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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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处面朝马路的步行街道区。
柏林，德国。
一栋公寓式建筑，皇冠状的半圆形大门似其上雕刻的镂空花纹般镶嵌进墙体，其后，建筑内里是偏欧洲古典风格的装潢，简约中不失精致细节，恰好配饰。外面是难得的晴朗天气，碧空蓝天，没有一丝杂云遮掩太阳。午后日光从多个玻璃窗透进，从入口大厅一路明亮至楼道，沿着红毯楼梯阶阶往上攀。
MRL游戏屋是在二楼，整栋建筑内唯一一间住房。
游戏屋就是大家合住集训的地方。这里是Dexter的个人私有财产，被Dexter贡献出来当训练基地了。
游戏屋挺宽敞。
客厅尽头的白墙前，五张白桌拼出一张横向的长桌，五把电脑椅，五台电脑显示屏，五个堆叠的大包装箱，和两个人：他，他的队友及队长Dexter Rodriguez，虽然Dexter更以“Pequenin”这个名字而为人所知，他也是。
他们五个人，乃至这个圈里的大多数人，都是以游戏id出名的。
因为《英雄联盟》的正式比赛需要五个人一队参赛，所以队伍里总共有五个人。还有打野的Soo-Jin，下路的Even和Pierre.
现在游戏屋里就他和Dexter，其他人还在放假。
EU CSSQ（欧洲春季挑战者系列资格赛）是在今年一月底正式拉开帷幕的，算上之后的CS（挑战者系列），都是每周末两局，陆陆续续打到四月才结束。他们9-1晋级升进EU LCS（欧洲最高级别联赛）后，还要花几个月等这个赛季结束，才能正式加入EU LCS联盟，成为一支EU LCS新队。所以，Dexter给他们放了几个月的假期，放到LCS夏赛季开始为止。
假期并没有结束，他是提前从瑞典回来了。
他盘腿坐在木质地板上，用剪刀裁开包装箱的透明胶贴，然后把包装箱内被塑料袋装着的一个个零件取出来。箱子中间有层厚泡沫塑料板，拿开，底下是显示屏。有说明书，但他并没有照着说明书或事先查阅，直接兀自低头组装起来。
他手上的动作流畅得轻车熟路，却不失耐心细致。
他的神情十分专注，有些干涸的双唇紧阖，蓄得久了的金发从额前垂下一撮，也只任由它在眼前晃荡。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的！”闻言，他抬头。
Dexter正一副饶有兴趣地旁观着，好像挺兴奋的，那双迷人的西班牙人的灰眸弯折如月，令人能清楚察觉其中好意。他便投之以一露牙的笑容，笑容里犹存少年时的痕迹，经久未变。
的确，他的确喜欢。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喜欢反复拆装这类物件，像玩具啊闹钟那类的，乐此不彼。他还爱玩魔方，各种形状的魔方都玩，但是正方形的魔方玩得最快最好。这次还特意从家里带来了一个7x7的正方形魔方，准备放在电脑桌边当消遣。
大概是因为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当他因腿伤在家休息，第一次接触电脑竞技类游戏时，就玩成了职业选手。
虽然中断过两年，但还是当回了职业选手。
他扶了扶高挺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理了理过长的碎发，继续开始组装。
***
几个礼拜后。
加州，美国。
***
2015年5月15日。
无比燥热的初夏中的某个星期五。
像多年前的那天一样，都是夏天的星期五，只不过，现在不是高一升高二的那个暑假，还不是暑假，但快了。
今天，是乔薇的高中毕业典礼。
一如既往的睡梦浑噩中，她突然被不那么一如既往的阳光刺醒了。那阳光是从一小截灰暗的纱窗中照进来的，金灿灿的光线，像是灯光下某个人头发的颜色，流动着同样耀眼的光泽，承载点点微尘。
昨天晚上打游戏时开窗吹夜风，睡觉前忘记关了，窗帘和百叶帘也都忘了拉，让这截该死的纱窗把该死的阳光照到她了。
她睡觉时还喜欢侧卧着睡，所以那阳光是直接照到她脸上的，躲不掉。
“操。”看清缘由，乔薇咒骂脏话地弹离床。
拿起破碎屏幕的手机，看时间——
6点32
稍微早了点。
但乔薇的困意已没了大半，人清醒着，就是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
“额，应该可以起床了。那就不继续睡了，起床吧。起床，刷，牙。嗯……”乔薇点了点头，竖着右手食指踮脚走出去。
*
水痕斑驳的镜面前，乔薇的长发比往常整齐，像被拉直了。她是自然卷，自然卷的头发总乱得不能再乱，现在却比她的心绪整齐多了。
她准备去叫乔柯然起床。
***
几个礼拜前。
柏林，德国。
***
他站起来，把组装完了的新显示屏交给Dexter，让Dexter放到桌上。Dexter调整了一下原先已有的旧显示屏的位置，摆出屏风般的形状。
他把有些摊的牛仔裤往上拉了拉，顺便看了几眼新显示屏——明显的旧的大很多，也崭新得多。随口感慨了句：“哇，出手阔绰的赞助商。这是XXXX（电竞设备品牌）最新款的显示屏，我之前想买的，但。”耸肩。
“没错。”
Dexter补充道：“你们想每人两台也好，只用这台也好，屏幕都比以前的大，应该会比以前更方便吧？”
他点点头，“对吧？”
他们从事的是电脑相关的工作，换个更大的显示屏，或者多加一个显示屏，工作起来的确会更实在。
在接触这份工作前，他一度认为电脑相关的工作只有程序员。虽然现在这个工作也是整天坐在电脑面前，职业性质却是分在运动员那栏里的——
电子竞技运动员。
在信息互联网逐渐变得相当发达的现代，运动项目也不仅仅只局限于实际身体力行的传统运动，还有像他们这样，在计算机和无数代码程序构造出的虚拟世界里，通过十根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的乐器上演奏出的操作，通过游戏内的各类人物载体，决出现实中的实力优次。
这些虚拟世界的竞技平台包括《英雄联盟》，《反恐精英：全球攻势》，《星际争霸》，《炉石传说》，以及——
《英雄联盟》
全球流行的网络游戏千千万万，新鲜的取代陈旧的，新科技取代旧技术，当然不止这几个，但这是目前发展最壮大最正规的几项电子竞技运动比赛项目。
寥寥无几。
天下网瘾少年千千万万，能成为一个游戏的金字塔顶端、被称作“职业选手”的那群人，也寥寥无几。
——他们是其中一部分。
——《英雄联盟》这个游戏的金字塔顶端。
——电子竞技运动项目，《英雄联盟》的欧洲赛区的职业选手。
***
几个礼拜后。
美国，加州。
***
走廊中间是乔柯然的房间。
乔薇睡觉总喜欢把门关紧，不让一丝光偷溢进来，但乔柯然总让房门微微敞开。跟她不一样，如果完全处于黑暗空间的话，他倒会睡不着觉。
乔薇轻轻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手机在床头柜上放着。她拿起，摁开——
有消息提示。
瞳孔放大，像她眼眶下的黑眼圈般明显。在原地站了会儿，随后手指滑开那条消息，触动乔柯然设置的密保。
密码是他们俩共同的生日，0422，1997年4月22日。
跳出的谈话对象是William，William Bickel，是乔柯然最好的朋友，应该是昨晚乔柯然在和他聊天的原因。
退出对话时，不免窥见部分内容——
Will：Rose真的不去明天的毕业舞会吗？
Will：最后一场舞会了
我：对吧？搞不懂她
我：我记得以前在初中的时候，她好像经常去的
“……”
乔薇眼皮跳了跳。
她没对象，所以高中四年来一次舞会没去，甚至连今天的毕业舞会都不打算去，准备呆在家里打游戏。
初中时倒参加了不少，因为有饼干。
饼干……
Brooke Clarke……
Brookie Cookie……
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是饼干。在避雨时的学校体育馆里，她一头巧克力色的中分长卷发，被灯光照得绒发发黄，映着白皙且有点婴儿肥的脸颊。她提着一本打开的、有点破破烂烂的书，遮住高鼻梁，睫毛浓密翘长，深棕色眼波流转得潋滟，炯炯有神地看过来。
饼干是乔薇初中时的好朋友，但乔薇想，她那时应该是喜欢饼干的。
她不记得她到底是怎么认识饼干的了，好像开始注意到饼干的存在时，饼干已经是她身边的一部分了。她没有跟乔柯然上同一所初中，因为那时她英文还不过关，就每天早上早起一个小时，搭校车，去上另一个离家很远很远的初中，然后再搭校车回家。
反反复复。
这期间，她被禁止使用电脑或者电视，几乎与中国语言的世界隔绝。
那所初中有个特点——
建立着很专业的语言学习机构。
饼干是会说英文的，她成长在一个未婚妈妈的单亲家庭里，妈妈是墨西哥人，她却是出生和成长在美国的。
她们俩上同一节代数数学课，课程表基本相同。
后来可能是出于某种好奇或者同情，饼干便在某节课向她走过来，眼睛很亮，笑得露有点黄的虎牙地对她说：
“你好，我的名字是Brooke，你的一天过得怎么样？”
乔薇在国内上过英文课，在这里也上了一年，饼干说的她听得懂，但还是回答得紧张艰难：“你好，好。”
她认得饼干。
饼干要等她妈妈下班来接她才能回家，所以她们俩还同时在学校的课后补习班里。那时候的乔薇还算是半个残疾人，饼干却捧着一本英文厚书在读。
一个人独自坐在角落里，安静，专注，显得很特别。
所以，她们两个人很像。
有时候都是那么不符合年龄的脱俗和成熟，有时候孩子气来却比谁都孩子气，还都喜欢吃巧克力。
那之后两年的初中时间，乔薇和饼干整天泡在图书馆里。
乔薇是从那些有图片的儿童读物开始，有的时候，饼干会读给她听。后来即使她终于通过了CELDT（加州英文学习者水平测试），也还是每天早起晚归地在那所初中念到毕业，一点都感觉不到枯燥乏味了。
在没有电脑，没有电视的世界里，饼干似乎是她唯一的朋友。
但是，她不是。
饼干除了她还有别的朋友，别的重要得多的朋友。甚至她给饼干的这个中文昵称，也是听别人的称呼演化而来的。
呵。
所以她们去了不同的高中，这是乔薇的决定，四年如一日，她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去了哪所，却再无交集。
变成了两条有不同截距的同一公式。
木已成舟，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