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有茵

57、57

　　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阮清在庭院来回踱步。这样的夜晚已是日复一日，崔子笙不知是故意躲着阮清，还是真忙得不可开交，总之，她已经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今晚，崔子笙从长廊走过，偏偏被阮清一眼瞧见。她站起身来，走到崔子笙的身旁。
　　在月光的照映下，崔子笙的脸色显得越发惨白，脸上唯一有些颜色的，便是眼底深深的乌青。阮清将手中一直暖着的披风给他穿上，说：“快入冬了，总是穿这么单薄会着凉的。”
　　崔子笙低低应了一声，他的目光移向别处。阮清像是没有看到他的异常，继续说道：“快回房吧。”
　　崔子笙没有看她，他声音沙哑地说道：“书房里还有很多文书，我今晚就在书房睡下了。”
　　阮清替崔子笙整理披风的手忽然一顿，她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但阮清已经厌倦了这样的逃避，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留给她的侧脸，说道：“你是再不想见我了吗？” 没得到崔子笙回应的阮清苦笑一声，继续说道：“没关系，反正我已时日无多，你总是有事要忙的。”
　　这话像是一下子戳中崔子笙的死穴，他忙转过头来，大声说道：“不许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不是最清楚吗？”
　　阮清看着他，崔子笙的眼睛似乎有不一般的魔力，让她心甘情愿地越陷越深。
　　“你是在埋怨我吗？”她轻轻地钻到崔子笙的怀中，说道：“我不想你知道，因为我没有把握，没有把握能一直留在你身边。”
　　阮清听见上方传来一阵叹气声，许久，一只温热的手覆在她的脑后，他说道：“我没有怪你，我怪的是我自己。是我无能为力，才会连你也保护不了。”
　　崔子笙干哑的声音让阮清心里抽痛，她连忙说道：“今日喀喀目已经回信，信上说已找到解毒的法子，不久她就会抵达汴京。”
　　“我知道。”
　　“我们可以将最后的赌注压在她身上。”
　　崔子笙摇头，说：“我不会让你冒着孤注一掷的风险。”
　　“子笙。”阮清看着他，眼里变得湿润，她说：“你知道的，喀喀目已是最大的胜算。”
　　“万一呢？”崔子笙的呼吸变得急促，“我不能无动于衷地看着你离开，除了喀喀目，这世上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
　　阮清抱着他，头埋进他的怀里，闷闷地说道：“要是喀喀目的方法行不通，答应我，不要再耗心力了，我只想和你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崔子笙还想说什么，阮清越抱越紧的姿态已充分说明她此刻的决断。崔子笙别过脸，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划过一滴眼泪。

　　有了崔子笙的放行，喀喀目可谓是一路畅通无阻，不日便抵达汴京的崔府。
　　张太医已是早早等候，他们师兄妹二人见面，无不感慨物是人非。但他们还来不及寒暄，因为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他们。
　　阮清急急迎了上来，喀喀目只是匆匆略过一眼，便说道：“看你的气色，蛊毒应是再没发作。”
　　阮清点点头，说：“不知巫师找到了何种方法？”
　　就连张太医也是一脸焦急地看向喀喀目。
　　喀喀目坐了下来，似是有些犹豫。张太医急得跳脚，说道：“容师妹，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我……”喀喀目眉头皱起，不忍看向一旁的阮清和崔子笙，她缓缓开口道：“我一直怀疑小师妹是以血入蛊，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自从阮清搜出那幅画卷后，我才渐渐有了想法。之前我在塞外的一个小部落里，也曾见过类似的血蛊。”
　　阮清的脸变得豁然开朗，她说道：“既然如此，定是有能解的法子。”
　　喀喀目点头表示赞同，说：“是的，而且还是最简单的法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喀喀目的身上，期待她能带来好消息。
　　喀喀目咽了一下唾沫，抛出一句使在场的人惊得咋舌的话。
　　“他们是以孩子的血作为解毒药引。”
　　阮清愣在原地，表情像是活见鬼一般，崔子笙不明所以，说道：“孩子的血？那是简单极了！”
　　“不。”张太医摇头，他看了看阮清，又看了看崔子笙，无奈说道：“本来解蛊就是要用入蛊的血作为引子，亲人的血不过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用。当解蛊血和入蛊血不同时，用的量便会大大增多。据我所知，你们二人现今还未有子嗣，若是以新生儿的血解蛊，恐怕……”
　　张太医已是说不下去，他退到一旁，不知该作何言语。
　　阮清缓缓开口，说道：“这是一命换一命。”
　　崔子笙被惊得哑口无言，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没关系，我们尽力一试，我相信孩子定能体会我们的心情。”
　　阮清摇摇头，说道：“不，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为你留下一个孩子。”
　　崔子笙笑着捏她的手，安慰道：“你瞎说什么，只要你的蛊毒解了，以后要多少孩子都可以。”
　　“不是的，不是的。”阮清带着哭腔，她看向他，说：“不是每个孩子的血都能解了我身上的毒，而我发现得太晚，恐怕也等不到第二个孩子的出生之日，所以……”
　　“你什么意思？”崔子笙不可置信地后退。他看向喀喀目，看向张太医，仿佛要证实阮清方才说的全是骗人的话，但是张太医和喀喀目二人闪烁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