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木**林

2、第 2 章

　　冬日初雪总下得稀稀散散，毫无气势。这半日之久也不见地面积雪，唯有层半化未化的雪水。
　　离开国子监后，尉肖河在宫中青石路上慢慢踱步。顶着天空不时飘下的微雪，向宣政殿走去。就连肩头被融化的积雪打湿，他也不过甩甩长袖毫不在意。
　　这皇宫之中道路纵横交错，如蛛网盘结相通。尉肖河却早已牢记于心，如同在自家行走般轻车熟路。
　　身为当朝皇后的侄子，尉肖河儿时常入宫探望。尉父更是一国宰相，尉肖河少不了在宫中进进出出。
　　近年来皇帝身体虚弱，病症郁结久病难医。平日皇帝处理政务，身边常有尉相辅佐。而尉肖河也会在下学后，也会随父亲学习。
　　尉相平日总说：我尉家三代皆辅佐帝位，这宰相之职总有一天会落在你肩上。
　　尉肖河想起自己今后要辅佐的太子赵琦耀，只感责任重大。赵琦耀能当上太子，不过是凭借着自己嫡长子的身份。若真论起真才实学，远及不上前年早夭的三皇子。若谈琴棋书画，估计连位小公主都不如。
　　再说尉肖河平日与太子相处并不融洽，更是被处处针对。他比太子年长四岁，却天生体弱身形消瘦。而那太子，自小习武风流倜傥。
　　尉肖河突然感到腹中一阵痉挛阵痛，只好停下脚步扶墙休息片刻。
　　冬日寒气迎面吹来，尉肖河腹痛更是加剧，连额头都冒出冷汗。他这才想起在国子监时吃的那碟桂花糕，想来太子真不愿放过他。就像让他昏睡的龙井茶一样，那桂花糕中也不知又加入了什么。
　　尉肖河深深叹气，没能注意到宫巷深处走来的官服男子。
　　那男子一席深紫官衣，宽大的袖摆随着步伐在空中垂曳。不同于尉肖河官服的端正齐整，男子连衣摆也宽上几分，迎风飘曳鼓起。
　　来人额上系着条额带，与官服同为深紫色。右手腕上绑有红绳，绳头坠有星象盘。
　　唯独那长发银白十分扎眼，一眼望去好像年逾百岁。而容貌却将入而立，凤眼挑眉自成情愫。
　　男子身处在这宫巷之中，不像是为官者。反倒似妖物眷恋人间烟火，幻化人形前来体验。
　　尉肖河遥遥听见熟悉的声音，空旷宫巷中回响着星象盘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他抬起头一手扶墙呆呆凝望着，来者衣着飘飘恍若腾云。
　　直到对方站在自己身前，尉肖河还未回神。
　　男子倒不在乎尉肖河的呆愣，注意到他手掌抚在胃处。眉头微皱询问：“尉太傅，可是又犯了胃疼的老毛病？”
　　他原想伸手扶住尉肖河，却又觉在深宫中实在不妥。毕竟隔墙耳目，个个难防。当指尖触到尉肖河衣袖时，他微感到衣物丝丝凉意将手克制收回。
　　虽然动作微小，尉肖河心细也都察觉到。他撑着嘴角的笑意，回应：“都习惯了，劳烦娄大人关心。娄大人刚从宣政殿出来，可见过家父？”
　　这条路只通宣政殿，一想便知娄夏渊辽必然刚觐见皇上。
　　“尉国相正与皇上讨论西北冻害，今年寒潮来势凶猛。看样是，庄稼撑不到来年。 ”娄夏渊辽挽起手中的星象盘，接着说：“最难熬的不是庄稼，是百姓。”
　　尉肖河自然不知，这位司星使还心怀天下。尉肖河自幼衣食无忧，他不懂难熬的日子。
　　“若胃病犯了，还是早日回家吧。我刚好回观星台，经过尉府。”
　　尉肖河探头望去，青石路向前延伸去。两道深红宫墙立在两侧好像高山耸立，压在那里让人喘不过气。
　　他揉揉阵痛的胃，思索片刻轻声应答：“唉，有劳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