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荼》君越贤

8、008

　　吴氏回到了家，不管宁娇说什么，心里都不放心。
　　“阿荼，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吴氏坐在凳上，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握住宁娇的手。
　　宁娇靠着娘前坐下，道：“我怎么想不重要，要看宁太守和他夫人怎么想。”

　　吴氏捶着胸口，道：“我看那新来的太守，不是个好东西，上任才多久，就私下来找……找什么美人。不行，我得和你爹说说。”
　　宁娇无奈一笑，道：“娘要说，那就说吧。”
　　这宁太守的好不好，又岂是他们可以评判的。

　　宁勇回来，听了吴氏说的，是全不相信。
　　这些日子以来，宁太守在庐州各地视察，他的言行举止，尽在各县官吏眼中。再者，宁太守从前的任职经历，考评优劣，也都是公开的。

　　“从没听说，宁太守是个喜爱美色的人。”宁勇自个儿琢磨着，道：“若宁太守真有这点爱好，县令还不得……”
　　“还不得什么？”吴氏食指急急地叩击桌面，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宁勇揉揉吴氏敲红的手指，道：“别疑神疑鬼的，再有几日，宁太守就要来我们这儿，看到时候宁太守怎么说。”
　　宁太守到的当天，什么都没说，是只问民生，一连几日，都未曾有异常。

　　宁勇虽没有近身陪伴，但听与同僚相谈，能感觉到，同僚对宁太守的推崇。
　　送宁太守离县之后，宁勇还叫吴氏放心。

　　“宁太守真不是那种人，你别再多心。”宁勇解下腰间的荷包，问：“娇娇在那里？县令夸我办事得力，赏了我一块好墨，我拿去给娇娇用。”
　　“娇娇在房里做针线。”吴氏扯扯宁勇身上的衣服，道：“你身上的衣服旧了，娇娇给你做新的。”

　　宁勇摸摸身上的衣服，道：“生气了？这身衣服是你做的，我才穿的勤了些，我以后穿的时候会小心的。”
　　“小心，小心！”吴氏用指尖点点宁勇的额头，道：“这你倒是知道小心，可阿荼的事，你倒是心大的很。这些日子，附近出现了好多陌生面孔，邻居们都跟我说，那些人开口就打听阿荼，就这样你还让我放心！”

　　“这事儿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那都是些什么人？”宁勇一瞬间紧张起来。
　　“现在紧张有什么用，说不定又是我多心。”吴氏指桑骂槐道。
　　“是我的不对，是我的不对。要不我送你和阿荼回村里住些日子？”宁勇不相信那些人是宁太守派的，但既然有人打他家阿荼的主意，还是得小心。

　　吴氏瞧宁勇这息事宁人的性子，气不打一处来，“回村里干什么？去瞧那一窝子畜生！”
　　“这这这……”宁勇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别气，听我解释。”
　　吴氏拒绝道：“你别解释。我跟你在一起那么久，还不知道你的性子，不把你逼急了，你永远都是这泥一样的性子，谁都能踩你一下。好在……”
　　宁勇：“好在什么？”

　　吴氏一把拿起装有墨锭的布袋，扔给宁勇，道：“你自己琢磨去吧，我去瞧瞧阿荼做的怎么样。”
　　“嘿嘿。”宁勇一听妻子对自己的东西如此上心，瞬间满足。

　　宁娇坐在窗沿下，一针一针慢慢缝制，衣片是吴氏按着宁勇的体型事先裁好的，宁娇只需将其缝合。
　　“让我瞧瞧，做的怎么样。”吴氏拿了张凳子，坐在宁娇身边，看着密密的针脚，夸赞道：“做的真不错。”
　　宁娇整整衣料，道：“我也觉得不错。”

　　吴氏伸手手指，梳理宁娇的发鬓，道：“阿荼……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你现在有什么主意？”
　　宁娇放下手里的针，道：“都还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件事，说不定是小师父听差了。”

　　吴氏：“希望是这样。你爹也这样说，可那些生面孔又要怎么解释？”
　　宁娇歪头，枕着吴氏的肩膀，道：“会有人给我们解释的。”

　　给宁娇一家带来苦恼的人，此时也正在苦恼。
　　媚上邀宠，有违宁太守的本意，但宁太守又没有做直臣谏臣的勇气，这才使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夫人怎么来了？”宁隽道。
　　“我来看看你。”丁夫人松开手，让随身的奴婢退下。

　　宁太守拿起汇集来的资料，道：“这可真是个难得的人选。”
　　在宁勇不知道的情况下，宁太守已将他家的前尘过往，查了个底朝天。

　　“是呢……”丁夫人软语劝道：“不是说再没有别的人选，但要想再找这样的，又要花费掉许多功夫，又何必呢？”
　　宁太守放下手中的纸页，似有了决断，道：“过些日子，我邀安县县令前来议事。”

　　丁夫人展颜一笑，道：“大人是不是早就有了决断？”
　　宁太守看了两眼丁夫人，不承认也不否认。

　　宁娇一家一无所觉，又或许只有宁勇没有察觉。
　　距离去无为寺已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宁勇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日，宁勇醉醺醺的回来，吴氏艰难地扶着他进屋，一把将他推到床上。
　　宁娇端了热水进来，道：“娘，给。”
　　吴氏利索了拧干布巾，道：“你回自己屋里去，别熏到你。”

　　“娇娇别走，我跟你说，你爹我走大运了。”宁勇迷迷瞪瞪地起来，道：“宁太守他……他看中了你爹，要调你爹去府城。”
　　“哦……”宁娇面无表情，看自己的傻爹吹嘘。
　　宁勇手舞足蹈，“宁太守可真是个好人，还给我安排了住处，令我……令我没有后顾之忧。”

　　吴氏看宁勇那天真的样子就来气，她伸出拿有布巾的手，在宁勇脸上胡乱地抹。
　　“呜呜呜……”

　　宁娇摇摇头，道：“娘你忙，我去给爹煮点吃的。”
　　吴氏骂骂咧咧道：“给这个没脑子的吃什么吃，你看他笑的这幅蠢样，有他哭的时候。”
　　在某些方面，吴氏比宁勇更加敏锐。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这？无事……无事……”吴氏寻思道。
　　宁娇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对，对，就是这句话。”吴氏捶捶已经昏睡的宁勇，道：“就让你爹，再高兴几日。”

　　“如果真像爹说的，宁太守是个……”宁娇苦笑着闭嘴，道：“还是到时候看吧。”
　　宁勇的调任文书，下来的很快，让宁娇无比惊叹。
　　这是喜事，不论宁太守意图为何，总得庆祝庆祝。

　　但宁太守却不给宁勇这时间。
　　宁太守直接派了人和车来，护送宁勇一家上府城。
　　宁勇对于宁太守的安排，没有半点儿意见，反而感到十分荣幸。

　　宁娇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这安排真的是极为周到，不知是不是太守夫人的吩咐，随行而来的，还有两位妇人。
　　吴氏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妇人收拾东西，什么都插不上手，最多动一下嘴皮子，讲明哪些东西是要带的，哪些不用。
　　东西打包完成，又有人来请宁勇三人上车。

　　宁太守派了两辆二乘的马车，宁娇还是第一次坐这样规制的马车。
　　吴氏见宁太守如此礼遇，内心就算再生气，也不好面上发作。

　　“昨天你姥爷来，我忍不住说了这事儿。”吴氏唉声叹气道。
　　宁娇放下帘子，道：“说了也好，免得事到临头，再受惊吓。”
　　吴氏掀开帘子，开了一眼前头的马车，道：“你爹还真是一点儿察觉，就他这性子，到了府城可怎么办。”
　　“爹又不是真的没脾气。”宁娇拿出点心，让吴氏挑着吃。

　　去府城的路很长，要走好一段时间。
　　马车摇摇晃晃，那摇晃的频率令人昏昏欲睡，吴氏和宁娇却无心入睡。
　　就这样熬着，熬到了府城的住处。

　　这处宅子离宁太守的官邸很近，想是宁太守特意选的。
　　宅内物品一应齐全，厨房内还有米面菜肉，和事先劈好的柴火。

　　“哎呀，哎呀……”宁勇连连惊叹，摸摸这儿，碰碰那儿，道：“大人真的是太周到了，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
　　“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你不烦，我都烦了。”吴氏一把抓过桌上的抹布，拍打桌面，想拍出一些灰，却一点灰尘都没扬起。

　　宁娇在一旁乐开了花，捂着肚子道：“爹……娘和我坐了一路车都累了，咱们做些简单东西吃？”
　　“这事不用小娘子操心。”一路随行的一位妇人道：“我们二人是夫人派来伺候你们三位的，还请你们稍作歇息，厨房就交由我们二人。”

　　“什么？”吴氏看向窗外那些正在搬运东西的人，再走向两位夫人，问：“你们不走了？”
　　“正是。还请娘子放心，我等的工钱，以及这宅中的花销，全由大人承担。”妇人道。
　　“这……这怎么好意思。”宁勇搓着手，不知该如何表达谢意。

　　“走走走……”吴氏推搡起两个妇人，道：“我们家请不起你们这两尊大佛，你们走走走……”
　　吴氏的情绪，出现了崩溃。
　　宁娇一把抱住娘亲，紧紧贴着吴氏的后背，说：“娘你别这样，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