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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Episode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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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12 1978
克列西亚用了身上的最后一金加隆在霍格莫德的一家旅馆里要了一间房,看柜台的老板娘见她还是个孩子,问她有没有人陪着。
她点点头,说自己的父母待会儿就来,还要带她下楼吃饭。
柜台的老板娘见她态度诚恳又浑身被雨淋透,并没有多问,把钥匙递给她就让她上楼。
“等一下,亲爱的——”老板娘叫住了她。
“请问您还有什么事需要嘱咐吗?”她停在第三个台阶上,转过身。
老板娘热心地问:“会用魔法壁炉吗?记得给自己烤烤火,亲爱的,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
她点点头,露出微笑:“会的,女士,您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她一进屋就把格林德沃的笔记本放在了房间唯一一张桌子上,给自己随手甩烘干咒都来不及就继续迫不及待地开始尝试解开它。
它只有巴掌大小,周身黑气缭绕,她试了一下几个比较常用的方法,解锁无外乎是咒语和咒符,然而都没有成功。
她有点泄气,用手指划了几下笔记本的封面,一道黑色的闪电从里面窜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收手,就感觉指尖一阵钻心的疼痛。
“该死的——”她看着自己的食指上被划开一道不浅的伤口,殷红的血被黑色的伤口环绕着,一滴一滴落在封面,转眼就被吞噬了进去。她突然就明白了,之前她用魔杖在笔记本上画反咒是解不开封印的,要用血液才行,她用自己不断滴血的手指在笔记本表面画出和封印对应的解开的反咒,很快,围绕着笔记本的黑烟居然像火焰遇到水一样被浇灭了。
她翻开了第一页,封面内居然有人用圈圈套圈圈的字迹写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阿不思-邓布利多。
她见过邓布利多的亲笔迹,凤凰社总部有很多书,她被没收魔杖时无聊会翻看其中的一部分,在一本快要散架的《变形学要旨》上,她见过同样的字迹写着同样的“阿不思-邓布利多”,莉莉-埃文斯骄傲地告诉她,那是他们邓布利多校长在霍格沃茨就读时期的变形学课本。
那根本不是格林德沃的笔记本。它属于邓布利多。
她继续往后翻阅。第二页上,邓布利多写着:“愿我们伟大的构想成真,这是我们对彼此最好的祝福。”
底下他用倾斜的字体写下了日期,墨水的颜色很浅,她辨认了一会儿才发现,写的是1899年6月。
她并不知道伟大的构想是什么,甚至不知道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在1899年就有过交情,但还是一页一页往后翻去。
里面记着的都是稀奇古怪的魔咒,比如如何能让照片全息投影,如何能让人的记忆在冥想盆里再现。伯恩哈特还很认真地想了想冥想盆是什么。令人大失所望的是,居然都和黑魔法没什么关系。
不过仔细想想确实合理,这本笔记本不属于格林德沃,他只是封存了它,出于某些她想不通的原因。
她翻到了靠中间的一页。页眉上赫然写着“终咒”,the last spell。
这个名字引起了她的兴趣,她继续看了下去。
“和盖勒特午间散步,经过树林,见人举行葬礼。有所感,愿存有咒语记录人临终意识,以供澄清误会,以供追忆过往,以供悼念哀思。特创终咒,未完成,甚是遗憾。”
这行字的下面是一条很长的咒语,明显有两种笔记写成,最后有一个小巧的句号,确实是被补完了。前半她一眼认出来,是邓布利多的所作,而后半的字迹则并没有见过,更加凌乱,g和y的尾部都拖得很长,像是纤细的钩子。
她仔细地盯着那一行用黑色墨水写就的咒语,发现它的字迹上居然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流动的光。
里面有魔法。她试探性地用手指触碰了一下它,一股强劲的力量立刻从她的指尖窜了上来,蔓延到了全身,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脑海里窜出了一幕幕不属于她的画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压住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头像是炸裂一般疼痛。
“啊——”她不受控制地发出惨叫,腿一软,在旅馆的地板上摔了一跤,额头被桌角磕伤,温热的液体顺着发际蔓延开,滴到她的眼睛里。
“莱姆斯!你听到了么?”一个焦急的女声隔着墙隐隐传来。
“莉莉,詹姆,她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渐渐朝她走近,紧接着,门被打开,“克列西亚?克列西亚!”
紧接着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克列西亚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感觉自己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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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列西亚-伯恩哈特醒来的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感冒了,她淋了一夜的雨,体温高得惊人,她看见了一脸忧虑的莉莉才发现自己被带回了凤凰社。
她眨眨眼。“莉莉。”
红发女人见她状态尚可,眉头瞬间舒展开,但很快又拧了起来。“等你病好了再说。”
克列西亚瓮声瓮气语气平平地说:“对不起。”
“别对我道歉,克列西亚,”莉莉不赞同地看着她,“如果你想道歉的话,对彼得,对詹姆,对西里斯,对莱姆斯,还有那个被你倒在地上的样子吓坏了的旅店老板娘——”
她强忍住不适飞快地辩驳:“我可没有想吓唬她,那是格林德沃的笔记本害的,不能怪我。”
“克列西亚。”
“对不起。”
她们沉默地僵持了一会儿,莉莉叹了一口气,试图和她讲道理。“詹姆是不该先出手,但首先,你不能偷彼得的魔杖,对吧?”
“你们把我的魔杖没收了。”
莉莉又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魔杖总会还给你的,如果你能保证不——”
门被敲开,是莱姆斯-卢平,他依旧穿着昨天那件灰色的套头毛衣,里面的衬衫领口有些发皱,看上去疲惫得像是一晚上没有合过眼,脸色更加苍白了,声音也有一些嘶哑。
“邓布利多教授来了,”他一步跨进屋子,把魔药和一杯水放在床头,“他想要见你,等你病好之后。”
克列西亚并不是不想见邓布利多,但她体质很差,病起来没完没了,很快发烧转成了肺炎,整天躺在床上咳个不停,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昏睡。
她咳着咳着突然醒了过来,发现莱姆斯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头柜旁边,手里拿着一本书。他发现她醒了,倒了一点水给她递了过去。
克列西亚看了他一眼,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转过身继续躺着,很快又开始用力地咳嗽,整个人的背都拱了起来。
莱姆斯把书合上,走出去关上了门,他和莉莉拿着新做好的魔药进来时克列西亚又睡着了,她仰躺着,脸有一大半都埋在被子里,烧得浑身痛红。
克列西亚痊愈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一天上午,莱姆斯带着她去见了邓布利多。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当面见到当代最伟大的白巫师,邓布利多。他是个高高瘦瘦的老头,须发皆白,薰衣草色的袍子一丝不苟,小小的圆镜片后是一双蓝色的眼睛。
她犹豫了一下,敲敲门。
“请进。”他伸手示意她进来坐下。
克列西亚-伯恩哈特走进门,拉开他面前的椅子。
他并不急着催她开口,像是在给她时间准备,但或许也有什么别的原因。
她沉默一阵,主动开口。“这个笔记本是归您所有么?”
“是的。”
“格林德沃抢走了它么?”
“不是的,克列西亚,”他叫了她的教名,停顿的时间对于寻常的对话来说,有些过于漫长,“出于一些原因,我把笔记本主动给了他。”
“为什么?为了更伟大的事业么?”她想到了笔记本上的话。
“现在这个问题不重要。”邓布利多简略地说。
这世界上没有不重要的事,只有想不想被分享而已。她心说。一只长着斑斓羽毛的凤凰从窗外飞了进来,乖乖地停在窗边的铁架上,这吸引了她的注意,以至于忘了问什么是所谓的“更伟大的事业”。
“那,什么问题是重要的。”她把背靠在椅背上。
“我更想听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拿走它。”他缓缓地问,语气威严得像是一座山。其实这个说法非常客气,她不是拿走它,而是闯进德国魔法部的地下室,打开保险箱窃取,离去的时候还打伤了四名保安,也有可能是五名,如果最后一位运气不太好的话。
“证明自己。”
“确实是你这个年纪会干的事情。”他了然地点点头,语气像是在谈论她是否竞选学生会长或者打一场魁地奇比赛,眼神再度回到了她身上,“有别的原因么?如果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为什么不去单闯德国魔法部的傲罗办公室呢?还是他们不配当你的挑战者?”
“这是一场审讯吗?”她扬了扬眉毛。
“我只是霍格沃茨的校长,没有资格审讯你,克列西亚,”他像是听见什么幼稚的笑话,为了保护她的尊严而保持着严肃且温和的态度,顺手拿起桌上刻着霍格沃茨校徽的火漆印章给她看一眼,“如果它上面刻的是德姆斯特朗,我大概已经为你头疼了很多次。”
“您知道我。”她蹙了蹙眉头,有些意外。
“只是对你在黑魔法方面的丰功伟绩略有耳闻,你们的校长有几次想要开除你,但最后都犹豫了,”他顿了顿,“自从格林德沃成为黑魔王,魔法学校再也不敢随便开除学生。把年轻人更早地赶出象牙塔确实不解决问题,甚至更糟。”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我喜欢研究黑魔法——我拿走它是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我猜那里面一定和黑魔法有关系,”她撇撇嘴,“但是我猜错了,他只是用黑魔法把它封印了而已。1899年至今,我是唯一一个打开它的人。”
“这足以成为你证明自己的一部分?”
“算是。”她从椅子上直起脊背。
“对了,终咒,”她伸手,把书桌上的笔记本翻到了那一页,“它生效了。我触摸它的时候,看见了。”
邓布利多怔住了,仿佛她凭空劈了一道雷下来。
他猛地抬起眼睛,像是想从她脸上读到更多的信息,过了一会儿,视线又缓缓地低垂下去,看向了放在书桌上的笔记本,面无表情,矍铄的精力和智者的锐利从他身上短暂地被一层迷雾笼罩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克列西亚觉得他并不真实地存在在这里,而是像在什么别的地方,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幻影。
也许是过了几分钟,但也许是几个世纪,他开口。“你看到了。”
是镇定的陈述事实的语气。
“是的。你知道这段记忆来自谁,对么?”
“我知道,”他站起身,“请展示给我。现在。”
“如你所愿,来吧,”她略带粗鲁地耸耸肩,“对我摄神取念。”
他站起身,拿出自己的魔杖。伯恩哈特心想,他的魔杖真好看。
“等等,”伯恩哈特干巴巴地打断了他,“我有一个条件。”
邓布利多像是料到她会这么说,挥挥手,示意她开口。
她在好奇心的条目里斟酌了一下。“告诉我,这段记忆到底属于谁,我就配合你摄神取念。”
邓布利多沉默了一会儿。
“它属于我的妹妹,阿莉安娜-邓布利多,”他没有再说更多,握住魔杖的手十分平稳,翕动着嘴唇开始念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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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最开始是争吵。两个赤褐色头发的年轻人,一个比另一个更高一些,眼睛都是蓝色的,和一个金发……不对,那是年轻的格林德沃。德姆斯特朗的学生私底下流传过一段时间他年轻时的肖像照,金发及肩,不得不承认,醒目的英俊。
“哥哥,你有想过阿莉安娜……她再这样下去只会更加不稳定吗。”个子略矮小一些的那位说道,朝这边走来。
他们是兄弟。
更高一些的那个赤褐色头发的年轻人站在原地,像是被平静地指控了一项极大的罪名。
格林德沃冷冷地对他说:“你的弟弟和妹妹都是计划之外的事,阿不思。”
阿不思的弟弟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瞪着他。“计划之外?你以为你能做什么,不自量力的格林德沃?”
阿不思终于出声,却是阻拦自己的弟弟:“阿不福斯,这是我和盖勒特之间的事。”
格林德沃半垂着淡蓝色的眼睛,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屑一顾:“你为什么不像解决麻烦一样解决他们?”
“阿莉安娜是我妹妹。”阿不思解释,语气开始变得急躁。
“别假惺惺的,阿不思,你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她。你只有你的抱负,一直都是。那些爱,那些平等的说辞,只能用来装点门面,不要欺骗自己了。”
“不,盖勒特,我们可以统治麻瓜,但我的妹妹不是我们伟大事业的阻碍和麻烦——”
年轻的格林德沃对他扬起下巴,不耐烦道:“阿不思,你所信仰的爱在阻止你追寻’更伟大的利益’,它一文不值。”
阿不思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盖勒特-格林德沃,”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问道,“请解释一下,什么叫做’一文不值’。”
“不然呢,阿不思?”格林德沃嘲弄地笑了,“别告诉我你在做什么美梦。只有权力才是永恒的,阿不思。也只有至高无上的荣誉和权力,才配得上我们用尽一切去追求。”
“别跟他废话了,哥哥,”阿不思的弟弟拔出魔杖指着格林德沃,“他在利用你,难道你还没发现吗?”
“不自量力的阿不福思。”格林德沃轻蔑的眼神像是在看地上的蚂蚁。
“盖勒特,把魔杖收回去,你不可以——”
“钻心剜骨!”
阿不福思痛苦地倒在地上,像是有无数把匕首捅向他似的,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不曾有。
“住手!”阿不思掏出魔杖指向他,气得浑身发抖,甩了一个恶咒到格林德沃身上,被他轻而易举地打开。
格林德沃傲慢地笑了。“决斗么?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我熟悉了。”
他们打斗时像咒语像是一道道劲风似的,飞得到处都是,空中爆开了许多不同颜色的闪电和火花,阿不福思一直在护着这段记忆的主人,不断向远处挪动。
“阿不福思,等这一切结束,哥哥和我们会一起回家么?”这段记忆的主人抓住了阿不福思的袖子,轻声地说,听上去还只是个小女孩。
阿不福思忧虑地点点头。“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更安全的地方。”
已经来不及了。
阿不思甩出一个恶咒,然而并没有打到格林德沃的身上,它被一股透明的力量弹开,经过了一道长长的诡异的弧线——
她只感觉一阵钻心的痛苦从腹部蔓延到了全身,身体像是一块毫无自保能力的瓷片,被一阵无形的压力碾得粉碎。耳边回荡着阿不福思撕心裂肺的呐喊,然而很快,痛苦如海啸淹没过来,她便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看见眼前的阿不思脸上血色散尽,错愕、悔恨、痛苦在他那双明亮的蓝色眼睛里涌现,像是透明火焰一般跳动,几乎快把他给点燃了。
“不,不可能,我的妹妹——”
迎接她的是一片永恒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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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列西亚从痛苦里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的邓布利多失神地看向前方,怔然地落了眼泪。她自诩看透世间疾苦,却还是未曾见人如此痛苦,不知所措,只能呆愣愣地坐在原地。
他沉默了好一阵,再度开口时声音略带松动:“最后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抱歉?”
“克列西亚,请……一定要告诉我,失去意识前是什么感觉。”
她酝酿了一阵。“比钻心咒更疼,也比钻心咒更漫长。”
他闭上湛蓝的眼睛,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