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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梅月灯会 ...
久旌城以西二十里,有山名“洞冥”,山上有树,形似柳,枝条折下能发光。此树只能生长于此山,有人尝试将其移至别处,或不能存活,或不再发光。故此树名为“洞冥树”①。
山上有兽名“宛如”,状似松鼠,大小若蝶,昼伏夜出,以洞冥树叶为食,身体亦能发光。
每逢梅月②,洞冥树枯而无叶。久旌城人腊月之时便囤积洞冥树叶,待到梅月夜,将树叶置于挖空的蔬果之中挂于屋檐下,诱宛如来食。宛如汇聚一处,光能映亮夜空,使蔬果如灯。此乃“梅月灯会”。
——《御行非梦笔记》
坐在一棵需三人合抱的悬铃木树杈上,倚着粗壮的枝丫,梅菀一脚踏在树上,一脚挂在外面打着晃,怀里抱着软软的枕头搬大小的书芷,初春的阳光穿过还没有开始出新芽的枝丫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这书芷是梅菀见到的第一个芷,后来在《御行非梦笔记》里找到了如是描述:
北海有礁,长于海底,形似珊瑚而周身有触须,触感若绒毛。大可比山,小可抱于怀,其名曰“芷”。芷每年只长数厘,偶有脱落,散于水,质轻而硬,浮于海面。随潮水漂至岸边,偶被人拾之,发现阵法易附于其上,且便于携带,遂以为载体,记文字事件于其上,谓之“书芷”。
梅菀抱的这书芷是景涯特地从他家找出来的,这么大块的芷可不多见,景涯知道她喜欢看故事,特地拷了讲奇闻异事的《御行非梦笔记》来给她读,虽是残篇,可里面描述的每一种东西都让她好奇不已,恨不得让景涯带她一一看过去。
眯起眼,现在正好是梅月呢,是不是可以缠着景涯带她去看“梅月灯会”呢?景涯一定会答应的。心中有了定论,梅菀在暖暖的阳光中闭上了眼。
看着挂在枝丫上的少女睡着了还紧紧的抱着书芷不肯松手,俞景涯觉得用这块当初翻了好久才找出的稀有芷给菀儿拷书果然是明智之举——这丫头老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不过看到她睡着了还一副满足的表情,俞景涯微微有些头疼:不知道这丫头又看中了哪段,一会大概又要缠着他带她去看了。拷这本书给她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
不过,她想去便去吧。少年温柔的看着树上的女孩,嘴角溢出宠溺的笑容。
“景涯,你确定你带我来的是九洲第一灯都而不是你迷路走错了地方?!”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梅菀指着眼前的一片漆黑,这个甚至连路灯都未点燃一盏,唯有从门窗缝中透出一些微弱灯光以证明这里不是鬼城的城市,这里真的是帝京第一大属城:久旌城?!
俞景涯也对眼前所见感到异常惊讶,为了让菀儿惊讶下,他特地选了晚上到达久旌,而本该是各种蔬果灯高挂,人潮如梭的场景并未如记忆般浮现,取而代之的只有风呼呼的穿巷而过。
俞景涯微微皱了皱眉头,梅月里的风应该依旧带着寒气才是。可这里的风居然吹过是热的,之前赶路还没怎么觉得,现下静下来,才发现这风热得诡异。不是和煦的春风,更像是三伏天才会刮过的热度,或者更甚之。
梅菀也觉得热了,伸手想解下白貂披风,俞景涯按下她的手,这种诡异的热风,还是多挡着点比较好。
梅菀觉得很是失望,这可真真应了那句“百闻不如一见”。而且这么热景涯还不让她解披风。于是嘟起嘴表示自己的严重不满。
在俞景涯看来,菀儿的心情从来都是写在脸上,刚准备安抚她几句,一阵清脆的鸟鸣划破了久旌不寻常的寂静。
梅菀好奇的寻声望去,只见一团白雪朝着他们飞了过来。飞得近了,才发现这团“雪”原来是一只鸟儿,拖着一条长长的末端向上卷起的尾羽,白得没有一丝杂质,唯有着一双暗红若琉璃的眼睛和与之同色的尖喙。
“球球~”梅菀看清来鸟立刻亲热的招呼它,这鸟是景涯二姐的专属传信使者,景涯的两个姐姐经常会叫它带些口信过来,多半是关心弟弟的,让梅菀对景涯的姐姐充满了向往,自然对球球也格外喜欢。
而关于球球,某次梅菀在翻书芷时居然也看到关于它的记载,它居然是名为“婴勺”③的稀兽。稀兽大多一生只认一主,于是,对于能用婴勺来传信的景涯二姐,梅菀更是憧憬不已,只是景涯从来都不愿带她回去看看。
球球熟练的落在梅菀肩头,对于这个时常会找些好吃的东西给它吃的女孩,它很是有好感。梅菀挠挠它的下巴,它很受用的展了展翅膀,抖了抖尾巴,伸出一条腿露出装着信的小竹管。
俞景涯解下信展开来就着月光看了起来,梅菀则从兜里掏出一个果子递给球球,球球不客气的在她手心啄了起来。
看完信俞景涯的脸色不大好,球球见任务达成,叼起没啄完的果子,扑愣扑愣的飞走了。梅菀凑过去瞅了瞅信的内容:
小幼云~听说你跑去看“梅月灯会”都不回来看看姐姐们,二姐觉得很伤心。不过今年的久旌貌似没有灯会呢,二姐当然知道原因,但就不告诉你!谁叫你这么久不回家!你求我我就告诉你呀~什么?灯会看完了你带菀儿一起回来?这个我喜欢~那就这么说定了哟~二姐会准备一桌很~丰盛的晚宴等你回来哟~去竹里馆走一趟吧,会有惊喜的。记得把遇到的八卦回来跟二姐分享哟~
爱你的二姐和大姐~
俞景涯扶额,二姐自话自说的本事越来越高了,看来免不了要回去一趟了。不过也快到焏阜挽春④了,比起佩戴一朵归乡花什么的,还是回去见一见大姐二姐吧。
“景涯,这次你可要带我回去哟,二姐都说了!”梅菀开心道,“竹里馆又是哪里呢?”
“两位不远万里而来,要找地方投宿么?”突如其来的声音,二人寻声望去,只见街对面靠着一个人:着一身金边玄服,右肩处用金线彩丝勾勒出一大朵繁复的牡丹,摇着一柄漆金燕尾骨绸缎面折扇,白底洒金扇面上绘着一袭红衣舞者,那纯粹得耀眼的红色,狠狠的击在人心上,舞者踮足回眸,广袖划出一个圆满的弧,随着折扇的摇摆,似在翩然起舞。只是那金边折扇摇晃间露出的痞痞的笑容,违和得刺眼。
看清来人梅菀瘪瘪嘴,拉了俞景涯转身就走。俞景涯嘴角勾笑,任由梅菀拉了去。锦衣男子阖了折扇,漫不经心的笑容转化成一脸讨好追了上去:“菀儿~数月未见,你愈发亮丽了!”光说还不够,作势围着梅菀转了半圈。
本来是计划转一圈的,还有半圈被俞景涯的拳头拦了下来:“棠燚,你要是想当街找茬,我是不介意的。”
拳头被捏得“咯吱”作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棠燚很“识实务”的转向围着俞景涯转圈:“数月不见,夜小少爷愈发俊俏了!”
俞景涯眉尾抽了两抽,冷声道:“棠燚你总有一天要在二姐面前说漏嘴的。”
棠燚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对梅菀道:“菀儿,竹里馆就由我来带路吧。”笑弯了眼亦笑弯了腰,一手背在背后,一手握着扇子从胸口往外划了个很夸张的弧。俞景涯见他这姿势忍不住道:“棠燚你这样子放在客栈,扇子换成块抹布,定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小二。”
棠燚用一种孤陋寡闻的目光看着他,摇头叹气:“绅士的风度,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梅菀问俞景涯:“景涯,绅士是什么士?”
俞景涯想了想,道:“好像是西边一些蛮夷国家的某种低级官职吧。”
梅菀恍然,又有些奇怪的看着棠燚:“棠燚你已经沦落到到蛮夷之地为官了么?”
棠燚摇头晃脑:“天才总是寂寞的!”不忘打开他那风骚的扇子扇上两扇。
三人言语间,停在了整个久旌唯一具有节日气氛的楼前:三层高的塔楼华灯异彩,朱门大开,大红的灯笼串成一串从顶楼一直悬挂至底。二楼临街镂空的扶栏倚着各色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对着远处指指点点,有的掩口而笑,似乎眼前不是那片冷清的久旌而是一个热闹的梅月灯会。
也有眼尖的美人发现楼下的棠燚,笑语盈盈的跟他打着招呼。棠燚自是来着不拒。而俞景涯不管身处何处眼里都只有他家菀儿,让姑娘们顿感无趣。倒是菀儿好奇的仰头问美人们:“楼上能看到什么热闹么?”
姑娘们掩口笑道:“妹妹自己上来看看就知道了。”
梅菀也不是矫情之人,拉了俞景涯就想上楼去凑凑热闹。一行三人踏进朱红的门槛,门楣高挂的匾额在灯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上书三个墨绿大字:
竹里馆
① 洞冥草:一种植物。会发光,折下枝条可以用来当火把。可以照见鬼物。可服食,常食之身体亦会发光。——出自《山海经》
本篇中“洞冥树”和“宛如”都是根据此条改编而成。
② 在九洲,梅月即是1月。
③ 婴勺:鸟,其状如鹊,赤目,赤喙,白身,其尾若勺,其鸣自呼。——出自《山海经》
④ 焏阜挽春。二月初二,所有游子都要回到自己的家中与家人团聚。无法赶回家的人,要佩戴一朵名为“归乡”的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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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梅月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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