秀是一个心直口快、嫉恶如仇的好姑娘，但是，这个好姑娘实在太单纯了，以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然而，有些事情，不是“对错”两个字就能够解决的！她默默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收拾好东西，一到下班时间就打卡走人了。

　　钟毓秀猛地站了起来，想喊住她也来不及了，于是郁闷地撅着嘴巴，略带不满地说道：“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完全是出自一片好心，干嘛对我不理不睬啊？”

　　华灯初上，余丽丽缓步前行，她并不着急回家，独自来到附近的步行街，走进一家网红奶茶店，要了一杯去冰加半糖的珍珠鲜奶茶，然后坐在靠窗的位子，一边喝奶茶，一边刷手机。

　　她上网找了一条关于家暴的新闻，然后转发到大学宿舍群里，接着噼里啪啦连发了好几段话：

　　天啦！不忍直视！

　　家暴实在太可怕了！

　　那是他曾经爱过的女人啊！

　　你们说，他怎么下得了手呢？

　　唉！为什么总有人去伤害家人呢？

　　最后，她故意发起一个讨论话题：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们怎么看？

　　过了一会儿，余丽丽的大学好友陆珊珊、张惜悦和周小柔纷纷上线，个个义愤填膺地谴责新闻里面的家暴男，言辞之犀利，态度之坚决，丝毫不出她的意料。

　　是啊，生命是宝贵的，每个人都有且只有一次生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有权利去伤害另一个人！

　　没！有！一！个！人！

　　突然，陆珊珊在群里发问：丽丽，你这是怎么了？干嘛讨论这个话题啊？

　　余丽丽急忙发了几个捂脸哭的表情：最近老是刷到这样的新闻，忍不住想发出来，和你们一起讨论讨论！

　　另外三人也齐刷刷地发各种表情包，还打趣她说：结了婚的女人容易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