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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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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小香车上端坐着要出嫁的四公主,小香车旁步行跟随的是前来替父迎亲的拓跋少主。
拓跋厉一路上不断扭头看她,他看的太专注了,像一个好厨子选中了一只小羔羊,又像一个鉴定古董的大师,眼中的专注和锐利闪闪发亮。
他仔仔细细的观察她,暗暗猜测她这浓妆下的面貌,那日一见隔着的挺远,又没能仔细观看,只记得她如一汪湖水,娴静清澈。现在这浓妆不好看,少了几分鲜活的灵气。眼皮上也涂了脂粉,粉红色看起来有点肿,也不知是脂粉染的,还是哭了。那双眼睛不大不小,恰到好处。瓜子脸上有一只精致小巧的鼻子,樱桃小口刻意描画的又小又圆又厚实,从光线的阴影来看,好像不是这样的嘴巴。
吕修贤刚开始还能假装淡定,被他盯着看了半天,没法再假装镇定,用袖子掩面,低声道:“别看了!好好走路。”
拓跋厉撩着帽子上的大尾巴,脖子上冒汗了,嘿嘿一笑:“心疼我了?”
吕修贤心说:不心疼,摔你个狗吃屎。只可惜话不能这么说:“仪式还没结束,不要出丑。”
拓跋厉掀开小香车上的纱帘,吕修贤下意识的向后躲了躲,生怕他要干什么。
但他啥也没干,只是把帽子上长长的大尾巴塞进来:“帮我拎着,太热了,这玩意真糊脖子。礼服有冬天穿的有夏天穿的,帽子只有一顶,唉。”
吕修贤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把大尾巴接在手里,摸了两把。看起来白白的毛茸茸的大尾巴摸起来很硬,一根根毛发像是一根根的钢针,很是扎人。或许他的脸也是这样,小胡子茬,好像很扎人。
稍稍捏了一会,看前面快要到冷宫,冷宫前面有人等着,立刻松了手。
拓跋厉感觉毛茸茸的大尾巴又糊在自己后脖子上,叹了口气,心说大庆的公主身体也太弱了,我们那里的小姑娘啊,要是让她们给我揪着尾巴,她们能连帽子一起揪下去。
冷宫门口等着的四个嬷嬷快步上前,在小香车前面跪下:“冷宫管事四人给四公主请安,公主万福。”
吕修贤搭着明月的手,缓步下了小香车,礼服的太宽松了,她看不见自己的脚,下台阶和下车时时非常害怕。“免礼。”
四个老嬷嬷早已解开了门上的大锁,新婚当日,见锁头可不吉利:“公主请。”
冷宫的大门洞开,里面连一个挡煞的影壁墙都没有,只见满院破败,虽然收拾的干干净净,可是房柱上朱漆斑驳,屋檐下的彩绘也受不住风吹雨打,变得斑驳难看。地砖上有一圈磨损比较严重,显然是有人常年在这里转圈。
吕修贤被人扶着,缓缓走了进去。不慢不行,头上戴着金冠,不能低头,身上穿的衣裳宽大繁琐,看不见脚在哪儿,跨门槛时要非常非常小心。
老嬷嬷慌忙拦住拓跋厉:“止步,外男不可入内!”
拓跋厉跟她讲道理:“老太太,我来看我丈母娘,有什么不行?”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老嬷嬷们以为他是白狼可汗,而那些护送公主过来的人才知端低,喂那是你爹的丈母娘啊!你想干啥!你想啥呢!
吕修贤吓得脚下一滑,差点摔到。
执金吾一直跟在队列后,眼瞧着拓跋少主和公主眉来眼去,还把大尾巴塞进去给他摸,他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准备禀报皇上。
听见这话,更是乐见其成,上前道:“少主说错了,虽然有亲眷关系,却差了辈分。那是老可汗岳母。您要跟进去见一面并无不可,老嬷嬷,不要阻拦。”
拓跋厉强行解释:“哈哈哈哈这辈分换一个称呼我就搞不明白了。”我把我爹给忘了……
他抱头鼠窜进了冷宫:“咦?这里也不冷啊。”
吕修贤几乎笑出声,抿着嘴挣扎片刻,把翘起来的嘴角又压下去了。
那位十几年没见过面的生母就站在房檐下,吕修贤知道,她的年纪应该不大,只有三十四岁。可是她的容貌看起来非常衰老,一双了无生气的眼睛,皱纹对垒,头发已经花白。
“你是我的女儿?”她的声音嘶哑。
吕修贤没感觉到什么母女连心,正如她看到皇帝时没有丝毫孺慕一样,恭恭敬敬的叉手而立:“是。他们都说是。”
“你今年多大?几时生人?”
“今年十四岁,八月十四生。”
“果然是我的女儿,呵呵。这个年轻人是你的丈夫?皇帝拿你去和亲?”
吕修贤淡淡的说:“他是我的继子,奉了他父亲的命令前来迎亲。”
拓跋厉顿觉身受重伤,求别提这事儿!我正打算和父汗说一说,别费二遍事了,直接把你嫁给我得了。
“呵呵呵。”冷宫中的嫔妃发出一阵渗人的冷笑,好似最寒冷的冬天,在窗外传来要冻死的猫头鹰的叫声。凄冷绝望,如杜绝啼血。“你叫什么名字?我生了你,到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儿名为修贤。修行的修,贤德的贤。”
生母暴怒:“他嫌我不贤惠!不贤德!呸!他算什么仁人君子!见了女人便要拉上床去”
吕修贤大声呵止她:“住口!”你疯了吗?都住在冷宫里了还记挂这点事?难怪我小时候几次为你求情只会挨骂。
她一如既往的淡漠,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包裹:“这是我这些年一点微薄的积蓄,母亲收好。今日初相见,亦是后会无期,母亲将来的身后事,修贤不能灵前戴孝……多多保重。”她本想劝她谨言慎行,转念一想,劝了也没有用,算了。
她磕了头,起身走了。
拓跋厉深深的不满,心说你应该扑过来打小公主,这样我才能英雄救美。哼。
出宫时,四公主下了小香车,换乘凤辇。无数的箱笼早已装上车,还有所有的嫁妆和陪嫁的男女,都跟在后面。她这才看到宫外的阵仗有多恢弘,她终于知道什么叫摩肩接踵了,那些层层叠叠的旌旗和仪仗,在皇宫门口奏乐的乐官,可真热闹啊。
她坐在凤辇中,掀开帘子的一角,向外偷瞧,只看到道路两旁尽是禁军侍卫、宫娥彩女,还有殿内省的歌姬舞女,并且摆设了诸多祥瑞之物。西苑的大象被牵了出来,在路旁站着。
凤辇很大,清风明月跪坐在角落中,另外六名宫女坐在后面的车里,她低声说:“太子要亲自送您出城,送到十里外饯别。”
吕修贤心中烦闷,淡淡的嗯了一声。
“护送公主的兵马,监军是郭爷的义子封宝儿,领兵的分别是骠骑将军苗一诺和宣威将军白凌波。”
“听说拓跋少主特别喜欢苗一诺呢。”
“公主,您不高兴?”
吕修贤拿了一个荷包在鼻子前闻着:“没有,我累了。”
两名宫女闭嘴了。
车驾慢慢前行,到了京城外十里长亭,这里已经搭好棚子,烫了一壶酒。
太子在马上颠的屁股疼,一路上只见拓跋厉忽前忽后,时不时的一拨马头跑回去看看位于队伍中央的凤辇,又跑到队列前端跟自己聊天。十里路足足被他折腾出十三里,也不知他哪儿来这么多精力,他那匹大黑马也十分欢快,撒欢似的疯跑。
太子:累。
“孤王送你们到此处,兔兔,孤敬你一杯,一路顺风。”
拓跋厉兴奋的忘乎所以,心说你们这群碍事儿的走了,今晚上我是去找苗一诺聊天呢还是去找小公主聊天呢?难以取舍!豪迈的举起酒杯:“祝你早登大宝。干了!”
太子差点被一口酒呛死过去,心里头是这么想的,可你不能这么说,父皇现在对我不冷不饿,偏疼小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你说这么一句话,你这是要坑死我啊!虽说我没告诉你那小姑娘是我四妹,你也不必这样报复!
他呵呵一笑:“图兔何出此言,你盼着继位是事出有因,我只盼着父皇万寿无疆。”
他反手把黑锅砸给拓跋厉,说他为了女色准备谋反。
然而拓跋厉根本没听懂,笑嘻嘻的点头:“说得对!再来一杯!”
太子又饮了一杯,压了压惊:“我与四妹有些话要谈,少主自便。”他走到不远处,隔着车驾的帘子低低的叫了一声:“四妹。”
“太子殿下,恕修贤礼服太重,难以下车。”
“嗯,到此处你可以摘了金冠。”太子的声音压的更低:“我有些话与你说。”
吕修贤听他语气略带异样:“你们下去透透气。”
两名宫女下去了,很快走到旁边去了。
太子十分诚恳:“父皇用意深广,无论父皇写信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要轻举妄动,和你过去一样,谨言慎行深思熟虑,可保无恙。”
吕修贤听的明白,皇帝果然另有阴谋,他想利用干什么?害我吗?“哥哥一片好意,修贤心领了。”
太子又说:“母后曾有意把你记在自己名下,奈何皇贵妃从中作梗。”母后和哥哥都很照顾你,只有皇贵妃是坏人,你千万不能让白狼部支持她儿子。
吕修贤心里头模模糊糊的有点明白了,还不彻底,打算有空了问一问拓跋厉或是老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