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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015年(2) ...

  •   在遇见时尧前六个月,我给小谢哥打电话问候。
      认识谢朗是因为彼此的父亲是同事。不过我们之间的友情纯粹是个人建立的。谢朗比我大两岁,初高中同校的几年很照顾我,后来他考去军校,我则是在和家人大吵一架几乎断绝关系之后选择自己喜欢的文言文专业。各自繁忙起来之后也保持着一个月至少一次的通话。至于先我毕业的谢朗做了什么工作我没有询问过。我想他的职业也不允许透露。
      直到那天我发现我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联系了。我有些担心谢朗,但他的私人电话无人接通,于是我拨通了许久未打过的他父母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人。我说明自己是谁以及询问小谢哥近况如何之后,对方过了一会反应过来:“你是黎将军的儿子吧?黎......”
      “黎央。我叫黎央。”
      那边的话筒忽然甩脱,狠狠砸在家具上,我耳膜一震,缓过来时隐约能听到谢朗和他父亲的争吵,似乎还有肢体冲突,紧接着一声怒吼,话筒被谢朗抢了起来。
      “呃,谢哥你最近没事吧?我打电话就是想确认下......要不要晚上出来吃个饭?”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谢朗当时正被他父亲关禁闭,但他父亲顾及到我的身份没有拒绝。
      如果当时我和谢朗没有见面,时尧和我之间又将怎样呢?
      不,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谢朗喝了很多酒。他先是含含混混地说了很多感谢我约他出门让他终于能喘口气之类的话,接着讲到一堆我不认识的人的名字和事,后来竟泣不成声。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不过我知道好奇心害死猫。于是我转而问他这两个月是不是很忙。
      谢朗说他被停职了,三个月。
      他的模样很像是等着有人可以倾诉。于是我问了他为什么停职。
      “......不该死的,我怎么跟他女友交代?我怎么跟他家人交代?那些人把我们称之为生核桃、哈、生核桃!为什么!没法下嘴吗,凭什么我们就要任人鱼肉?上面那些人、哈哈哈,这话不该我来说,连你爸也是......黎央,你跟你爸决裂是对的,千万别......”
      再后来他无法说下去,醉得无力趴在桌子上,我不得已叫服务生帮忙将他扛上了出租车。直到谢朗被他父亲架进屋之前,他都在说,“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那是我兄弟啊,那是......到底凭什么、凭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几天后自己要给他打电话询问关于时尧的事情。
      谢朗浅浅说了关于时尧的事,关于他的背景,他目前的身份,关于他时常出入的场所。说到时尧的私生活时,谢朗有些犹豫。“黎央,你不会......”
      “不是。”我并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但我还是否认并且迅速挂断了电话。
      直到我心乱如麻,无法看下去昔日叫我如痴如醉的文献中的任何一个字,我才稍稍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我不能确定。我只能任凭心中的躁动沸腾到临界值,让它乱发泄一通,然而我这般无趣的人似乎连发泄也只是在放假期间空旷的学院里大喊几声。
      当然,我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可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或者准确地说,我是否敢说我要什么?在不得不借宿于的那个家里我低着头尽量错过和其他人目光的交汇,将自己生活过的痕迹一点点搬出去,但独立并没有给我解放之感。
      我想要......我想......
      如果能再跟时尧见一面,我是否会明白呢?
      我再寻到那条街上,找到“LUST”。门口守着个高个儿男人,伸手在我面前拦了一下:小孩,身份证?
      我有点窘,递身份证过去:“我早成年了。”
      男人狐疑地瞧了半天,跟我说:“进去吧,”然后又有些不忍:“第一次来?小心酒水别让人加料了,要是有人缠你就从这个门出来,我帮你拦着。”
      我更窘,说到底也是二十五岁的人了,没天真到那个份儿上。“呃,你知不知道一个,呃,叫时尧的人?”
      男人目光古怪起来:“太子?你认识?在里面。”那眼神好像秋天在路边树上看到一颗饱满鲜嫩的果子生生被别人当面摘走还扔在地上踩了两脚,虽说跟自己没半毛钱关系,但总归是蛮可惜的。我脸有点烧,怕越说越乱,赶紧钻进去了。
      里面的镭射灯一瞬间晃得人有些眼花。时尧是那么耀眼,在舞动的人潮里一瞬间就能认出他来。他坐在环形沙发正中,肩膀上倚着个清秀的男孩。我到底为什么出门,早就忘了,可我不好意思走过去打扰,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馁,到吧台边坐下点了啤酒。接着就感觉有人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黎央?黎央,你在这儿干嘛呢?”
      我有点不知所措,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找不出个像样的理由,只好随便搪塞了一下:“就、就随机挑了个地方进来了。门口那个人说你在。”
      时尧皱了皱眉:“什么啊,肖子这回真欠削了吧,妖艳贱货和正经人都分不出来。”肖子应该指的是门口的男人。时尧掏出钱夹将信用卡推给酒保:“我那边结账,这个孩子点的东西不用上了。”他抓着我胳膊示意我跟他出去。“这种群魔乱舞的夜店别再来,听到了吗?”
      “群魔乱舞?太子爷您倒是阳春白雪,有本事别来泡男人啊。”调酒师冷笑一声,没好气地抓起信用卡刷过朝时尧一丢。
      时尧没计较他的态度,揽着我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别再进LUST了,黎央,听见没有?”
      我本来想解释我没走错,我觉得他肯定在这里,但我还没开口,时尧就把我拽住,满脸恍然:“你不会是......一回就发现什么新大陆了吧,黎央?”
      “呃......我......”
      不等我回答,他就说道:“黎央,这种事不是闹着玩的。你真的清楚男人间是怎么回事?唉,你一定要试的话,这条街上干净的店多的很,我带你去阿陌店里吧,让他照顾你总归不会吃亏。”
      我就这样晕晕乎乎的,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他带进了一家比较安静的gay吧。他自己喝金汤力,给我点了橙汁,找个偏僻的位置落座,严肃地跟我说:“不要随随便便就定义自己,我清楚你不是这个圈子的人,黎央。你现在还在读书,没有经济来源承担不起后果,让家里人知道了怎么办?他们能接受吗?”
      “我、我没......”
      他看了眼表。“这么晚了,喝完橙汁,我送你回去。”
      我不好意思反驳他,安静咬着吸管。
      外面有些冷。我出门时正烦躁,没注意到自己只穿了T恤。时尧见我打了个激灵:“晚上出门怎么不多穿点,已经是夏末了。”他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突然联系起了什么,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半晌才说:“黎央,你不会是......被家里赶出来了吧?”
      “不是、那个,我其实......”
      “现在有地方去吗?”
      我在他怀疑的目光中缩了缩脑袋,觉得越解释越糟糕,小声说了句有。他果然不相信我,抓着我的手腕跟我说:“今天暂且在我那儿凑合一晚。明日回去跟家里人说你昨天是随口胡诌的,最近心情不好。总之拿个借口挡一挡。你这么乖,家里人一定只当你开玩笑的。听见没有?”
      到底是那天太衰,还是太幸运,我刚开口,轰隆一声雷鸣,大雨劈头盖脸浇下。他抓着我的手狂奔起来,把我塞进一辆车的副驾。雨下得太大,从酒吧街到停车场短短一截路上我们两个都淋成了落汤鸡。我缩在副驾位里,冻得牙齿打架。时尧说忍忍马上就到了,一路风驰电掣。
      时尧的公寓很大,他给我找了套睡衣,把我推进浴室在一缸热水里强制泡了足足半小时,他自己倒是随意拿淋浴喷头冲了冲完事。我不敢正眼盯着他看,只缩在水里用余光偷偷瞄着他肌肉紧实的身体。他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肯定不是我这种白斩鸡体格的......多日失眠带来的困倦这个时候排山倒海袭来,我头慢慢垂下就要睡着,听见有人喊我:“黎央?黎央?”时尧以为我被热气蒸得晕了,双手穿过我腋下把我抱出来。我窘得耳根发烫,僵成块木头,却有些高兴,任他给我裹上浴巾。
      客厅里电视安静地发着光,我们俩窝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剧情。他一头短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不小心甩到我脸上,要用手帮我揩去,我有些不知所措,抢过毛巾为他擦头发。
      时尧说这边公寓很久没来客人,客房已经积了不少灰来不及收拾,让我睡他的卧室。我不敢鸠占鹊巢让他睡沙发,连连拒绝。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惊雷,我猝不及防打了个哆嗦,接着便是电闪雷鸣交加。时尧摸摸我的头问我:“黎央,你害怕?害怕的话我陪你。”
      今天晚上已经有太多误会还没来得及解释,可我隐隐希冀着误会再多一点。卧室的床很大,我觉得应该稍微避避嫌,裹着被子朝床另一侧挪了挪,缓缓深呼吸几口就要睡,一只胳膊从身后搂过来,轻轻拍了拍。“黎央,没什么可难过的,明天回家跟家人解释清楚认个错就好了。”
      “嗯。”声音有点颤抖。
      他把我翻过来,让我的头埋在他怀里,手在我背上很轻地顺了几下。“别哭,睡吧。”
      我想说我没有哭,我想说我发抖是因为高兴。但是再说话今天晚上就要过去了,而我一点都不想看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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