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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红楼07 ...

  •   07

      三月初一这天。

      姑苏城出了一桩大案子。

      一直游走在光暗之中,让人抓不住尾巴的运‘货’人,不知被谁打晕了扔到了衙门里。

      正巧次日新任知府上任,据说知府头顶青天嫉恶如仇,亲手料理这个案子,把一批恶人都绳之以法。

      无数被拐卖的孩童得以归家,百姓们都纷纷感谢青天大老爷和那个不知名的大侠。

      用早膳时,英莲努力压着嘴角的笑意,装做毫不知情的模样,听着娇杏等丫鬟对大侠的追捧崇拜,慎重地点头:“这位大侠确实很厉害。”

      “那可不是!大侠可救了一城的拐卖的孩子呢!”春桃闪着星星眼:“大侠最厉害了。”

      娇杏不同意她的观点,“再厉害没有知府大人厉害,大侠可没办法让坏人伏法。”

      “胡说!明明大侠才厉害!”

      “老爷都认为知府厉害,在书房还专门写了篇赞美知府大人的文章呢!”

      “那是因为小姐才写的,但大侠更厉害!”

      ……

      两个丫鬟为谁更厉害吵起嘴,英莲轻轻放下碗,捂着偷笑的嘴,蹑手蹑脚跑出去。

      等到师父的院子里才放下手,双眼亮晶晶的:“师父,现在姑苏城里人人都崇拜你呢!好多小姐丫鬟说想见你一面!”

      傅清欢轻笑一声,并未说话。

      英莲向来习惯了跟师父在一起时,对方的沉默,她的自说自话。

      “师父,这下坏人捉住了,那些被拐卖的孩子都能回家了,是不是?”英莲高兴地露出一排小白牙,“真好,想想就开心。不会再有没法回家的人啦。”

      笑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模样不甚得体,被爹爹看到肯定会数落的。忙掩住口,咳嗽两声,摆出正经严肃的小模样,只那眉眼藏不住的古灵精怪,比之前迷茫时不知好看了多少。

      她黑亮的眼底尽是明媚无邪,傅清欢沉默片刻,一时有些不忍打破这份天真。

      但很快,理性压过了感性。

      江谨之前说的对,现在的英莲未经世事,太单纯也太脆弱。傅清欢来到这里的任务不是保护护她一辈子,而是改变她的命运,或者换个说法,是教会她成长为一个强者。

      强者才能逃出被限定的命运。

      可一个人如何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傅清欢并不清楚标准答案,但起码的要求是,有勇气面对所有黑暗时,并且能坚持心里光明往前走。

      她把袖子伸到英莲面前:“传言不一定是真实。”

      不一定是真实?

      英莲欢快的表情顿时凝固下来,抿了抿唇,上前握住对方伸出的手,师父似乎僵硬了两秒,但不等英莲有所反应,两人很快消失在原地。

      第一站去的是府衙。

      英莲瞥见几步外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心惊胆战地低下头,等了片刻,发现没人注意到她,猜测是师父在她们身上放了敛息符,遂大着胆子在周围打量起来。

      傅清欢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位置,以防出现不测即使出现。

      江谨:‘你舍得让你小徒弟见识那么多黑暗\'

      傅清欢语气淡淡:‘迟早她会经历。况且早点完成计划不好吗?’

      江谨哼了一声,心中不屑,嘴上说的好像只是为了任务完全不在乎对方一样,那有本事就别看她啊,花费那么多心思干嘛。但任他心底如何诽谤,倒是不敢在傅清欢面前说一句实话。

      “叩叩。”敲门声。

      师爷打扮的人进来,悄悄走到官服男子身边,“大人,那事处理好了。”

      官服男子很快皱了皱眉,“最后你怎么做的?”

      “按律法处置,略卖人为奴婢者,绞。但您吩咐留瞎眼一命,便改为杖一百,徒一年。”师爷毕恭毕敬。

      官服男子揉了揉额角,像是说了些什么,但英莲却已经听不到了。

      “为什么?”她喃喃。

      为什么坏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被逃脱了?她寻求的目光转向傅清欢,跌跌撞撞向她跑去,“为什么师父?”

      英莲手指攥的指节发白,傅清欢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淡定,英莲恰巧听到官服男子最后一句话,“……上面要求,我也不得不。”他叹了口气,“改为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流放三千里比坐牢一年更严重。

      英莲看着官服男子,原来他是不得已的吗?

      师爷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那瞎子孝敬大人的。”

      官服男子用鼻子“哼”了一声,当英莲以为他肯定会拒绝时,对方却把银票收到了口袋里。

      没管英莲的沮丧,带着她径直到了第二站。

      是昨天来过的巷子。

      英莲不明白傅清欢为什么又带自己来这里?但她明白,师父不会无缘无故如此。

      视线在周围环视一圈,她看到了一扇小小的门,是瞎眼他们昨天呆的地方。

      英莲仔细观察一番,慢慢走了进去。

      傅清欢看着她的背影,手点着眼下泪痣:“你说她,会不会受到很大刺激?”

      毕竟这些事,傅清欢身为一个石妖就惊讶到了,英莲心里是个凡人,肯定更难接受吧。

      她心底有些担忧,但终究没有跟英莲一起进去。

      只是面朝向着院门处,眼睫垂下,但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关注着院子里,以免发生意外。

      英莲进了门才知道刚才那扇门是后院小门,前门有士兵守在一旁,院子里静悄悄的,但又有种沉闷憋不过气的感觉。

      走进门的那一刹那,英莲就瞪大了眼睛!

      屋里居然都是那些被拐来的女孩,她们居然没有回家!

      她们为什么不回家?

      她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正巧旁边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开口问身边的人:“你是被谁卖的?”

      被问到的女孩抬起脸,倒是眉清目秀的好面貌,只是脸上表情茫然,“我,我不记得了。”

      大一点的女孩顿时好受了许多,“那俺还算幸运的,不过,不记得了也好,这样他们就不会把你送回家了。”

      “你不想回家吗?”小女孩小心翼翼问。

      “回去干嘛,让她们再卖一遍吗?”大女孩声音讽刺,“俺也知道他们也不想卖俺,是有苦衷的,但是,被卖了,俺也会难过啊。”

      有眼泪在大女孩的眼眶里打转。

      但一瞬间就被她又压下去了,女孩抿着笑,“不知道大人怎么安排俺们,希望俺能遇到一个好主家。”

      “什么好主家,别把你打死就算好主家了。”听到话的另一个女孩语气不屑。

      大女孩张张嘴想反驳,又抿住,目光黯然。

      ……

      英莲不知道她在哪里站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只记得后来师父摸了摸她的头,手指冰凉但是很舒服。

      她靠上去,想撒娇,但转眼,又来到了第三个地方。

      这是个很破的土房子,英莲从没见过这样的房子,或者说,能不能被称为房子都很难说。

      傅清欢撤开手后退几步,英莲抿抿唇,明白师父是要自己去看。

      她透过敞开的门往里看了一眼,随即连忙收回视线。

      屋子里就一张床,里面躺了三个小孩,妇人端着破了一角的粗瓷碗进去,“热乎乎的鸡蛋茶。”

      三个小孩便从她手里抢过碗你一口我一口地接着喝,喝完一个小孩摸了摸肚子:“娘,鸡蛋茶好好喝啊,明天还能喝吗?”

      “家里有几个钱,够喝什么!”妇人斥责着。

      “娘前两天不是把大姐卖了嘛,肯定有钱。”最高的那个道。

      妇人的脸唰白:“那是要留着给你哥买个媳妇的。”说完她拿着碗匆匆到外面去了。

      英莲怔怔地看着妇人,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就是卖掉女儿的理由吗?

      想到那些女孩努力压下的眼泪,英莲心底愤愤,实在看不下去了。

      正欲走,但拐角又传来妇人隐约的哭声。

      哭的撕心裂肺,带着沙哑。

      妇人抹着泪,手冻得红肿还在冰水里刷碗:“大妮,娘也没办法,你大哥都要二十了,家里这么穷,你到外面也能吃饱穿好了,就像村里小红一样……手脚麻利,肯定会过的好的……”

      英莲怔怔地看着她,女人的眼泪淌过岁月磨砺的粗糙不堪的脸,寒风一吹,妇人“嘶”了声,摸摸脸,“又皴了。”

      她干脆搓搓脸,站起来,“要到晌午了,孩他爹几个还在地里,得赶紧弄点吃的送过去。”

      一眨眼的时间,被她卖掉的女儿又抛在脑后了,但英莲这次竟然不能说出全然的埋怨。

      她低着头,一步步走到外面。

      傅清欢正站在树下,看着天空,叹息:“人类啊,真是。”

      她想不出形容词,只好摇摇头不说话。

      ‘但这正是人类的迷人之处。’江谨道。

      傅清欢不置可否笑了,她不能理解,不过反正她也只是一块石头,不需要理解。

      回去的路上,英莲一直沉默着。

      傅清欢也没有土遁,两人一起慢慢走回家里也不错。

      快走到小巷时,英莲忽然开口。

      “师父。”

      “什么事?”英莲中了梦前尘,加上修炼得当,心智早不是人类幼崽的水平,因此,傅清欢之后就把她作为平等个体来交流教导。

      “那些女孩会怎么样?”

      “有家的强制送回家,没家的大概会去送到养生堂里。”从江谨那得到的答案,傅清欢淡道,“你想做什么?”

      “我,我想把她们带回家。”英莲咬着嘴唇,明白自己这想法实在天真,但她永远忘不了小院子里那些跟她差不多年纪女孩的目光——向往又黯然。

      最无辜的就是她们,她们也只是想有个自己的家啊。

      英莲的目光很坚定,“师父,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不对,但是我现在有能力,我可以保护自己。”

      “她们很可怜,就像……香菱。”

      “我想,我想保护她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红楼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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