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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番外·长相思 ...
“缥儿,对不起……阿爷没有照顾好阿娘和绯儿……她们生了重病,已经……”
“阿爷……阿爷一定是在骗我,你怎么像阿娘一样吓我呢?阿娘先前还来信说等到我金钗时就给我准备礼物呢……”
“缥儿……”
“我不要听!”
“以后阿爷会好好照顾你……”
“我不要!我要阿娘!阿娘为什么没有和你回来!还有妹妹……”
“缥儿……”
“我不要你!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带阿娘去长安!我们原本可以一直在一起的……”
“……”
我姓李,单名一个缥字,意为淡青色,亦有美人之意。我依稀记得母亲和我说过,这个名字是我的父亲为我取的,他最喜欢的便是淡青色。
只不过我现在不怎么用这个名字了,我更喜欢我的道号——玄盈,虽然我依旧无法摆脱“李”这个姓氏。
我在和那个人恩断义绝之后,一直跟随师父修行道法,到也算小有所成,亦有人喊我一声法师。
天下大乱之时,我躲在衡山中,也算是侥幸捡回来了一条性命。后来皇位更迭,即使我在深山避世,与师父下山游历时难免也会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大意便是他多次拜相,实在是厉害。
这时候我往往会在心底发出不屑的嘲笑声。
他是我的父亲,我比谁都更要明白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倘若不是他执意要去长安,母亲跟随,我又怎么会年幼失祜,连我那还未来得及长大的妹妹也未曾谋面。
而他呢?封侯拜相,娶妻荫子,看着倒也过得不错。
纵使这样,我也从未有过想去看望他的想法。
师父曾说过,我要比平常人倔强许多。
我小的时候和那个人一起去山间垂钓,从白昼等到傍晚也没有等到一条鱼,他在那里打坐,一动不动的,像是师父道观中的一尊雕像。等到天色暗了,我们要一起回家,可我不甘心一无所获,就一直坐在那里不想走,若不是母亲等不及找了过来,我非要在那里等到天亮不可。
母亲也因此对我说教,我依稀记得那个人还把我护在身后,说这点像他,没什么不好的。
母亲横我一眼,道:“她不光是倔,她还喜欢赌气。”
我当时还很不服气,总觉得倔强是优点,赌气是缺点,还因为争辩这个掉了好几滴眼泪,惹得那人过来哄我。
“玄盈,你一定要去长安见他。”
我也曾据理力争,可师父说我尘缘不了,道心难坚,硬要我去长安一看。
如果不是师父再三要求,我从未有过去见那个人的想法。
其实母亲说的没错,我确实喜欢赌气——我都要记不得那个人的相貌了,却还是堵着一口气,从未想过要去见他。
“阿姐。”
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年轻人,他已加冠,身后跟着几个结实的奴仆,想必是特意来衡山接我的。
他的轮廓瞧着有些熟悉,依稀能够和记忆中的人对上样子,我不由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想要察觉我们之间是否有相似之处。
我沉声道:“我只有一个妹妹。”
他很是聪颖,改口道:“玄盈法师。”
想必他也不想叫一个陌生女子阿姐。
“某姓李,单名繁,辽东李氏。”
他语气颇有些傲慢,年轻人大都如此,只是他锋芒毕露,恐怕过刚易折。
我看着他,道:“如此。我亦姓李,可惜并非名门望族,不过山间百姓而已。”
衡山路远,新岁初至,行路不便,到了长安的时候已经快到暮春时节。长安戒备森严,百姓来往皆要严查,想必是因着之前长安再度丢弃。
我曾听母亲说起长安的繁华热闹,但真来了,反而与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只外面那城墙,看着虽然高大,却是可见长安受战火波及的痕迹。
李繁见我频频掀帘,道:“明日便是上巳日了,入城的人难免多些,马上便能轮到我们进城了。”
我不应声,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我们从安化门进,途径众多民坊,看着却有些冷清,约莫着走了小半个时辰,路边的人声才沸腾起来。
李繁勒了勒马缰,放慢了步子,对我道:“玄盈法师喜欢长安吗?”
“我不喜欢长安。”我看向他,道:“长安是我失去一切的地方,我最爱的人都被长安埋葬了。”
李繁不语。
我瞟了他一眼,道:“这里可比刚刚热闹多了。”
李繁沉默片刻,似乎有些羞耻,道:“长安城内北富南贫,东贵西贱。”
我外出历练时不知道见过多少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道:“原来如此,看来长安也不能免俗。”
李繁不语,驾马向东边走去。
到了李府便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我下车之后,李繁才开口道:“阿爷病重,已经不便理事,时常梦魇……”他的语气顿了顿,道:“他念着一个对他很重要的名字。阿娘听了便寄书给太虚天师,希望请……阿姐来开导阿爷。”
我微微一愣,随后道:“我只是奉师父之命开解令尊,未有他意。”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也不想见到这些与我并没有太多关系的陌生的家人。
李繁看着我,道:“好。事不宜迟,玄盈法师与某来吧。”他带着我向府中后院走去。
后院静悄悄的,种了不少翠竹,倒是优雅别致,与我想象中的相府不大相同。
“阿爷最喜藏书,家中书房藏书众多,以异色牙签标注,盖有阿爷亲手所刻印章,‘端居室’。”
我不由攥紧了手,紧咬牙关,好不让自己流露出太多情绪。
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那是母亲和他一起想到的名字,他那枚印章是我在河边与他一起闲逛时捡到的一钱不值的普通石头,那印章有一处断裂,是我背着母亲偷玩时不小心摔坏的,他还答应我绝不告诉母亲,他真的没有告诉母亲……
“四弟出生后,父亲便搬至书房了,如今也在书房养病。”
我有些恍惚,道:“李郎有三个个弟弟?”
“是。”李繁答道:“我家中并未有姐妹。阿爷病重,圣人垂怜,许我暂且放下公务,照看阿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低声喃喃道。
娶妻荫子,这才是他应该过上的生活,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的那些念念不忘,是心中有愧吗?
“到了。法师请进。”
我回过神,这才走了进去。屋中仅有一女子,看着比我略大几岁,她跪坐在榻边暗自垂泪,听到脚步声,这才抬起头看向我们。
“你就是……”她愕然地看着我,连泪水都忘记拭去,许久之后才道:“尊驾便是玄盈法师吧。太虚天师来信时,妾亦有所闻,法师能来真是再好不过。”
我避开她的视线,道:“是。娘子客气了。”
“长源病了许久,医者都说他不大好了,若是法师能将他拉回来……哪怕让他不要如此痛苦也好……”
我静静地看着她,她眼中一片真诚,没有任何杂质。
“好。”
她扶着床榻起身,身形不稳,李繁急忙去扶她,道:“阿娘已经守了许久,快些去休息吧,这里有玄盈法师在就好。”
她望着我,垂下头道:“有劳法师了。”
“娘子客气。”我向她回礼,目送着李繁与她一同离开,这才看向躺在榻上的人。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唯有双唇微微开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他身材消瘦,一点为官的富贵相都没有,难怪在官场上那样起起伏伏。
床榻边放着一个香炉,是上好的松烟,香味淡雅,修道之人格外喜爱,这香还可安定心神,必定是他那位贴心的夫人为他准备的。
我只能远远地望着他,一言不发,直到看得眼睛都开始酸涩,这才移开视线,在书房里踱步。
我竟有些惧怕看到他。
我走到他的案几边,微微俯下身,那上面没有公务,显然是收起来了,边上放着一方石印,正是那枚刻着“端居室”的印章。
案几上有一幅画卷静静地躺在那里,上面用朱色浅浅绘出一大片的花海,还有一个窈窕的身影,身着艳色长裙,衣摆飘动,肆意张扬。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眶忽然有些发酸,又怕眼泪掉在这幅画卷上,只能急匆匆地起身,立于一侧。
榻上躺着的人似乎心有所感,他的眼睫轻轻颤动,勉强睁开了眼。
我一时间有些无措,许久才开口道:“李公。”
他看着我,又不像是在看我,许久才道:“石榴。”
我忍不住攥紧了手,一言不发。
他低声道:“对不起……”
如果不是周围极为安静,我几乎都要听不清他说什么了。
他大概是将我认成了母亲。
当年母亲去世时与我如今年龄相仿,他会认错也是难免的。
我们相互望着彼此,没有说话。
“绯儿还好吗?”
我看着他,他的脸上多了几丝悲伤的情绪,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我说话。
“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和绯儿,也没有照顾好缥儿,她跟随太虚天师学习道法,我却连探望她都不敢……”
我垂眸看着他,忍不住走上前听他艰难地说话。
他看着我走过来,反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中闪烁出了光芒。
我坐在他的榻边,只能忍着哽咽道声音,不知道该用谁的语气来回应他。
“石榴……”他有些急切地呼喊。
即使是与我素昧相识的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会觉得心痛,何况眼前这个人正是我的亲生父亲。
那最后一点点堵在心口的心结也被他的眼神化解。
我低声应了一声,学着他的夫人那样叫他:“嗯……长源……”
他勉强用有些枯瘦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明亮温和的眼睛注视着我。
“你不是她……她总爱像小时候那样叫我,世间有千万人喊我长源,却只有她一人喊我阿必……”
我依稀回想起母亲曾经如何称呼他,却又讶异于他还记得如此清楚。
“缥儿……长大了……”他看到我惊讶的表情,似乎猜到了我此时的想法,露出一个笑容,伸出手在我眼前虚指了一下,道:“你的眉毛像我,扬着眉峰,所以你阿娘说你倔起来的样子和我一模一样,可你是个小娘子,你母亲总觉得太倔不好,想着将来能够管着你……可惜……”他说到这里,神色不由有些黯淡。
我垂下眼睑,许久之后才道:“李公一定要多听医者的话,及时服药,不要让家中的人忧心才是。”
他勉强睁着眼睛,道:“缥儿,阿爷的时间不多了……能与你说几句话已是心满意足,以后只有你一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无论如何,活得顺遂心意即可,不要……”他咳了几声,似是有些怅然,道:“不要像你阿娘那样……都是阿爷对不住你。”
如果不是母亲真的想回到长安,她也未必会跟着他去。
尽管我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在年少的时候怨恨他。
母亲若是知道了我这些年一直与父亲形同陌路,一定会责备我,可我还是放不下,父亲带着母亲丢下我四年,回来时母亲与妹妹却离世了,我怎么能不怨恨?
他眼中的光辉逐渐消退下来,像是逐渐湮没在夜色中的星辰。
我察觉到他的生命正在不断流逝,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道:“李公……”
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他们也都清楚,只是为了解开我的心结才去衡山寻你。你若是不想再理这些俗世,便早些回去吧。”他抬起手,轻轻抚掉我颊边的泪水。“你多像她……”
我才发觉自己早已经止不住哭声。
“阿爷……”
他忽地睁开眼,原本眼中将熄的光芒再次闪烁起来,他一如往昔慈爱地看着我,轻轻地拂过我的头顶,他艰难地想要说什么,却又难以发声,只能努力指着案几,我用力地点点头,最后在他耳边道:“阿爷,阿娘和绯儿一定还在等你,别怕。”
万籁俱寂。
曾经将我护在身后的阿爷在死亡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放不下自己牵挂的人和事,最后不甘却又平稳地结束自己的一生。
只是不知道当初阿娘与绯儿离开的时候,是否也是如此。
我有些茫然地跪坐在地上,只觉得心中放下了什么而又失去了什么,许久才回过神,起身走到案几边,提笔沾取翠色,在那个红色身影身边勾勒出另一个人。
他们相依相偎,永不分离。
这大概就是我的阿爷与阿娘最想要却未能得到的。
“玄盈法师?”
他如今的夫人一直由李繁扶着站在门外,看到我出来之后立刻快步走了过来,道:“长源他……”
“阿爷……李公他已经辞世……”我有些木讷地开口,怀中紧紧抱着那幅画卷。
我面前从容坚强的女人一时间有些支撑不住,若不是李繁在一旁扶着,她早就倒在了地上。
她颤声问道:“长源他……可有遗憾?”
我轻轻地摇摇头。
“那……”她勉强打起精神,道:“玄盈法师可还愿意在长安?”
我轻声道:“玄盈别无所求,只请娘子将这幅画卷赠给我,可好?”
“好……那本就是属于你的……”
我此时才向她行大礼,道:“多谢娘子。”我沉默片刻,又道:“多谢娘子多年来对阿爷的照顾。”
“这次有劳玄盈法师不远千里来长安为阿爷解开心结了。”
我站在曾与父母一同住过的草庐前,对李繁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也多谢二郎送我往来衡山与长安了,若不是亲自去见了李公,我也不会因此解开心结,道法有所精进。”
李繁嗯了一声,又道:“法师只是一心向道?为何不在长安道观修行?”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山间远离世俗,好得安宁。”我轻笑一声,道:“长安不可久居,如今李公已经仙逝,二郎可有打算?”
“圣人召我为太常博士,荫袭阿爷的爵位,我自是离不开长安的,何况李氏乃名门望族,阿爷不在,我自然要担起兴旺李氏的责任。”
“心中无悔即可。”
李繁沉默片刻,道:“阿姐不必与繁客气,姜娘子才是阿爷心中视作妻子之人,阿爷亦是阿姐的阿爷。”
我只是摇摇头,道:“你我皆不必因此介怀,人生不过流水,此生你我还会有几次相逢?二郎大可将这件事忘却。”
李繁看着我,似乎是在揣测我的话都真实性,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法师说的是,是我狭隘了。告辞。”
“后会无期。”我目送着他离开,这才转身看向墙上悬着的那幅画卷。
这是我这一生最为重要的东西。
破碎的圆满。
之前有人给我留言,不要让小狐狸这么遗憾,所以写了这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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