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止副cp》沧海氏

12、第十二回

　　苏还被男子吓得一怔，缓过神后便起身站在一旁，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不跟来了，他果然还是太爱管闲事了。
　　男子一声惊呼立即将其他几人引来了这里，不多不少，正是那妖界其余六位长老。
　　最先进来的人是二长老平扇，在看到苏还时，先是一愣，而后注意到他身侧的苏城，猛然睁大了眼睛。
　　平扇蹲下身子，将苏城从地上捞至怀中，眉头紧锁，“苏长老……”
　　苏城手指动了动，而后扯住平扇的手，见此，苏还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还没有咽气，这下他不用被冤枉了吧？
　　“何人伤你至此？”
　　平扇渡灵气给他，却陡然发现苏城筋骨断裂，如今已是回光返照之态，不禁惊诧。
　　苏城目光逐渐涣散，微微摇头，手指越发狠地握着他的手，口齿不清，“小心，是神……”
　　一口血沫吐出，苏城目光陡然清明，其中尽是惶恐，而苏还在听到他断断续续的话时，亦蹲下了身子。
　　“神？”平扇一愣，微微偏头，问道：“什么？”
　　口角的血越发多，苏城手上无力，颓然放下，“神……神主司……”
　　平扇呼吸一滞，而怀中的人说完便没了气息，右手垂落，双目阖着，身体渐渐发黑。
　　毒性渐渐蔓延，平扇的手也开始呈暗黑色，他微微蹙眉，另一只手拂过，便又恢复了正常。
　　苏城的话让屋内几人都是一惊，顿时间，除了火油噼里啪啦的声音，再无其他。
　　在神、仙、魔、妖、冥和人这六界之中，有一职位名叫主司，所谓主司便是主人命数，司人事理。
　　每界之中都有一名主司，位居高职，诸人不敢冒犯。
　　而神主司，便是神界最高之人。
　　苏还摩挲着下巴，倏然间想起了在青鸾城时，那宫谨口中没说完的话，难不成也是指神主司？
　　“妖君。”
　　就在苏还暗自思量时，其余几人纷纷跪在地上，平扇拱手道：“如今此事涉及至神界，大长老身亡，还请妖君能不计前嫌，回我妖界主持局面。”
　　苏还嘴角一抽，虽然早就料到了会是如此结果，但这些人变脸的速度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弯着身子，苏还以骨扇掩唇，双眼眯起，“和你们回妖界也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妖君请说。”众人诚恳地颔首，异口同声道。
　　“等这件事情完了之后，我便不做这妖君了，你们爱选谁就去选谁，不能再来干扰我。”苏还支起了身子，俯视几人。
　　而跪着的人互相看了几眼，而后再次颔首，异口同声道：“一切听妖君吩咐。”
　　苏还这才放心地笑了笑，而后摆了摆手，道：“你们出去等一会儿，我去接个人。”
　　几人起身，有些迟疑地看着苏还。
　　苏还脸色一沉，而后骨扇敲过其中一人的脑袋，愤愤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过要回去就不会食言！”
　　几人尴尬一笑，而后拱手一拜，纷纷让路。
　　苏还这才满意地看着他们，伸了个懒腰，摇着骨扇回到了客栈。
　　推了推门，苏还一愣，屋内黑漆漆的，门也被从里面栓上了，难不成抉迷睡了？
　　不会这么早吧？
　　再次轻轻地拍了拍门，苏还贴紧了门框，悄声道：“抉美人，抉美人……”
　　“怎么了？”
　　屋内的声音沙哑，透着浓浓的疲倦，苏还怔愣，而后挠了挠头，接着道：“我必须回妖界了，你和我一起走吧。”
　　沉默了很久，抉迷低咳一声，“浮葬一水有些事情，我要过去，你自己一人去吧。”
　　老妖婆？她能出什么事？
　　“可是……”苏还右手拍门，还欲再说什么，而抉迷已经再次出言拒绝。
　　“苏还，你走吧，我累了。”
　　右手放下，苏还侧身靠着门，摩挲着骨扇，问道：“那我们以后怎么见面？”
　　总不可能让他去浮葬一水找人吧？听说那个地方甚是恐怖，万一他人还没找到，自己先抛尸在了那里，怎么办？
　　“我会去找你的。”
　　“啊？你能找到我吗？”
　　“能。”
　　得到了回答，苏还一阵窃喜，而后后退一步，“那我就走了，你自己多多保重。”
　　屋内的人再没了声音，苏还又抬脚看了看，这才迈着步子下了楼。
　　脚步声消失，原本黑暗的房间突然燃起了烛火，抉迷靠坐在门后，长发掩面，一手扶着木门。
　　“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能找到你，苏还。”
　　手缓缓落下，抉迷回头看着屋内，目色沉重阴冷。
　　只见那原本干净的地板上如今布满了黑红色的符文，从床榻之上，一直蔓延到了抉迷脚下，那些符文涌动，仿佛一张巨网，随时可以吞噬掉他一般。
　　抉迷扶着门框起身，而后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床榻上，所过之处，符文退散。
　　他无力地躺在了床榻上，左手遮住双目，苍白的唇角抿起。
　　地上的符文开始缓缓移动，全部涌现床榻，而后蹿入抉迷的左手腕间，一点一点地，尽数消失不见。
　　屋内除了平稳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晴空如洗，万里无云，缓缓盘旋上升的雁群愈来愈小，一群接着一群。
　　浮葬一水，那高耸入云的苍穹深处，醉寞殿茕茕孑立，庄严肃穆，却也沉重。
　　躺在长廊处，仰头看着从珠帘间隙中走进来的暖阳，弑苍伸了个懒腰，慵懒地合上了双目。
　　她的身后还设有一软榻，铺着几层狐裘，而躺在软榻上的人身上亦盖着一层厚厚的大氅，看起来格外笨重。
　　抉迷面色惨白，也不知是被压的呼吸不畅，还是本来就是那个样子，总之，他看起来格外不好。
　　一双手露出了大氅，软若无骨的耷拢在半空中，仿佛炎炎夏日，被毒阳晒蔫了的草木一样。
　　忽然一阵凉风吹过，抉迷微微蹙眉，而后身子往上躺了躺，睁开了那双暗淡无光的眸子。
　　“醒了。”听到动静，弑苍并未回头，依旧侧身躺着。
　　抉迷仰头看着天空许久，而后微微颔首，“嗯。”
　　“哎，真是拿你没办法了。”弑苍一个鲤鱼翻身，有些头疼地看着他，“我说抉迷，你这最近都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若是快死了，我第一个告知你。”
　　“嘁！”翻了个白眼，弑苍便仰躺在软榻上，手指遮住了阳光，微微抿唇，“那可不行，你若是死了，我这浮葬一水可就真的没人打搅了。”
　　“混沌祖神的结界也不是永远的，总有一日，它会消失的。”仰头看了看浅蓝色的天空，抉迷目色一变，“弑苍，你就没有想过走出这座牢笼吗？永远。”
　　“永远有多远？”弑苍低笑，而后打了个哈欠，咂咂嘴，“堂堂混沌界遗神，除了这浮葬一水，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呢？出去，出去能干什么？打架么？”
　　“出去，找一个喜欢的人，这样就不寂寞了。”
　　“我可从来不知道寂寞为何物。”弑苍朗声一笑，而后翻了个身子，双眼眯起，“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要找一个喜欢的人？”
　　“没有。”
　　“这世上，没有能让你愿意为之舍弃生命去追寻的人吗？”
　　“没有。”抉迷将大氅推至腰间，那些诡异的符文已经爬到了锁骨处，他靠坐着，右手抬起，“所追寻之人，要是为此而舍弃生命，宁可不要。”
　　手指摸着软榻上的雕花纹路，弑苍哑然无声，而后薄唇轻抿，道：“抉迷，即使是如今这般，我也不得不带着猜忌和敌意去看待你，一张永远平淡到没有多余表情的如雪容颜，那可以骗过所有人，让你不知道那双清淡眸子后藏着怎样的阴谋，不论发生了什么，你永远都是高屋建瓴，半分差错也没有过，可就因为是这样，所以才让人忍不住揣摩你的内心。”
　　“人心难测，过多思量，只会得到失望。”
　　“那你对苏还失望过吗？”
　　手指一滞，抉迷下意识地捏紧了身下的狐裘，目色淡淡。
　　应该是有的吧，因为曾经期望过，所以如今有了失望，那如果时间久了，会不会变成绝望？
　　“禁灵封印因为息莲的刺激已经全部开启了，在你没有彻底恢复如初前，你就留在浮葬一水吧，我这里可没有什么风水宝地，能够给你安葬的。”翻身起榻，弑苍懒得再去多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声音依旧回荡。
　　“我不管你今后要做什么事，要得罪多少人，总之我的话和当年一样，我这浮葬一水，养几个十恶不赦之徒，绰绰有余。”
　　脚步声远去，长廊之上静静，或许是因为这里本身就是如此静谧，而如今越发静谧。
　　抉迷抬手望了望，神色坦然自若，右手翻了翻，而后放下。
　　日头西匿，他身子下移，一声不吭地，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