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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跑出教室。
      “周五啦,我又自由了!”
      呼,迎面有风,秋风。非凡踩着华尔兹舞步,“哒哒哒”下了楼梯,只恨高中生不能穿高跟鞋。
      “程蝶!逗你玩呢,你还当真?”
      程蝶,就是非凡的同桌。和班主任一样,也是这个学期开始,她爸精心安插到非凡身边的,当然也都是为了督促她的学习。
      他怪得很。
      非凡偷偷翻过他的日记小本子,封皮后面赫然写着一句,“贫穷是一种耻辱!”往后翻去,再没什么可入眼的,清一色的流水账。
      最令非凡失望的是,他日记本子里从始至终没提及非凡一句!她期望能看到一些男生的小秘密,或者同桌男孩对女孩的小小爱慕——“你也曾经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过得很慢。”
      但终究什么都没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非凡也对这个同桌敬而远之,他实在无趣。只是偶尔无意间高兴了,逗逗他。但每次程蝶都是一副冷漠脸,犹如刚才一样想什么事都没发生。
      倒是那一句“贫穷是一种耻辱”,让非凡费解。程蝶本子上没做什么解释,而贫穷与她更是毫无关联。而且,她爸把一个理科成绩第一的好学生安插到非凡身旁,出手自然不会寒碜。
      非凡想:难道真如那书说的“校园也是个小型社会”,校方从老爸出的费用里拿了抽成,委屈了他?这我就不会管了。要折腾,就让他们折腾去。这回考了70分,老爸不会再折腾我了吧?
      “咳!咳!”
      逼停了非凡愉快的华尔兹楼梯步。
      是班主任,正在楼梯出口站着,那两声大声的问候性的咳嗽和抱在胸口的两只手。
      她耳朵又听到呼哨声,抬头往上瞧,是王志文和余钱光那两倒数的再上面看热闹。非凡忍不住朝他们伸出手指比划。
      那两人也不是善茬,竖起四个中指反抗。倒是他们人多势众,气势上一下把非凡比下去了。
      班主任在旁边像尊神一样,非凡更不敢怎么放肆。
      “你们也想被教育吗?”
      幸好有班主任打抱不平,出口相助,那一声低吼把两人吓飞不见了。
      “他们活该找骂!”
      “你也找骂!好好一个表彰大会,被你搞得不成样!”
      “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要让他们知道倒数第一的滋味!这是在帮他们进步。”
      “大小姐,你还好意思说?”班主任用力地在非凡眼皮子底下拍手。
      “他们成绩好歹是两位数,你个位数啊!你怎么帮他们进步,顾顾你自己吧。他们选择题蒙对好几个,你怎么都蒙不对,选C呀。要不是我改的试卷,你就是倒数第一了。”
      “老师我错了。”
      “你爸打电话来问成绩了,你自己看着办。我只帮你一次,下不为例。”
      班主任说完转身走了,留非凡一人独在秋风中萧瑟,秋天的傍晚就开始凉了。
      非凡的老爸,叫费逸,是地产大亨。像所有忙碌的商人一样,他一直很忙,几乎从没管过非凡。但自从非凡进入高中后,就觉得老爸怪怪的,尤其是他看非凡眼神的时候,有股深深的幽怨。
      费逸虽然照例还是经常不回家,对非凡也是不管不问。但唯独一件事情很上心,就是对非凡的学习成绩很上心,尤其是要她一定要学好数学。这个学期开始,甚至还把非凡现在的班主任和程蝶都给找来,帮助非凡提高成绩。
      那是前所未有的压力,非凡总觉得她爸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身上。“不得已”,便沟通数学老师就是班主任,舞弊了。
      “老爸消息真快,没准在家等着给我庆祝了。这下他该满意了,不会再死盯我了吧。”
      没一会,非凡到家了。
      那是一栋老式独栋小楼,被大大的铁门和镂空围墙包围,中间还有一个超大庭院。要是庭院里能有两三个穿黑色工服的巡逻兵,就是老式上海滩外国租借里的官老爷们住的官邸了。
      十多年了,这所老房子还是没怎么变化。铁门锈了,可以重新涂油漆;围墙旧了,可以修补;草皮枯萎了,就换新的。这不,一切看起来都是原样。
      但人都变了。非凡已经亭亭玉立,少女添了些许韵味。
      她爸也变了。自从娶了后妈后,基本不在家里,每晚夫妻两个成双入对、风靡上海交际圈。
      剩下这独栋老房子,还是逃脱不了它孤独的命。
      一进院子,管院大叔和非凡说:“费老板回来了。”非凡好久没听到这句话了。
      管院大叔另外交代了一句,老爷子请非凡去他小房子。
      一推开门,就看到费逸躺在沙发上,只露出一个发福的肚子。
      “老爸,我回来了!”
      她爸没有起身。非凡只能走到沙发边上,象征性和他拥抱一下作问候。
      “真是麻烦,还要俯下身去。”
      非凡心里头抱怨,没有讲话的欲望,这些年他们父女之间的交流屈指可数,尽是些平淡无奇的日常问候。
      “不应该呀,我已经及格了,他不该激动吗?”
      费逸的反应不禁不如非凡预期的高兴,甚至可以说是冷淡。
      “老爸,我先上楼了。”非凡故意大声提醒他爸。
      “快点下来,一会就吃饭。”
      她爸只是很懒地说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还打了哈欠,才慵懒地坐起来。
      不管了,还是先回房间,换一身舒服的衣服。走到转角,发现自己门开着:难道她在里面?
      果然,她后妈正躺在非凡床铺上玩着手机。
      “这么迟?浪费我不少时间。”
      她后妈叫林纨。眼睛大,颧骨高,把本来就细的下巴衬托更尖了,鼻子也挺小。
      林纨和费逸一样,很慵懒地坐起身子。好像昼伏夜出的动物,再过些时间到晚上了才能打起精神。
      不过她多了些抱怨,好像被耽误了某个重要的聚会一样。那十个手指头漂亮光鲜的指甲妆,随时能把她人拖走。
      非凡也不想搭理她,本就不喜欢她,彼此之间若是有交集都是浪费时间而已。
      “我要换衣服!”她说着,走到镜子前面,脱下衣服。
      “哎呦,干什么?”
      “这有什么?”非凡特意跳了几下,“都是女人,还是一家人,有什么可羞耻的。”
      “真是不知羞耻。”林纨嘴里碎碎念叨,拿上手机和包包,出去了。
      “咔!”非凡赶紧把门关上!反锁!
      “呼!终于走了。”
      她的房间,没什么私密空间可言。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回来还好,一回来便感觉生活乱了。在这个老房子里,看不到他们才感觉到踏实。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非凡吹着小口哨,欣赏镜子里的自己。嘿嘿,身为一个女孩子,该有的都有了。她自知没有明星漂亮的脸蛋,不过倒还是有些自恋,觉得自己眉眼有股气质,是超模的潜质!等过几个月领身份证了,她一定要买一支最红最艳的唇膏,那将是超模的烈焰红唇!
      挑了一声黑色宽松的衣服穿上。她的衣柜里几乎都是黑色的服装,那是受了她爷爷的影响,他经常穿黑色宽松的汉服。
      她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着院角孤寂的小房子。他爷爷就住在那。老爷子和费逸闹翻了,就搬去原本堆放杂物的小房子住。
      那时候,费逸斗蛐蛐魔怔了。不仅败光了家底,还像所有输得急红了眼、为了东山再起不惜卖妻卖女的赌徒一样,把非凡的母亲当了赌注。
      想着往事痴呆,好似被秋风染了,她说不出话,还有些冷。
      “哒哒哒!”是敲门的声音,“小姐,该吃饭了。”
      费逸和林纨已经在饭桌前坐下了。非凡下楼梯时候,就听到老爸高扬的声调,“过来吃饭。”
      “我不饿。”
      “去哪?我买了蛋糕!”
      除了听到“蛋糕”,非凡还听到碗筷震落到大理石桌面的威胁声。而林纨也是正襟危坐,不敢游动丝毫。
      费逸动了气,斜着眼盯着。
      “坐下!”
      非凡乖乖坐到饭桌前,低着眼,也不抬头交流。在她爸的注视下,胡乱吃了几口,便完成了“和家人一起吃饭”的仪式。
      “你进步很大。想要什么尽管说,我都满足。”谈到成绩,费逸才有了笑容。夸过一句之后,便又像谈起了生意,他眼里世间没有什么用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这是你的奖励。”
      “什么都不要。”非凡糊弄了一句,她也不敢要什么。因为成绩是假的,祈祷别被发现。
      费逸又和非凡聊了一些关于班主任和程蝶的事,话语尽显得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不用多久,在他的安排下非凡将平步青云。
      陪他们坐了一回,非凡确认过老爸没有发现什么作弊的端倪,这才放下心来。刚才死闷的心,现在开始复活了。既然没事,她可以去看爷爷了。
      站起身,切蛋糕,不吃就放碟子里。
      林纨看她穿了一身黑衣服,笑道:“你怎么穿得像个蟋蟀一样?哪个人会乐意看你?”
      “你懂什么?”非凡嘟着嘴,还继续切蛋糕,“我给爷爷送块蛋糕,他应该很喜欢!小妈你要不要一起去?”非凡虽然不喜欢林纨,不过在费逸面前还是很老实地叫她“小妈”。
      “不去。”林纨严正拒绝,随后小声嘟囔,“他那臭。”
      “你也臭!”非凡拿上蛋糕,已经开始往外走,最后回过头来,“你嘴巴臭!”
      “你站住!”后妈伸过手来抓她,没抓住,碎碎骂道,“不懂规矩!”
      非凡已经跑到了外面,听到费逸和林纨吵架:
      “你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都怪你不好好管你女儿。”
      非凡拐到院子后面的小房子,她爷爷单独住。还在门外边,就听得里面有蝈蝈的鸣亮地叫声,此起彼伏。
      推开门,小房子里面一片漆黑,灯没开。
      老爷子几年前眼睛就坏了,从那之后他很少外出。经常把自己关在漆黑的小房间里,陪那些鸣叫的蟋蟀。有人建议给他弄一只导盲犬,他怕狗不懂事凶他的虫子,就都拒绝了。除了佣人过来照顾生活,只有非凡时常过来看他。
      非凡打开灯,老爷子正坐在书桌前,书桌上放了好几个装蛐蛐的罐子。在蛐蛐愉悦的和声里,老爷子嘴角微扬,喜悦之情延伸眼角的皱纹。
      “孙女,是你吗?”
      “爷爷,我来看你了,还带了蛋糕。”
      “你学校的事没什么问题吧?”
      非凡跳到凳子后边,抱着爷爷的脖子,亲昵。
      “多亏了爷爷,班主任帮我糊弄过去了,老爸没折腾我。”
      “哈哈,那就好。有我在,别怕你爸,他还不敢跟我作对。”
      老爷子笑得很灿烂,一脸温和。
      非凡很喜欢此刻爷爷的模样,犹如他是爱因斯坦和小李子的完美结合体:脑袋的发际线堪比科学家的聪明地中海,头发稀疏不扎人。笑起来的时候像小李子,拿着水枪在绿色草地上、阳光下奔跑,幸福的样子,虽然他不能再叫作“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了。
      “现在是几点了?”
      “晚上七点。”
      “这么快!有些人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间就过去了。而我这个瞎子呢,不用睁眼也不用闭眼,时间也都没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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