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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李宁予跟人合租,像每一个被迫同人分摊房费的人一样,练就了视若不见和隔门听音的功能。一进门,就看到厨房琉璃台靠墙的一边放了盒蟑螂药。“又放这儿!”李宁予恨恨的想,“第二次了,你不用厨房别人也不用厨房了么!”她眉头拧的死死的,走过去把药盒拿下来放到了玻璃门和橱柜中间空隙的地板上。她想不明白,隔壁屋子那个男生的脑回路是有多清奇,蟑螂药放在琉璃台上,是嫌这屋人多顺道跟蟑螂一起带走两个?李宁予越想越气,手也搓洗得通红。
      房子是个两居室,但是客厅被中介加了间小隔断出来,住了位会定期修头发的男生,小辫子比李宁予的是要好看上很多的,又精致又风骚。次卧住的是位带黑框眼镜的男生,爱好是到处放蟑螂药盒。李宁予住主卧,一个尽管有窗户和阳台,但依然需要在大太阳天开灯的卧室。原本一同租下这间屋子的朋友搬走后,两张单人床被李宁予拼了起来,铺上了当初跟她一起挨过漫长车程、无数次搬进又搬出、撒过咖啡、粘过眼泪的褥子。厚厚的,躺在上面,连两张床的拼接缝都感觉不到了。一条褥子,就可以让裂缝柔软起来,让李宁予有勇气将分别轻轻的放下。
      晚饭做了萝卜丝豆腐汤和炒藕片,外加一点小香葱蘸酱。汤出锅前,李宁予加了点儿香菜段进去,香味儿一下被激了出来,散溢到空气中。她喜欢在食物出锅前加上一点儿香菜,那一点儿绿色和瞬间被放大的香气令人着迷。她还曾腹诽过,万一以后的伴侣不喜欢吃香菜,她真的会难以取舍。端了菜到铺了单人餐垫的写字台上,打开电脑,挑了和纪录片佐饭。这是李宁予的日常,独自一人,默不作声,吃视频或小说拌饭。一个人,还能过出花儿来么。
      晚上照例无法入睡,挣扎未果后,开灯吃了一片苦到怀疑人生的助眠药。那药真是苦啊,李宁予使劲儿的吞咽了一口唾液进去,那苦趁机迅速占领任何它能接触到的口腔表面,驻扎,并彰显存在。关了灯之后房间里也不尽然全是黑暗,阳台窗户会漏光进来,一晃就消失了。李宁予的脑子里空空荡荡的,茫然一片中间有时会远远走过来一个人、一个片段或是一段对话,而这些都不是什么开心温暖的记忆。它们要么是遗憾,要么是悔恨,要么是尴尬,在每一个夜晚或者白天的间隙排队出现,让李宁予紧皱眉头、呼吸停顿,或者泪流满面。她时常想如果可以退回到当时,她一定可以不伤害人,或者不被伤害,她一定可以更从容、镇定、成熟些。她想能用橡皮擦掉一个又一个不愿回想的记忆,然后把自己填补成偶像剧女主角才有的无道理的阳光和积极。助眠药生效了,李宁予睡了过去,歪着脑袋,用力的把自己贴到床上,仿佛那是她唯一可以安全着陆的地方,撑着她在第二天睁眼之后可以把散碎的自己捡起来拼接好。
      “宁予老师,这个问题还是麻烦您再帮忙看看,客户不接受之前的处理方式,觉得咱们在敷衍。”
      “总部推不动,这是没招了,全指望咱们能有什么好办法能把系统推到下面公司去。”李宁予捏着电话,眼睛瞄着隔壁工位养生壶里正沸腾的枸杞大枣和菊花。分公司的人打电话过来,转达着客户的不满意,顺便用客气的语气暗逼李宁予赶紧想办法。
      “是啊,他们用的这套系统就是这样去操作的,但是一直反馈操作繁琐,认为五个步骤完成一个查询的事项太繁琐。”
      “其实不是完成‘一个’查询事项,而是对‘是’和‘非’两类数据的查询。再怎样简化操作步骤,无非也只是‘先看整体数据再分类查询’和‘先分类查询再整体合并’的区别。客户的诉求在国内大厂商目前的产品中都是没法满足的,先去引导客户把这件事当成多件事的合并项看待,而不是一味的强调麻烦、点很多次鼠标。”
      “会不会有强词夺理的嫌疑……”电话那边略显犹豫。
      “研发就是这样搭建的,咱们也没法给缩略了,先这样跟客户做下沟通吧,客户总部项目组的人多接触下,他们不使力气,咱们就遭罪。”菊花在沸腾的水中不断的抛起又落下,叶子飘飘忽忽的。“身段真软啊。”心里的想法被李宁予念了出来。
      “啊?啥?”
      “啊,对不起对不起,刚看同事煮的菊花茶开了,花瓣在水里软软的,心里想着嘴里就给念叨出来了。”李宁予抠了抠手机。
      “啊哈哈哈哈宁予老师您可真逗……啊哈哈哈……啊,那先这样,我先看看那边儿的反应,不成我再找您商量。”
      “好,那我等您信儿。”
      刚挂了电话,秀姐就把刚才装着柔软身段的水壶递了过来,“给你倒点儿,刚听你夸我菊花身段儿软来着。”
      “秀姐,你得说‘我煮的菊花’,别‘我菊花我菊花’的,让人浮想联翩呢。”小程涛凑过来,“给我也整点儿,我养养颜。”
      秀姐哈哈哈的大笑,拍了小程涛一下,给俩人都添了水。
      “宁宇姐,你昨儿又没睡好?”程涛把椅子滑过来,一边吸溜着菊花水一边盯着李宁予问。
      “也不是,也睡了整宿觉,但还是觉得累得慌,浑身发软没劲儿。”李宁予也吸溜了一口水,揉了揉酸疼的膝盖。
      “你去看看吧,看你每天脸色都很差,就没好的时候。”
      “嗯,放假了去看看,没事儿。”
      李宁予转回电脑前,接着写她没完成的PPT。快转正答辩了,PPT还差不少,她也不着急,每天改一点儿,细细的调色,慢慢的遣词造句。领导问她答辩准备的怎么样了,她就用还在做PPT来敷衍。“PPT那么难做,可不得费点儿时间来搞。”她这样宽慰自己。可其实,这样的效率低下,不只体现在这份PPT上,所有的工作事项都让李宁予越来越吃力,就像刚刚那个与分公司同事的电话,她已经不想好好的去处理问题了,她只想敷衍过去,赶紧结束对话。同人讲话对现在的李宁予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明天游泳课要下水做整体练习了,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李宁予也想起了“于教练”。这个陌生人没有给李宁予非常大的压迫感,同他说话虽然也还是有那么点儿不自在,但还在可控范围内。“你不能把自己关起来,在不会引起特别不适的情况下,有分寸的社交会减轻你的压力。”这是心理咨询师讲给李宁予的话。“于教练是有分寸的社交么?”她把于墨放置在心理咨询师给她描述的安全环境中,发现可以把他放到“有分寸”上面。每次上课时的接触,于墨都给李宁予留下了有分寸的印象,他不冷淡也不热情,给予适当帮助但并不因此变得过分热络。李宁予想救自己,她决定把于墨当成实验对象,用来检测自己是否可以保持正常社交的同时,也逼迫自己去做些改变。她心里隐隐的期望可以成功,因为那就证明她可以是个正常人,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明天要他微信试试吧,你也试试主动的建立社交关系,你得好起来。”闭上眼睛仰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李宁予这样嘱咐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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