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０６２ 马湘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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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檀香缭绕，两人对坐，中间一盘棋局，已至最激烈的时刻。刘连城按下一枚黑子，看向对面的男人。这人五官清俊，书卷气甚浓，明明看上去是不惑之年，拿玉簪挽的乌发内却已夹杂着几根银丝，虹膜边缘颜色极淡，不时咳嗽两声，刘连城递上热茶，面带担忧。那人笑着接过，脸颊上显出一个酒窝，透出几分绵软的稚气。
“入冬后就是这样，你不用担心。昨日你母后叫了御医，有何不适？可开了方子？”
“父皇不必担忧，小卿有长留的药，治疗哮喘再适合不过。给母后用过了，母后一切都好。”
“小卿？是你带回的女子吧……魏国公主……也是难为你了。”
皇帝回想起刘连城的文书，又想起压在书桌玉石镇纸下的左相奏折，轻轻笑了出来，刘连城看父亲笑出声，心里松了口气，知道事成一半，也就跟着笑了起来。皇帝忍不住敲了他脑门一下，恢复严肃，落下一颗白子。
“今日早朝，独孤相公提起太子妃的事情，我就知道是你的手笔……怎么，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是的，万事俱备。”
“真好……真好……”
皇帝又开始咳嗽，移开手时，刘连城看见他的手心里一片鲜红，脸色也灰暗起来。刚要宣御医，被皇帝拦下，说是要下完这盘棋，刘连城无法，只能专注于棋局，很快，一局终了，黑子取胜，皇帝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
“这几天我总是做梦，梦到阿燮在同我说话，除了阿燮，还有晋阳，那个丫头最是吵闹，总跟在我们俩后边要糖吃……连城，今冬多雪，来年一定又是丰收之年，不如借你成亲之机，再开宗祠，也好让祖宗保佑我北汉隆昌。”
“父皇……御医……”
“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
皇帝起身披衣，竟是要出门，刘连城无奈焦急地跟上。
“你先回东宫去吧，我去看看你母后。”
“是，父皇。”
刘连城知道自己父皇个性，准备让御医去乔松殿待命，有母后坚持，父亲不可能拒绝看诊。将父皇送到乔松殿，刘连城向东宫赶去，早间出门急促，没有交代几句，不知道小枫和景卿会不会在东宫闹腾起来。
早上刘连城出门后，小枫就蹦蹦跳跳敲开景卿的房门，身后跟着从独孤府回来的阿渡。景卿揉着睡眼开了门，一堆宫女跟在小枫身后鱼贯而入，一下把景卿吓醒，指着她们和她们手上的衣裳首饰问：
“你、你、你这是干什么？把仓库搬我这里来了？！”
“当然是给姐姐梳妆打扮啦！放心，这个我很在行，保管连最严格的那位都挑不出毛病。”
小枫边说边去扯景卿的衣服，景卿飞快躲闪，没想到阿渡早就堵在每一个景卿可以躲避的方位，三个人你追我赶、打打闹闹、乱成一团。最终，景卿双拳难敌四手，被压在床上换了衣服。
“小枫……我、我不敢动了……”
换好衣服的景卿全身僵直，丝锦裁成的衣服轻飘飘的，仿佛动一步就会把裙摆掀开；垂在耳边的步摇头饰也轻悠悠的，好像一抬手就能把它们扇飞出去。景卿一贯喜欢男装，平时都是一身黑色劲衣武服打扮，这次换回女装，还是宫廷女子的全套装扮，浑身都不对劲。小枫饶她打量一圈，肯定地点头：
“没关系的，这么好看，可以随便动，走走走，我带你动去。”
“唉……你等……”
景卿被兴奋过头的小枫拉出门，直奔花园而去。北汉东宫修建较南唐要大气上许多，简而言之，可以让小枫四处撒欢，她拉着景卿，希望能用北汉的美景把假嫂子变成真嫂子。
“小枫，虽然你是好意，但我是真冷……”
在走过湖上廊桥时，景卿终于说了实话。海狸皮衬里的披风厚实，但她里面穿得薄啊，小枫这什么神仙搭配，冬天穿纱衣像话吗。小枫也意识到，自己真弱智了一回，赶紧做出弥补，把景卿安置在湖中心亭子里，四周挂上毡毯，烧上银丝碳炉，摆上各色点心吃食，向景卿拍着胸脯保证，在碧螺春喝完之前，把全套的保暖装备给她带过来，说着就带着阿渡风风火火跑远了，让景卿哭笑不得。
北汉的雪与蜀国不同，蜀国的雪轻柔缠绵，北汉的雪寂静肃杀。这是这一段时间难得的独处时间，又在无边的落雪之中，景卿顺着飘扬了整个世界的白色发起呆来，她想着轻水，想着那片龙鳞，想着……白子画。自己不告而别，师父一定担心了吧？或者还在头疼花千骨和紫熏上仙的事，头疼才好，让他瞒着自己和紫熏上仙一起出去，不过……自己也没什么立场郁闷。景卿扯扯衣袖，抖掉上边的点心屑，心里莫名的烦躁。
“……不知道您在此处，妾身打扰了，请您恕罪。”
嗯？景卿回过神，看见亭子入口站了个人，衣裳素白，衣角用月白色的线绣着梅花，一张小脸上，水眸含泪，楚楚动人。景卿偏头，这张脸有些眼熟。
“抱歉，恕我眼拙，您是谁？”
“啊，是妾身之过，忘了向您说明，”那女子扭着腰身盈盈一拜，如清荷迎风，芝兰承露，风韵无限，“妾身马湘云，是太子殿下的侧妃，也是东宫如今唯一的妃嫔。若知姐姐在此赏雪，妾身该早来拜见。”
“马湘云？”景卿终于记起这张脸为何熟悉了，“你可和馥雅公主有亲？”
“妾身原是楚国郡主，馥雅公主为妾身堂姐。”
“啊……原来如此。”
#原来你就是那个被宇文拓、刘连城和李承鄞联合起来算计了的马义芳的亲闺女，你也是够倒霉的，刘连城娶你就为了撺掇你老爸在楚国搞内乱。#
马湘云看景卿盯着自己不说话，心里一串主意划过。谢太后已经给她敲过钟，务必让刘连城把这个女人扫地出门。马湘云接到传信说景卿在湖中赏雪，急不可待，拎着裙子赶了过来，想要见见传说中刘连城的心悦之人，照面之后，心里直冒酸气，就这么一个女人，长相勉强过关，身材不算突出，整个人就像冰块一样冷清，凭什么得到刘连城的喜爱，凭什么得到她费尽心机都接触不到的、刘连城的真心。
“为何站在那里不动？不进来坐吗？”
景卿奇怪马湘云怎么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马湘云向不知何处望了一眼，对景卿可怜巴巴到：
“想是走得急，崴了脚……您不用担心……我慢慢挪过去……”
“挪要挪到什么时候，我扶你一把。”
景卿看她也没有带贴身婢女，起身去搭一把手。不想才刚刚走到近前，手还没有碰上马湘云，马湘云突然尖叫着说：
“是、是妾身的错，姐姐息怒！不要……啊！”
景卿震惊地看她自己向后倒去，然后跌落在亭子外的雪地里，雪花落她一身，显得格外凄美。刚回到东宫的刘连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马湘云被景卿从亭子里推出去，景卿一脸冷漠，或者说无语，看着马湘云在雪地里嘤嘤而泣，不用说，肯定是马湘云又作妖了，就算马义芳已经被宇文拓解决完毕，考虑到她身后还有一尊谢太后，刘连城决定暂时退让。
“湘云！你怎么了！”
#我的妈，这台词功底，不及格。#
景卿看着三步并两步冲上前给马湘云披上披风的刘连城，听着他琼瑶男主一般的话，觉得牙酸至极。马湘云裹住披风，躲在刘连城背后，嘴角翘起胜利的微笑，嘴上还是说到：
“不是姐姐的错……是我，不，是妾身无礼……冒犯到一国公主……”
景卿正对着刘连城，看他一脸胃疼的表情，突然觉得有趣。
“你觉得是我故意推她？”
“小卿……我知道你善良……不要对湘云如此……”姑奶奶，别给我惹事，求你了。
别惹事，我偏不。景卿上前一步，马湘云柔柔弱弱后退一步，好像景卿要把她剁头去尾挖眼睛塞进猪食槽一样。
“你觉得是我推了她啊……”
景卿眯着眼重复着这句话，每说一次多进一步，马湘云最终退无可退，腰抵上石桥护栏，她带着哭腔喊道：
“太子殿下，真的不是姐姐的错，如果有错，惩罚妾身一个就好。”
刘连城被马湘云的大分贝震了一下，向前迈出几步，假装是要阻挡景卿前进，实际是为了离马湘云远些。景卿看刘连城离开马湘云身边，露出血腥微笑，刘连城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连城，”景卿极尽缱绻喊出这两个字，刘连城听了一个哆嗦，觉得死期将至，“你知我个性，从不说谎，刚刚，确实不是我推的。”
说完，她一个跨步走到马湘云面前，抬手一巴掌，准确命中马湘云的右脸，将人螺旋扇进还飘着冰块的湖里，听到“扑通”一声，回头对刘连城道：
“这下，才是我推的。”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０６２ 马湘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