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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满月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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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不休口中的好办之事,到底是何?阮阮不解,也没将之放于心上。
她小心陪侍在今上身后,静观他对曹不休的态度,他似乎并没有真正生气,只偶尔会说曹不休是爆竹脾气,一点即燃。
今上语气里的宽容,并没有让阮阮放下心来,她不敢掉以轻心,自许昌来了长春宫,今上对韩玦的不喜就愈发明显。
阮阮常想,韩玦做事婉转沉稳滴水不漏,这样的性子都会惹今上不快,那曹不休的直言不讳,岂不是更容易逆鳞?
转眼皇长子满月将至,今上有意给他办满月宴,今上对他的喜欢溢于言表,更给他赐名为君实。
众人揣测,今上定是有意将君实立为储君的,这样的猜测,同样瞒不过皇后与明心,皇后淡薄,喜怒从不表现于脸上,但明心对君实的热情,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大量的补品以及稀奇古怪的小孩玩意儿,流水般地从水央阁往凤鸣宫送去。
除此,明心更一心钻进了尚膳局,每日尽琢磨各种药膳,而后将它送给皇后。
一日,明心亲自给皇后蒸了一碗鱼羹,恰逢今上来看君实,今上对明心善于厨艺表示不信,明心摆出委屈状,用调羹盛了一小勺送到今上嘴边。
今上瞧她赌气的样子甚为可爱,于是本着安慰她的心思随便吸了一口,可谁知鱼羹入嘴,今上细细品味两下,脸上浮起浓浓笑意,随后赞不绝口。
明心眉眼弯弯,顺势问今上,“姐姐月子里身子虚,不宜操劳,君实的满月宴交由臣妾来办可好?”
彼时皇后正手持拨浪鼓哄君实玩,听了此言,微抬眼皮看今上。
今上哈哈大笑道:“心儿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愿做这些繁杂琐碎之事?”
明心嘟起嘴巴,“官家勤俭,臣妾看在眼底,记在心上,臣妾愚钝,此生做不了男子,不能为官家横刀立马,但愿为官家分忧,辅助长姐,臣妾是真心的。”
明心眉眼湿润,情绪激动,努力让自己保持平和,但她越是如此压制自己,落入今上眼底却又被放大了千百倍,今上瞧她又爱又怜。
“臣妾不求穿金戴银,宠冠后宫,臣妾只愿能长陪官家与长姐左右,这便是臣妾一生的福气了。”
今上神色动容,抬眸认真看她,明心转身背对今上,嘴角下沉,一语毕,已低低抽泣。
“臣妾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时任性不讲理,也知道自己被骄纵惯了,处处喜欢争强好胜,对于喜欢的人,更是想据为己有,容不下他身边再有其他女人。这些我都知道,也在改,求姐姐和官家不要嫌弃心儿......”
皇后缓缓逗着君实玩耍,手中拨浪鼓摇摆的速度愈来愈慢。
今上被她所感,一度忍不住要拥她入怀,却被她挣开。
“臣妾知道,宫里宫外,不知道有多少人非议臣妾,她们觉着我蛇蝎心肠,为成为官家的女人不择手段,可是臣妾也冤,臣妾想不到那么多,臣妾所想不过就是陪伴在自己心爱的男子身边,给他生儿育女,与他朝朝暮暮,白头偕老。”
明心越说越激动,两手攀着今上,目光切切。
“心儿。”官家听罢,大为不忍,拉过她的手,给她拭泪,“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朕答应你就是了。”
“臣妾真的很羡慕姐姐,姐姐是皇后,又早早生下君实,不像臣妾,一点都不争气,肚子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不知何时,皇后已抱着君实消失在镂空金笼香炉后,一缕白烟散在空中,绵长而安宁。
明心的哭诉断断续续,今上轻抚她手指,“手都被烫红了,疼不疼?”
明心别开脸,低泣不语。
今上捏了捏她鼻尖,好语宽慰,“君实的满月宴非比平常宫宴,但凡有品阶的诰命夫人都会前来,到时累着了,可不要埋怨朕不怜惜你。”
明心泪目看今上,“官家,臣妾为您无论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今上颔首,眼中情意绵绵,“你的心,朕岂会不知。”
“官家。”明心眼中泛着水色,动情投入今上怀中。
此情此景,阮阮不想直视,她侧目一瞥,这才留意到不知何时,凤鸣宫今上喜用的红罗纱竟换成了青色软烟罗。
阮阮抬头去寻皇后身影,却只见炉烟袅袅,与案边韩玦的画遥相呼应。
转眼百日宴至,明心别出心裁,在今上最爱的水阁设宴,水阁四面环水,翠荫蔽日,花开满阁,是内廷炎炎夏日最好的去处。
今上在上首位置坐下,皇后与他紧挨,凉风习习,伴来阵阵花香,今上眉目舒展,大赞明心体贴。
明皇后笑笑,刚想回应,却见今上环顾四周,似觉哪里不妥。
明皇后迟疑,试探问道:“官家在找何物?”
今上眉头微蹙,眼中满是怜惜,“心儿果真是忙糊涂了,顾着众人,竟将自己给忘了。”
阮阮顺着他目光看去,果真待众人坐稳,余下再无空座。
今上一壁说,一壁往一侧让去,“也罢,朕分一半给她。”
阮阮愕然,让座一事虽不大,但明皇后在左,明心在右,落入其他人眼中,岂不是有了平分秋色之意?
“官家,您看臣妾今儿做得可还行?”
阮阮不及多想,明心已一身艳丽衣裙,翩翩而至。
她向来喜欢明艳色调,今日又更甚以往,一袭百花争艳长裙,面带花钿,化了时下最受追捧的“飞霞妆”。
所谓飞霞妆,先是用胭脂在面上涂匀,而后施一层白粉,以达到白里透红的效果,再在眉心以红梅花瓣为饰,粉花妖娆,尤显女子娇嫩,因此在内廷大受欢迎。
“极好。”今上赞许道。
明心欢喜,俯下身子,举袖挡住众人视线,柔唇在今上嘴角快速掠过,而后直起身子,“咯咯”笑出声来。
“胡闹。”今上嗔一句,嘴角却勾起笑意,拉过她在他身侧坐下。
众人的目光皆被她吸引而去,女眷中有人并不识明心,低声议论这独得圣宠的是何人?
明心听了,眸光扫过明皇后,目中大有得意之色。
皇后似有所觉,沉稳如深谷幽兰,微微侧身,不去看她。
席过一半,明心向今上提议道:“花御侍最擅歌舞,要不请她为我们舞一曲?”
花奴本在皇后下手位置坐着,闻言诧异地看明心一眼,见她目中期待,旋即尴尬垂下眼睫。
花奴身份知情人甚多,虽今上与杜敬业对外宣称她是杜敬业养女,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种宫闱密事。
席间跳舞助兴的皆是乐伎,纵是身份卑微,但终是内廷中人,而花奴出自勾栏院,明心点她跳舞,羞辱之意明显,言下之意花奴连席间乐伎都不如。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扫向了花奴,花奴不知所措,举目向今上求助。
明心察觉,笑盈盈抢在今上前面问,“怎么花御侍不愿意?那可惜了,本来今儿我还想向花御侍学一学的,听说花御侍最擅长扭腰了。”
一语出,宴中已有不少人捂嘴偷笑。
明心端正了身子,随意拨弄碗里的鹌鹑蛋,“不过也没关系,这里是内廷,不比秦楼楚馆,勾栏瓦舍,你不愿我们也不会强迫于你的。”
明心的话音,花奴听得明白,她瞬间红了脸庞,迟疑一下,垂目无言以对,隔了好一会儿,方才喃喃低语,“奴今日身上不方便。”
一声奴,已降了身份,显示了她的胆怯。
明心撇撇嘴,勾住今上脖子,软言撒娇,“官家,臣妾只是听闻花御侍舞跳得极好,臣妾心生钦佩,官家不会以为臣妾这是在为难她吧?”
今上瞥花奴一眼,意欲开口劝花奴,但还未开口,一旁久不发声的明皇后却轻咳一声。
“花奴自幼受宰辅教导,饱读诗书,身份尊贵,哪里是勾栏瓦舍的女子可以相比的?妹妹是官家枕边人,一言一行代表官家,又岂可整日将秦楼楚馆挂在嘴上。”
明皇后含笑,语中并未带一丝怒气,可是说出去的话却不容人反驳。
阮阮只觉眼前一亮,再看明心,却见她陡然收起了笑意。
但今日的明皇后再不似以往,她坐直了身子,又添一句,“花御侍连着伺候官家几日,官家不如就体谅她这一次,让她歇着吧。”
花奴闻言,转顾明皇后,眼中满是感激。
“罢了。”明心拂袖转身,低伏到今上手肘边,面上已微带怒气。
明皇后宽和地笑笑,又差宫女寻来食盒,亲自挑选了些酥软吃食,温声对她道:“把这些给太后送去,也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嘭”,酒盏坠地,明心惊呼一声,引去今上注意,今上忙帮她擦拭,全没听到明皇后的话。
阮阮突然忆起那日福德殿走水,明心竭力救火的情形,她忽而转醒,那不过是她的逢场作戏。
“长姐。”明心将自己重新收拾整齐,半开玩笑,半认真问道:“听闻女子生产之后,肚皮状似西瓜,甚是难看,果真如此吗?那官家见了,害不害怕?”
阮阮心头一滞,皇后尚在月子中,这一月今上并未留宿凤鸣宫,明心不是不知,却当着众人问出如此私密之事,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