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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疯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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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骨瘦如柴,身上伤痕累累,紫一块青一块的斑驳着,佝偻着身子窝在墙角,呼吸声微弱。
似乎感受到了动静,青年掀起眼皮,对于面前忽然出现的两人稍有愣怔,随即眼里却是浮现出了叫人疑惑的期待:“姑娘你是不是叫做唐正?”
难得听见姑娘这个叫法,唐正睁大眼睛:“你怎么会认得我?”
青年没回答问题,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摇摇晃晃的下一秒就要倒地,他长叹一口气:“终究是把你们等到了。”
他侧身指向消失在黑暗的远处说:“往前一直走会看见许多成堆的白骨,陆先生便是被囚禁在那个地方。”
先不提对方话是真是假,唐正还是挺佩服青年的。看上去虽然随时要嗝屁的模样,但又偏偏气定神闲的同她们说话,不像是凄惨囚于牢中的人,倒像是正坐在沙发上和人聊天谈笑。
这人实在是太奇怪了,唐正也就不敢相信。好在青年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并不介意,语气和表情更加诚恳,大有一副“你要是再不信我就磕头”的姿态:“我在先生被困的阵法上做了手脚,长老们现在都忙于在墙外补阵,你们趁现在把先生救出,要不然就没机会了。”
唐正抬头寻求式卿言的意见,式卿言点点头,就算真有事,她也是能护好唐正的。
唐正也不犹豫了,黑白分明的眼睛迅速的把青年上下左右看了个遍,确定是没法走路后对式卿言说:“小言,你先把他抱着吧。”
青年瞧见黑发银瞳的少女身那原本就毫无波动的面孔瞬间阴沉下来,让人着实害怕。
式卿言盯着地上的青年,像看着一个大逆不道的罪人,虽然心里不愿意,可她分得清利弊,一手将人拎起像是扛大米似的把人扛在肩上,跟着唐正的脚步面无表情往前走着。
青年的胃被式卿言的肩膀顶的差点干呕。
唐正没想到,青年竟然就是陆家家主陆远兮。
当年的人鬼一战,陆家失去的重要人物不仅有家主陆源川的女儿陆知亦,其实还有一位——陆源川的妻子,安歌。再加上陆缘笙与陆家断绝关系消失在百解,陆源川膝下无子,对亡妻又情深义重不愿再娶,在他死后,家主的位子便由其兄妹的后代相继继承,甚至偶尔也会从毫无血缘关系的陆家弟子中选出。
陆远兮便是这“毫无血缘的陆家弟子”,他本是孤儿,在十三岁进入陆家之前,是由陆缘笙教导他阴阳术。
这次他得知陆缘笙被囚与墙中的牢笼,便暗中跟了过来与陆缘笙联系,向墨家发出求救的消息,没想到被陆家发现了,就只能一直躲藏在此处。
“陆家其实是有人才的,还很多。”就在唐正听得正认真时,陆远兮忽然说了句不搭前后的话。
他声音轻飘,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你看见那些长了花的尸体吧。他们生前都是想在阴阳界大展宏图的天骄之子。”
唐正慢下步伐,不敢相信。
陆远兮继续说:“陆家每次遇见天资卓越之人就会将其关入监狱,不出几日就会惨死狱中。我虽然不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有一点是确定的。”
唐正问是什么。
陆远兮:“一定与陆家的礼器,那尊藏于门后的巨佛有关。”
唐正又走了一会,终于到地方了。陆远兮口中的“白骨成堆”并没有夸大其词。眼前的景象太过惨烈,尸体成堆的叠压着,时间长了,近乎一大半的都化成了白骨。
更加恐怖的是,这些人是惨遭毒手被人害死,心里怨气堆积,死后自然不得安宁,化成成千上百的怨鬼漂浮在空中,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发出凄厉的嘶吼,毛骨悚然。
唐正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如果她没有和朝目换身份,此时她一定会被强制入梦,脑袋被各种回忆挤满到快要爆炸,想象一下便忍不住打个寒颤。
“很吵吧。”陆远兮脸色惨白,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一处,“打开那扇门,先生就在里面。”
他紧接着对两人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我支撑不住了。”说完这句话,陆远兮彻底的垂下了头,再无动静。
唐正懵了,惊慌失措的叫着青年的名字,“陆远兮?”
式卿言朝她摇摇头,人还活着,昏过去了。
唐正这才放心。
式卿言推开了那扇门,顷刻间,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朝两人涌过来。
陆缘笙静静站在血阵中央,多日未进食,脸色苍白了不少,双眼紧紧闭着似乎在稍作休息,听见动静后,男人慢慢睁开眼。
“老板!”唐正一个蹦跶,往人跑去,欢天喜地的就差没跪下来哭了。陆缘笙没忍住勾了勾嘴角,想要说些什么,一开口却是止不住的咳嗽声,他半弯着腰,从嘴里溢出的血量吓人。
唐正在心里把陆家的几个人骂的狗血淋头。同血限制的血阵除了血液的拥有者,其他人是解不了的。陆家明面上的实力是不过老板,便将他关在阵里,铁了心的,就算是耗也要耗死老板。
唐正问老板有没有办法解阵。她脸苦苦皱着一团,生气着急又不敢抱太大的期待。
陆缘笙擦擦嘴边的血迹,说你已经把我救出去了。
唐正一脸懵逼。
陆缘笙指了指地面,干干净净的,哪里还有阵法的印记。唐正眼都直了,想来想去也只有一解释:“难不成我是陆知亦转世?”
好在她还是没脑残到开口喊一声“哥”。
陆缘笙有些哭笑不得,说不是的。
他眼神忽然温柔起来:“知亦已经转世多次了,这一世算来已经有二十多岁。”
唐正知道陆缘笙当阴阳师降鬼除妖是为陆知亦攒功德的,那么陆知亦这一世应该过得挺好的。老板倒也不用太担心。
这石墙是有“门”的,也是个阵法,陆缘笙手一挥,阵法破,几人轻而易举的就出去了。陆缘笙疑惑她们是怎么进来的,唐正摸摸脑袋笑笑,没好意思告诉人她是领着小言打了一路的洞进来的。
同血限制一破,守在墙外阵法的陆家人肯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只是陆远在得知石墙被毁时就带着一群人在外头候着了,他身后站着的人虽然穿的是陆家弟子的制服,但脸上全无半点灵性,个个凶神恶煞,眼露凶光。
老人似笑非笑,语气状似惊讶:“先生你何时来的?”
陆缘笙抬眸看着老人,表情疏离而冷漠,不作回答。
陆远抬手,一群人气势汹汹走上前来将唐正几人包围住。特别是唐正鬼侍的身份实在特殊,几个陆家弟子甚至伸出手想将她禁锢住。
陆远还想装模作样的说些虚情假意的话,但瞧见此景眼里冷光一闪。
式卿言手臂一挥,那几个对唐正动手的人从手臂出喷出鲜血,他们在地上浑身抽搐,面容扭曲的哭叫着,几只断手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才停下,那些血大部分都溅在黑发银瞳的少女脸上。
少女没有后退半步,银色的瞳孔一直处于放大的状态,垂首抿嘴狠狠的看着面前几个惨叫的男人,眼里所有的阴暗情绪不断翻滚,她就像是被打到了七寸的毒蛇,阴鸷而愤怒。
断手的几人连滚带爬到陆远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陆远一脚踹飞。
陆远额头青筋暴起,竟然动了怒,对着几人大吼:“你们这几个脏东西竟然敢碰她!”
什么鬼!唐正听见这话恶寒的往后退了几步,连陆缘笙也是皱起了眉头。
当陆远对上唐正的眼,他又恢复了那般慈祥的模样。
“来了。”陆缘笙抬眸望了眼陆家的大门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唐正下意识往大门那瞧去,墨清面色严肃的出现了众人眼中,他旁边还跟着一个扎着马尾的陌生少女。
陆远身后的人群立马躁动起来,惊讶,敬畏,恐惧一一浮现在这些人的脸上。
“那个不是万家的人吗!”
“是万家的大小姐!”
“万家怎么出现了!难不成他们要插手此事!”
陆远呼吸一下沉重起来,眼神不善的看了眼陆缘笙,再转头时就挂上了笑脸同两人虚与委蛇的说:“墨家主,万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墨清:“有些事情还是得请万家在场才好,若是不小心被冠上残害同行之类的子虚乌有的罪名,我可是承担不起的。”
一直未做声的万羡鱼噗嗤一笑,“墨家主,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原来也能说这么长的话。”
墨清将眼镜往上推推:“言重了。”
对于男人无趣的反应,万家小姐耸耸肩,她转而对陆远说:“听说你把陆先生囚禁...”当看清被围在中间的几人时,她眯起眼睛,让人听不出话里的意味:“啊,看来是真的呢,那就麻烦了。”
唐正摸不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再加上来了个万家的人,心里慌的很。
“无事。”陆缘笙:“万家是整个百解甚至阴阳界的制裁者,是我让墨清将她请来的。”
对于陆缘笙被囚一事,万羡鱼还是挺惊讶的,她粗略打量了下头发花白的老人,心里着实好奇,陆家落魄如此,怎么还这么爱惹是生非呢?还是说,这陆先生身上有什么秘密或者宝贝能让陆家东山再起?
收回心思,万羡鱼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开门见山:“远老您这次可是犯了忌讳,还是不要反抗的好,和我去一趟万家,说不定能从轻处罚呢。”
唐正一听从轻处罚几个字,很是机灵的插了句:“陆远这厮还用了同血限制的禁术!”对于活在古代的陆远,她同时也很是机灵的加了“这厮”这个后缀。
陆远一下噎住了,但没生气,还是笑眯眯的,那模样看上去就算唐正甩给他一巴掌,陆远怕是都能笑着接受。
唐正这下是真的被恶心到了,这人怎么跟变态似的。
万羡鱼眉毛一挑,故作惊讶:“哎,还用了禁术?那远老您今天可是要凉凉喽。”
陆远没说话。
万羡鱼轻咳几声,尴尬的摸摸鼻子,打哈哈:“开玩笑,开玩笑的。”
“欺人太甚。”陆远冷笑一声,“万小姐,你怕是抓错人了。”
万羡鱼收起笑容:“何意?”
“我陆远虽然敬重先生,但是非之辨大于私情。”他痛心疾首道,“若是先生犯下大罪,我只能不顾私情遵循大义了。”
万羡鱼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这文绉绉的话,她掏掏耳朵:“哦,那么陆先生他犯了什么大罪?”
“陆缘笙故意隐瞒源者转世,将她收为门下弟子!”陆越猛地抬高音量,“这般居心叵测,如何不是大罪!”
说完,陆远竟然是双膝跪下,朝唐正深深磕了头:“您就是源者大人转世!”
他这一磕,竟然是磕出了血,饶是如此,陆远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依旧在疯狂的磕头,嘴里不断喊着源者大人,源者大人。
神色癫狂,如若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