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川书》九子山

1、楔子

　　风卷过树梢，惊起几只栖息在上面的鹧鸪鸟，夹带着一丝秋日的凉意。天边云朵不知不觉聚积了一片，竟是山雨欲来的样子。
　　正在打扫庭院落叶的小和尚打了个哆嗦，抬头看看天色，丢下扫把噔噔噔地跑进正厅。“师傅师傅，看这天气要下雨了，您添件衣服仔细着凉。”小和尚手忙脚乱地关窗户，边关边朝屋里喊。
　　“好。”等了好半天屋里才传出回音。小和尚撇撇嘴，心想师傅也真是的，一写起来书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去才好，简直是雷打不动啊，大概只有把师傅养在院子里的无心兰撅了他才会冲出来跟他干一架。
　　小和尚正兀自想着自己寥寥无几的胜算，忽然有钟声从隔着几进院落的前寺正殿传来。小和尚一愣，这声音不像是平常闭寺的钟声啊，这般沉重，倒像是暮鼓钟的声音，不过暮鼓钟……
　　“哗啦”，屋内传来砚台被打翻的声音，小和尚的思绪被打断，连忙回身跑进屋里。“师傅师傅，你怎么了？”小和尚风风火火地掀开门帘。
　　“师傅？”小和尚收拾起地上打翻的砚台，见男子依然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桌上的书稿出神。由于久不落笔，笔尖的墨汁坠下来，洁白的僧袍上顿时晕开一片乌黑的墨渍。
　　“阿桑……”男子一向温润的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可是暮鼓钟的声音？”
　　“应该差不了。”小和尚点点头。
　　暮鼓钟，皇室的送灵钟，材质独特，钟声颇为威严沉重，宛如万人哀鸣。朝入殓，暮鼓钟，由此得名。
　　“七声……”男子低声喃喃，忽然轻轻浅浅地笑了，“是了，算这日子，是该到了。这书稿，到底是没写完啊……”
　　“师傅？”小和尚困惑地看着男子，师父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神神叨叨的。“无事，你且下去吧。”

　　男子抬起头，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势，渐渐交织出了那女子对月畅饮的模样。“晚晚……”男子下意识地张口轻唤，手指一动竟直接撅断了那上好的楠木笔杆。女子似是听到有人轻唤，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身影倏尔消失不见。
　　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的，为何心底空落落的那一块还是抽丝一般的疼……

　　男子就着断笔在纸上挥洒而过，落款三字，随川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