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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暗香 ...

  •   楔子
      三万英尺高空。
      窗外是无边际的夜色。月光洒在云端,静谧而柔和。窗上倒映出陆慷英俊的侧脸。耳机中传来播音员的播报:“Good evening, Ladies and Gentleme: We expect to land at 01:30 AM. Please fasten your seat belt.I would like to thank you for flying with United Airlines, I do hope you have enjoyed your flight. 晚上好,乘客朋友们。我们即将开始下降,预计凌晨一点半降落在机场,请系好您的安全带,本人谨代表美国联合航空公司及全体组员谢谢您的搭乘并祝您旅途愉快!”陆慷摘了耳机,转头看向窗外的云海。
      五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他登上了那架通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从此,他彻底地失去了那个人的消息。这五年,他完成了所有他曾经想要达成的目标,成为了父母眼中优秀而让他们骄傲的儿子。然而,他却时常觉得自己就像是溺入水中的稻草,压在胸口的那段过去让他无法真正地好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一段如父母所愿意见到的“正常关系”。
      究竟什么才是正常关系?陆慷用五年的时间也没能想明白,他只知道,每当他想到这个问题时,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便会不经意蹿入他的脑海中,骄傲地证明他那张狷狂无畏的脸在陆慷心中的分量。
      “林尚。”
      他的手机屏幕上,一个穿着运动卫衣的帅气男孩随意坐在栏杆上,朝着镜头歪嘴邪邪地笑着。
      五年了。他远离这片土地这个国家已经五年。现在,他终于回来了。
      你,还好吗?

      (一)
      陆慷拖着行李箱出关,飞机上隔壁座的外国小哥第一次来中国,在他身边兴奋地问东问西,还坚持不说英语,非要大着舌头说他那口别扭的“中国话”。
      “谢谢。陆抗同志,我么煎锅你……有狸猫!狸猫!”金发的外国小哥朝着陆慷竖起拇指,一个劲地谢谢。
      “不用客气,我也在加州C大进修过,我们算是校友。”
      陆慷和外国小哥边走边聊,陆家的管家汪超和几个保镖早已等候多时。
      汪管家见到归来的陆慷连忙上前提行李。
      这时大厅的另一端突然一阵骚乱,几百号人不知道围着什么,纷纷高举着手里的手机或相机,持续性地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尖叫声……
      “林尚!这里这里!看这里!”
      “哥哥,看这边!”
      “别挤!别挤!别挤到他了,听不懂人话啊。”
      “啊!哥哥,不行了。我要晕了。晕了晕了。”
      外国小哥也耐不住好奇伸长了脖子张望了几眼,不禁感慨:“哇,CRAZY!大名姓(明星)!”
      陆慷站在原地,仿佛定住了。
      “少爷,少爷。”管家小声地提醒,“老爷今儿一大早就来了,一直在车里等着呢。”
      陆慷神情恍惚:“什……什么?”
      管家又耐心地说了一遍。
      陆慷心不在焉地回答:“哦,知道了。”但他并没有半分要立刻走的意思。
      管家疑惑地顺着陆慷的目光望过去。
      大明星被粉丝群簇拥着往外面缓慢移动。大厅中很多路人也凑热闹停下拍照。林尚穿着黑色连帽衫,戴着酷酷的黑色墨镜,大概因为个高,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他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沉默地接住粉丝们送来的玩偶和礼物,在经纪人护送下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这……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啊。管家看了看人群中的那个明星,又看了看陆慷。虽说那个男孩看上去是挺潮挺有气场,但少爷绝不是会被别人气势震住的人啊。管家疑惑更甚,少爷不走,他也不好一直催促,只好在一边静候。倒是一边的外国小哥,看够了热闹,转身一瞥陆慷还定在那里,哈哈地笑。“我拍了皂片(照片),给你啊。”外国小哥扬扬手机挑趣的说。
      陆慷却没有反应。在听到那个名字的一刹那,他的心脏瞬间剧烈地跳动。大脑中一片空白。有那么一瞬,他忘记了该怎么呼吸,憋红了脸。虽然隔着半个机场的距离只是这么远远望过去,他都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再见面的场景,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猝不及防。
      喧嚣的人声慢慢涌出了机场。林尚不知为什么突然摘下了墨镜,引起周围女生的一阵尖叫。他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又是一阵更激烈的尖叫。后面除了黑压压的粉丝和来往的陌生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林尚自嘲地笑了笑,又戴上了墨镜。

      “少爷,少爷。”管家提醒到:“人已经走了。”
      “哦。”陆慷如梦初醒地回神道,“没事儿,我们走吧。”
      和外国小哥分别,陆慷和管家一行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出机场。林尚回头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远。
      陆慷刚在车中坐下。声音在后座响起。
      “回来了。”说话的是陆家老爷陆维达。陆氏集团的总掌舵人,一个成功的中年商人。数年来一心扑在事业上,虽是中年但两鬓已泛白。那双眼睛和陆慷有几分相似,却又极其不似。对比陆慷眼底仍可见的清澈,陆维达眼里已满是岁月风霜的痕迹。
      “嗯。”陆慷转头回答。瞥见那根放在一边的玉石拐杖,皱眉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还有脸问?!我这次不铁定了心逼你回来你是不是就打算直接定居美国了?臭小子。”陆维达冷哼道。
      “您没说腿的事情……”陆慷小声争辩。
      “放心,小子,我叫你回来不是让你给我送终的。”陆维达扬着下巴说道。
      “我不知道……这么严重。”陆慷有些愧疚。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五年前送你去美国,你倒好,五年没回来过一次,电话也没打几个。你知道不知道,你小曼知道你今天要回来,三天前就开始准备今儿中午的午饭了。”陆维达继续“教育”他这个不知好歹的儿子。
      陆慷低头沉默了。他的亲生母亲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这个小曼阿姨他根本没见过面,怎么可能对他回来这么上心,其实还不是为了讨陆维达的欢心,巩固她在家中的位置么。看来,陆维达对她还是好的。提前和自己打招呼自然是希望两人见面时他不要拂了对方的面子。
      “放心吧。爸爸。我知道的。”
      “还有,你回来的事情,暂且先别让你哥知道。”

      窗外风景飞速倒退,突然几滴雨滴啪地甩在了车窗上,留下一道道长长的雨痕。
      陆慷往窗外看了一眼,天空混沌,乌云压得很低,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前面是红灯,一辆高级黑色保姆车停在旁边。
      车里的林尚早已摘下了墨镜。细碎的黑色刘海散在额前,高高的鼻梁,侧颚到脖颈的线条精致柔和,他懒散地倾斜着半躺在座位上,一双大长腿搭在前面的座位上。经纪人小刘在前面唠叨着接下来要参加的一个大型颁奖典礼的活动流程。
      林尚有意无意地听着。
      “……然后我们就去找红姐,在后台先和她碰个面,今晚的最佳男主角应该就是由红姐颁给你。等活动结束后,还有一场晚宴……哎、哎,你在听吗?”小刘发现自己说了半天林尚没有一点儿反应。苦口婆心地说:“你别看这个颁奖典礼不是最权威的你就无所谓了。虽然这主要是由观众媒体评选出来的奖项,但是也是很受瞩目的活动,何况你也才出道两年,这次参与角逐的演员可不乏老戏骨和入行多年的实力派。你得重视,注意态度。可千万别像上次那样,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大的精力才把那些不负责任的负面新闻给你压下去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林尚无奈地抬手阻止了经纪人的话。
      经纪人还是不放心想说些什么,但林尚已经转头看向了窗外。小刘也觉自讨没趣,叹了口气讪讪地收了话头。
      这时绿灯亮起,车启动了。
      林尚转头看向窗外的刹那,一个无比熟悉的侧脸飞速掠过他的眼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辆车已经分别转弯,背道而驰。他从后视镜中凝视那辆车的背影,神情微有慌张。是他看错人了吧?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今天总是想到他?
      明明已经五年了。

      晚上的颁奖典礼进行得还算顺利。就像外界一直传言的,林尚果然拿下了本届最佳男主角的奖项。著名的资深主持人郝红专门给他颁奖。无数的镁光灯打向舞台上的主角林尚,明日的娱乐头条又将是普天同庆众望所归的言论。林尚微笑着走上台,一副淡定从容中难掩兴奋的神情。有礼有节地接过郝红手中的奖杯,林尚将早准备好的获奖感言一字一句地口述出来,俊美的外表配上他极其有磁性的声音,以及恰到好处的停顿和语调,毫无任何人工痕迹,尽是肺腑之言:“……当然,最后,要谢谢的是我的粉丝们,没有你们就没有我,让我们一起去拿更多的奖,好不好?”
      “好!!”
      “林尚你是最棒的!”
      “林尚!”
      “林尚!”
      “林尚!”
      台下此起彼伏的粉丝应援,印着林尚名字的蓝色灯牌高高举起亮了一大片。在那一片蓝色之中有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一个西装领结气质不凡的男人一直专注地看着台上,默默地鼓掌。
      镜头偶尔扫过他,但林尚正背对着大屏幕并没有看到这一幕,林尚听着台下的欢呼声和掌声笑了。

      参与晚宴的多是娱乐圈举足轻重的前辈和各大娱乐公司的高层们,觥筹交错,四处皆是闪光灯。而偌大的粉丝区被围在晚宴之外,热情的粉丝们不愿离去只为了见自家偶像一面宁愿花高价买一张宴会的入场券,哪怕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

      林尚入行两年,正处在事业的上升期,初涉影坛又非常出色地拿到了最佳男主角,无疑成为了这场晚宴的焦点,借机来合影的人络绎不绝。林尚早已生出想走的心思,但角落里的小刘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无奈只好继续挂上标准式迷人微笑。
      不知为何,他今晚总有些心神不宁。刚在台上领奖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现在更强烈了。察觉到什么回头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
      小刘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趁着敬酒的间隙过来小声唠叨几句:“提起点精神,还有半个小时,呐,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林尚:“……”
      此时著名的丰仑导演走了过来,小刘双眼立马像通了电的灯泡一样闪闪发光。
      “哈哈。我是丰仑。早听熟人总提起你。没想到这么年轻,才出道两年就拿到了最佳男主角,牛。”丰仑有着蒙古族血统,毛发旺盛,满脸花白的络腮胡子,业界声名赫赫。他主动端着红酒前来搭话,算是给了林尚天大的面子。
      林尚自然不会不识好歹,连忙碰杯回应:“哪里。这次多亏宋导的提携和剧组前辈的教导,才能有幸拿到这个奖,我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我很希望以后能尝试更多不同类型的影视,扎扎实实把演技磨炼好。”
      “盛名之下不自傲,难得,难得。我更欣赏你了。我呢,这里有不少好项目,有个最好的本子正缺一个男主角,哪天有空一起聊聊。怎么样?”丰仑拍了拍林尚的肩膀向他邀约。
      “当然,我一直都很喜欢和欣赏丰导您的作品,能有机会合作的话是我的荣幸。”
      “好,好。”
      合影后丰仑离开。他的经纪人和小刘交换了联系方式。
      在另一边站着的陆慷玩味地看着林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服务生推着酒水车路过,陆慷拿了一杯红酒。人群中的丰仑冲着他眨了眨眼。陆慷微笑回应。
      台上的助兴表演仍在继续,灯光被调成柔和的蓝色。陆慷松了松领结,朝林尚一步步走近。
      林尚察觉到时,陆慷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林尚下意识地就要弹起来。却被陆慷先一步按在了座位上。
      “粉丝们,还有全场媒体都在呢。”陆慷在林尚耳边悄声耳语。
      林尚身体僵了一下,眼中的震惊难以形容,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陆——慷——”良久,他极其缓慢地、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两个字。
      “不错,还记得我。五年不见了。我回来了。”陆慷笑着侧头看林尚脸上变幻的复杂表情。
      林尚冷冷地开口:“你什么意思?”
      陆慷举着手里的红酒杯:“和其他人一样,过来敬个酒祝贺你拿奖。”林尚不给面子,陆慷也并不介意,自顾自地将酒杯往陆慷桌上的酒杯一碰,抬头一饮而尽。
      林尚看着这张他曾经无比熟悉的侧脸,心脏猛地一阵刺痛。那些他以为早已经忘记了的画面又全数翻涌了出来。他默默攥紧了手心,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真的很为你开心。继续加油。”陆慷又倒上了一杯酒。
      “等下——”还没等林尚把话说完,陆慷已经起身离开。仿佛他刚才真的只是过来和五年没见的老友简单地叙个旧道声恭喜而已。
      粉丝区一直拿大炮专程记录着林尚的粉丝们有的已经生出了几分好奇。
      “哎哎,刚才那个坐在哥哥旁边的大帅哥是谁啊,哪个明星吗?怎么没见过哦。”
      “我也不知道啊,看起来似乎和哥哥认识啊。”
      “不像是明星吧。哎呀管他呢,反正在我眼里哥哥是最帅的。”
      “废话啊,我家尚尚天下第一帅好嘛。”
      “就是就是。”

      林尚还是提前离场了。
      林尚走进停车场,迈着大长腿将小刘甩在了后面。果不其然,他的车位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陆慷在车里等他很久了。见他走近,打开双闪按了下车喇叭。
      林尚将手挡在眼前,透过白光看到车里示意他上车的陆慷。
      林尚无视后者,直接越过了陆慷的车,走到自己车前开门。
      “喂,喂喂。五年没见,你就是这样‘迎接’老朋友的?”陆慷伸头问。
      林尚闻言,啪地一声甩上刚开了一半的车门,来到陆慷近前。
      “上车。”陆慷朝旁边歪头。
      陆慷刚点火,林尚一脚踩住刹车。
      “脾气还是这么火爆啊。你真是一点都没变。”陆慷索性撒手。
      “我看你倒是变了不少。”林尚阴沉着脸说。
      “是吗?哪里?”
      林尚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前几天。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在宴会之上已经告诉你了,来祝贺你拿奖。”
      “什么意思”林尚激动地提起陆慷的领结愤愤道。
      “就是字面意思啊,童叟无欺。”
      陆慷倒淡定得很,反而笑着靠近林尚,伸手想弄掉他脸上掉的睫毛。
      林尚猛地一把推开了陆慷,“你想干嘛?”
      “喂,睫毛。”陆慷吹掉手指尖的睫毛。
      林尚皱眉。语气也变得冰冷,“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走了。”
      “哎哎,等等。你这么着急干嘛?五年没见了不和我好好叙下旧吗?”
      林尚回头挡住车门,“陆慷,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陆慷还想说什么。车门被啪地甩上。

      “小刘,我们走吧。”
      “哎呦,祖宗,你刚去哪了。我都找遍了车库了。”
      小刘接过林尚丢来的钥匙,开车驶过陆慷的车。林尚没有再看陆慷一眼。
      车里的陆慷目送着林尚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时,陆慷脱力般重重地靠在了座椅上,点燃了一根烟猛地吸了两口。后视镜里是他沮丧而自嘲的神情。
      “变了吗?”陆慷心想。“大概的确是变了,以前的陆慷可是从不会抽烟的优秀学生。更不会像他这样对旧情人厚着脸皮纠缠不休。”陆慷捻熄了剩下的半截烟。
      “但是,只要你没变,我变了又有什么关系。当年的陆慷不懂珍惜的我现在替他找回来。不是很好吗?”
      陆慷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是陆慷的手下沙鸥。
      “少爷,你嘱咐我的对林尚这五年来行踪和生活的完整调查资料已经出来了。电子版先发给您?”
      “发吧。”
      陆慷的手机上刷刷刷地出现了一份长达52页的调查报告。陆慷一页页翻过去,脸色逐渐沉下去。

      夜晚的都市,街头霓虹灯闪烁。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小刘看着一直沉默看着窗外的林尚,终于忍不住发问:“刚在地下车库的那人……”
      “小刘。”林尚打断了小刘的好奇,“明天的行程拿给我。”
      小刘见林尚不想多谈,识相地闭了嘴。
      林尚看似看着窗外,实则满脑海里都是和陆慷的谈话的情景。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忽然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了,在他以为已经彻底将陆慷遗忘的时候。

      五年前——
      北方的冬天风是最猛的,冷冽似冰刀。林尚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大冬天地跑来陪陆慷爬泰山。当他半夜一边忍受着冷风侵袭一边在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台阶上奋力攀爬的时候,林尚直在心里暗暗叫苦。尤其是在他累得喘不过气的时候,陆慷却仍然没事似地走在前面。实在太没面子了。林尚一咬牙追上陆慷。
      “我艹,你是什么做的?都不会累的吗?”林尚故意把手搭在陆慷肩膀上以增加他的负重。
      “已经一半了,加把劲,天亮之前我们应该能登顶。”陆慷看了眼手腕上的夜光手表,看了下手机里的行程表说道。
      “哎我去,你可真行。服了。你叫我陪你来爬泰山就是为了向我炫耀你的体力吧。是不是,居心叵测啊。”
      “爬山的时候减少说话可以帮你保持平稳的呼吸。不然你会口干得很快,寒风灌进去对嗓子不好。”陆慷戴上口罩,顺便把一个保温瓶递给林尚。
      “呃……”林尚吞了口唾沫,果然嗓子里传来隐隐疼痛。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居然是甜的。
      林尚刚想说话陆慷拿着另一副口罩凑了过来,帮他戴上了,顺手拉低了林尚的帽子,双手搓热了捂住林尚被冻得发红的耳朵,这一系列举动搞得林尚有些莫名感动又有些别扭,一时不知该作什么反应。
      “还挺管用的。”陆慷放开手,看着林尚有些发烫的脸说道。
      “够了,没那么矫情。不如我们比比谁先到终点。”林尚为了掩饰心中的躁动连忙推开陆慷主动提议道。
      “哎,你那样跑……很快就会筋疲力尽的。”陆慷话还没说完,林尚已经三步作两步跑到前面去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一下跑那么快,刚才是谁累得半死不活来着?
      “喂,我比你快,你还不抓紧。”林尚得意地在前面叫嚣。
      陆慷无奈地笑了。
      两人在几乎见不到其他人影的长长山道上一前一后地攀爬着。微小的两个光点时而靠近时而远离。
      终于在太阳升起之前,林尚以三步的微弱优势抢先登顶。朝阳初升,漫天红霞。云海变成了红海。
      林尚被这华丽而壮阔的自然景象深深吸引,满脸感慨和震撼。陆慷侧头看着被朝阳的红色光晕笼罩下的林尚,只觉得林尚清澈的眼中反射出的光影比那日出更美,两个人都不自觉地看呆了。
      陆慷假装极其不经意地拉住了林尚的手,握住他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兜里。一直看着日出的林尚没有转头,只在衣服兜里悄悄动了下手指,被陆慷握得更紧了些。
      ……

      林尚停止回忆,原来这些年他记得最深刻的竟然还是高三那年那次属于两个人的泰山之旅,连所有细节都纤毫毕现。就是在这次旅行过后,两人的关系越发暧昧不清,然而最终,呵呵……。
      花洒的热水喷下来,镜子上水汽氤氲,林尚背上的一道疤痕从肩胛骨划至腰际。尽管颜色已经浅了,但仍在白皙的皮肤上醒目地盘踞。

      “这事儿,确实是发生在他身上吗?”书房里,陆慷阴着一张脸问沙鸥。
      “少爷,这资料上面的所有事情都是查证过的,错不了。”沙鸥毕恭毕敬地回答。
      “我要更多关于这件事的详细资料,记住,所有有关的人。越快越好。”
      “好的。明白。”沙鸥倒退几步转身走出房门。
      在陆慷的桌上,是那份长达52页的纸质版报告。里面是他所错过的五年里,林尚的所有生活。开头十几页和陆慷所设想的没太大出入,考上大学,不好好读书去组建乐队,参加歌曲大赛,成为校园风云人物,经常去酒吧。然而,在第29页,却发生了一件让陆慷意想不到的事情。
      两年多前,陆慷的妈妈因为一起意外去世了。陆慷也在这场意外中受伤。这场“意外”的起因却是由于陆慷和校外社会人士的一场江湖恩怨。不久,陆慷便从学校辍学,半年后,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是被包装完美的娱乐圈新人,自此一路高歌猛进,星光熠熠。对外宣传父母早逝,由叔叔照顾带大。
      那资料空白的半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意外”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陆慷感觉自己呼吸一紧,他没有想到,在他在大洋彼岸努力地试图和过去决裂的时候,林尚却在经历着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他知道林尚的爸爸早在他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出轨离婚,妈妈可以算是林尚成长道路上唯一的依靠。那么,当他唯一的依靠也失去的时候,林尚,是怎么熬过那段时间的?
      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陆慷疲惫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五年前——
      临近高考的夏日,整个高三楼层都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气氛中。傍晚图书馆的天台经常会迎来一些出来透气的“客人”,角落里都是随意丢弃的啤酒罐头和零食塑料袋。
      林尚和陆慷也在。林尚跨过栏杆坐在天台边缘上,双腿悬空,风鼓起他的白衬衣,他的脸色在傍晚的光线中更显苍白。
      “你别坐在那儿,下来,不安全。”陆慷拉住他的手腕,想扯他下来,但林尚不肯。
      这天的天台上没什么人,只有林尚和陆慷两个,也许是天气闷热乌云密垂仿佛快要下雨了,也许是离高考只有一个月所有人都在紧张备战,连往常图书馆楼下角落里抽烟的据点今天都只有几个散的烟头。不知道什么鸟的叫声在树叶间响起,林尚将手边的小碎石扔进对面的树丛中,受惊的鸟扑腾着飞起。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的意思是,你下周就要走了?”林尚先开口问道。
      “我……”陆慷有些尴尬地吞了口唾沫,“我家人知道我们俩的事了。”
      “所以呢?”林尚转过身来,面对着陆慷坐着,踢翻了旁边的空啤酒罐头。
      “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冷静一下比较好。”陆慷怔怔地抬头看着林尚。
      “去你妈的冷静。”林尚跳下来一脚踩扁了一个空罐头,骂骂咧咧。
      陆慷没有后退,现在他离陆慷的脸只有一个拳头那么远。
      “陆慷你个孬种,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临阵脱逃啊,你可以啊。”林尚指着陆慷骂道。“家里人知道又怎么了,我都没怕你怕什么。”
      “我和你不一样。”陆慷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丝悲哀。
      “是,我们不一样,你是贵公子是万众瞩目的接班人是上流社会的未来精英是老师心目中的优秀学生代表,我呢,不过是有妈生没爹养的杂种,是老师眼里没目标没志气的没未来的差生!所以呢陆慷我问你所以呢?难道这些你之前都不知道吗?为什么,现在却成了我们分开的借口。”
      “别。你别这样说。”
      “那麻烦你告诉我,应该怎样说。”
      “林尚,你冷静点。你听我说。”陆慷紧紧抱住林尚,眼眶不经意地红了。“林尚,我们都太年轻了。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我有不得不走的理由,真的。你好好读书考大学答应我好吗?”
      “答应你个屁。有什么理由你说出来啊,说出来我们一起承担,太年轻了没关系啊,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可以一起成长。”林尚生气地反驳陆慷,说着说着却莫名其妙鼻子一酸开始哽咽了。
      “你不能这样。陆慷我告诉你我会看不起你的。”
      “林尚……”
      陆慷只是紧紧抱住林尚,力度大到仿佛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楼梯口的门早已经打开了,他们的班主任拿着手电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

      那一架越洋的飞机终于还是在高考前半个月起飞了。对林尚来说,接下来的生活毫无意义。他麻木而机械地配合着所有人的要求。刻意忽略掉那个空掉的熟悉的座位。忽略老师略带疑虑和探究的眼光。好在高中很快结束了。他凭借音乐特长考上了有名的音乐学院,只是当时说好要一起去同一座城市的人却不在身边了。林尚没有去那个曾无比向往的城市,而是选择了北方繁华的都市。

      陆慷没想到自己记得最深的竟然是最后的分别。也许是当时有太多想当然的以为而造成的遗憾了,也许他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有告诉他就那样离开了,这五年里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回国 ,然而,每次他都自欺欺人地逃避和退缩了。毕竟当时逼迫的虽然是家人,作出选择的却是他自己,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但好在我们还有时间,还有可能为过去的遗憾弥补。

      首先要填补的,是资料上空白的那件事。

      林尚在家洗漱完毕正要关灯,门铃突然响起。林尚迟疑了几秒,走到玄关前,猫眼外是一张熟悉的脸。是林尚的‘叔叔’林嘉豪。林尚叹了口气,居然有那么一秒他错以为是陆慷找来了。他烦躁地甩了甩半干的头发,拉开了门。

      “叔叔你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
      “哦,没大事,我这不是大晚上刚从外地回来,想起上次车还停在你这里,机场又离你这比较近些,想先过来‘借宿’一晚,明天再回去。”被叫做叔叔的林嘉豪看起来并不老,三十多四十开外,虽然有着一撇胡子但因为长了张娃娃脸所以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些。他轻车熟路地换鞋进屋,显然对这里很熟。
      “那啥,没事先打招呼是叔叔疏忽了,你这儿……今晚方便不?要是不方便啊,比如有个姑娘什么的,我也可以马上走的。”林嘉豪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奈何并没有看到他想象的场景。
      “叔……”林尚无奈地依靠在墙上看着林嘉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的是男孩。”
      “哎哎哎,你干嘛老提醒我。叔就不能有个美好的幻想嘛。真是的。”林尚沮丧地说,提起自己手里的两箱保健品“你看呐,叔不是白来你这住的。一晚两箱租金,绝对比脑白金靠谱,都是我这次国外出差带回来的特产。怎么样,划算吧。”
      “叔,真的不用了,我什么都不缺,你还是带回去给嫂子吧。”
      “哎你嫂子都吃成那样了营养过剩了都赶上人家怀孕三四月的肚子了。哪里还用得着补品。我是看你啊,在电视上那么瘦,再瘦下去可不行。哦,成大明星了收入多了嫌弃叔的特产了是吧?”
      “叔,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就收下。”林嘉豪板起脸故意沉下声。
      “行,那……那好吧。”林尚无奈地妥协。

      林嘉豪在隔壁房间很快就睡着了鼾声渐起。林尚却不知为何翻来覆去地失眠了。

      而此时的陆慷也没有睡着,他盯着台灯下的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敲打着,书桌上放着一叠资料。良久他终于关上了电脑,拉开窗帘,已经是第二天的白日了。
      “喂,沙鸥。是我。他在哪?嗯,知道了。哦,还有,我今天不回家,你知道怎么说。”陆慷驾车驶出。
      “少爷,还有……”沙鸥听着耳机里的忙音补充道,“昨晚林尚的叔叔去了他家,估计还没出来。”
      “哎,”沙鸥叹了口气。陆慷少爷对这位林尚也太上心了吧。不过,这个林尚,也是蛮能吃苦的硬骨头。
      他摇了摇头,按指示走了。

      “尚尚,你有朋友来了。”林嘉豪一脸警惕地看着陆慷,朝着背后的房间喊道。
      后者皱了皱眉。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人?据他所知,林尚应该是独居才对。
      “你是?”
      “哦。我是他——”
      “他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林尚穿着一身灰白色睡衣,踩着一双拖鞋出现,拦下了林嘉豪的话。
      “我……”陆慷被呛住。仍然堵在门口。
      林嘉豪看看林尚,又看看陆慷,两人彼此对峙着,四目交错,丝毫没有看他的意思。林嘉豪表情怪异地想从两人中间退出去但又找不到机会。
      “你……”林嘉豪试图争辩被陆慷打断。
      “怎么和我没关系。我一晚上没睡,一大早就过来找你,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林嘉豪又一次试图解释被林尚打断。
      “你晚上睡没睡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想见你,你以后都不要再出现了吗?”
      “那个……”林嘉豪第三次想插话被无视。
      “那你关门啊。你关啊。”陆慷嘴上这么说,脚却卡在门缝关节处不让步。“你一天不见我,我就一天守在你家门口。”
      “我说……”林嘉豪第N次尝试失败。
      “随便,放不放开?再不放夹断你的腿。”林尚仍然嘴上不饶人,伸腿想要把陆慷的脚踢开却被反锁在里面。
      两人一个要关门一个要开门,卡在一处拳脚较劲。林嘉豪夹在中间腹背受敌,夹缝求生。
      “喂喂喂喂喂!够了!你们够了!要打出去打!卡在门口算什么英雄好汉!”林嘉豪顶着一窝乱糟糟的鸡窝头破口喊道。
      两人终于意识到还有第三人在场,陆慷赧然地道歉。
      “我是林尚他叔叔!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陆慷一时语塞。
      “叔,他什么也不是。就是来上门找茬的,不用理他。”林尚扶住林嘉豪说。
      眼看着大门就要关上,陆慷条件反射地伸手卡在门边。吃疼得叫了一声。
      “你到底想怎样?”林尚不耐烦地质问。
      “唔……你先开门,我是真的有事才来找你的。”陆慷哀求。
      “你先说,说了我再开。”林尚威逼。
      “是有关你妈妈和那伙人的事情。”
      “你说什么?”林尚瞬间变了脸。“你怎么会知道?”
      陆慷甩了甩吃痛的手臂,正色道:“你现在是明星,关注你过去的人那可太多了。”
      “你都知道些什么?”林尚把陆慷的肩膀按在墙上语气冷傲地质问。
      “比你想象得多。”陆慷的目光柔和地看着林尚。

      宾利在高速路上疾驰,陆慷被踢到副驾驶座上,他看着林尚冷峻而严酷的侧脸,和记忆中的相比,棱角分明了不少,眼神一旦冷酷整个人都流露出锋芒的气势,归功于成功的明星包装,平时上镜时林尚给人的整体感依然是颇有神秘感的花美男式潮范儿,每每笑起来更是柔和讨巧。
      陆慷在心中暗晒。他也是在来林尚家的路上得到沙鸥的最新消息,知道他们查到了当年造成林尚妈妈意外死亡那起事故的一个目击者。
      目击者住在老旧的街区,车开不进去。林尚索性下车。陆慷自然也跟了上去。
      老旧的筒子楼里都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建筑,有些已经是被喷上拆迁的危楼。林尚和陆慷钻进其中一栋楼里绕了好几个弯,来到六层的一扇铁门前,铁门已经生锈,几块铁皮都已经剖落。
      陆慷敲门,无人应答。
      “喂,有人吗?喂。”林尚边拍打铁门边朝里面喊道。
      过了好一会儿,从铁门后的走廊里传来一阵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
      “找……找谁啊。”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太颤颤巍巍地打开了门锁。
      “老婆婆,我们找一个叫王建忠的人,他还住在这吗?”陆慷提高了声音靠近老太的耳边说。
      “啥……”老太耳背,牙齿漏风地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我儿子没钱。”
      “王建忠。我们找王建忠。”陆慷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哦,你们找忠叔啊。忠叔也没钱啊。没钱。”老太一个劲地摇头重复着没钱二字。
      林尚忍不住冲了进去,打开里面的房门喊道。
      “王建忠,王建忠。”
      但是打开的房间里却是空无一人。林尚环顾着这间屋子,从疑惑地看向陆慷。
      “资料显示他今年年初在这里。”陆慷也不解。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扶着腰走过来:“都和你们说了,我儿子没钱,忠叔也没钱。你走,走,走!”硬是将他们都推了出去。
      走廊另一端的中年阿婆端着一盆水出来淘米正好看到了这一幕,阿婆叹气道:“哎,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这么大年纪了脑袋也不清楚儿子死了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阿婆,你知道老婆婆身上发生什么事了吗?”陆慷问道。
      “她儿子没出息,喜欢赌,败光了家不说还把自己性命搭了进去。可怜王老太婆就这么一个儿子。死了,就这么死了。哎,你们不是要找忠叔吗?那忠叔原本是她家的亲戚,算是她半个娘家的弟弟。哎,说来更惨,两三年前啊忠叔就傻了。整天哆哆嗦嗦口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算起来比王老太婆还早痴呆。”
      “那后来呢?后来他怎么了?现在他在哪里?”林尚追问道。
      “后来还能怎么的,她家儿子败光了家追债的讨上门来,忠叔傻了几年那时候突然又不傻了,拼了命地往人家刀口子上冲。哎,造孽啊。”阿婆甩了甩手里的水,叹息着走了回去。
      “看来事情远远比我以为的要复杂得多。”陆慷看着林尚说。“你要不要告诉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尚垂眼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张从忠叔房间里拿出来的照片。点头沉默。

      回程的车上林尚终于开口:“你这五年,都在美国?”
      陆慷眼神一滞:“是的,我一直在美国,这是我第一次回国。”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开车的陆慷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冷意侵骨。
      “我不会再走了。”陆慷异常坚定地看着前方。
      林尚却不置可否地笑了。
      “你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没关系,你不用向我证明什么。”
      “林尚……”
      “陆慷,谢谢你。”
      林尚垂着头,额前的碎发刘海遮住了眼睛。他低声说:“我其实见过忠叔。”
      “三年前。在那场车祸‘意外’发生前不久。我只知道他和我爸应该曾经共事过,算是互相认识。那场……那场车祸发生后,我妈……”林尚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肇事司机也当场死亡。我当时查到他也在现场,但我去找他时他却已经失踪了。”
      “我当时势单力薄,根本没有能力继续深入调查,警局只把这起事故作为简单的酒驾超速车祸处理。可我知道不是。那辆货车当时明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林尚咬着牙愤愤道。
      “那后来的半年你去了哪里?”
      “我去找那个抛弃妻子的畜生了。我妈的葬礼上他终于现身了。我知道这一切一定和他有关系。所以我不能轻易放过他。但是他太狡猾了,好几次我找到他但他始终不肯见我,哼,一定是做贼心虚了。”
      “所以,你后来为什么又突然放弃了?”陆慷隐隐觉得一阵阵不安,林尚进娱乐圈的目的恐怕不是那么单纯的。
      “少爷,你把我这几年的事情调查得很清楚啊。”林尚却转移了话题,斜着眼看向陆慷,语气一转调侃道,仿佛刚才那个情绪肆虐的人根本不是他似的。
      陆慷觉得心口闷闷的。哪怕他做了这么多,他还是没有卸下防备,还是不会轻易相信他。
      “我错过了五年,能不好好地补习吗?”陆慷陈恳地看着林尚。
      车开进了车库停下,陆慷和林尚却都没有立刻下车。
      “林尚,我既然回来了,能不能你也回来。”陆慷把手覆在林尚的手背上,舔了舔嘴唇,“我可以帮你。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林尚眯起眼瞧着陆慷,眼底的神色复杂。
      猝不及防地,林尚亲了上去。陆慷被这突如其来的吻给弄懵了。
      两具曾经无比熟悉彼此的身体在相隔了五年后犹如干柴烈火,一点就炸。唇齿交缠,耳鬓厮磨,陆慷胸前的衬衣纽扣不知怎么地解开了……
      “等……等。”一片迷醉中,陆慷从唇边溢出一句话,伸手制住了林尚的手。林尚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喘息声、心跳声混合着情绪的洪流倾泻而下,打湿了站在瀑布边的两个人……
      被林尚搁置在一边的手机亮了,沉浸在身体接触中的两人恍然未觉。

      站在林尚公寓门口的小刘又一次拨通了林尚的手机,手机另一头依旧是无人接听。
      他冲着面前扛着摄影机的摄影师和举着话筒的女主持人抱歉地笑了笑。解释道:“林尚前天感冒了头晕,可能睡得比较沉些。你们在楼下稍等片刻,我直接上去叫醒他吧。”
      “哎,好的好的。”女主持人谦和地笑道。让小刘的心理压力减少了许多。
      旁边的摄影师望着小刘一溜烟跑上去的背影纳闷道:“可是,现在是下午啊。”被漂亮的女主持人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小刘上去敲门,依旧无人回应。小刘急了,“说好的今天有采访,居然不和我说下就闹失踪。太过分了吧。”再次拨通电话,通了,铃声还挺响的。是从屋里传来的。
      房门突然开了,小刘探头进去:“我就知道你肯定在……在……”小刘抬头的瞬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开门的不是林尚,而是陆慷,林尚的手机此刻正在陆慷的手上。除此之外,房间里满地狼藉,脱掉的外套、裤子、鞋子散落一地。仿佛都在说明着刚才的混乱。
      “你是……?林尚呢?”小刘以他多年行走娱乐圈的经验相当敏锐地嗅出了空气中不一样的氛围,这……一个穿着林尚睡衣的陌生男人出现在林尚的公寓拿着林尚的手机……尼玛的发生了什么不敢想啊。小刘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防止自己尖叫出声。
      “你是林尚的经纪人吧?林尚今天是不是还有什么活动?”陆慷淡定地放小刘进来问道。
      “呃呃……是的。他本来在下午三点有一场采访,我让记者在楼下等着了。我不知道他……他今天……呃……有客人”小刘仔细斟酌着字句,额上冷汗直出。
      “他在屋里睡着呢。我去叫醒他。你帮他把记者约到附件的咖啡厅吧,我知道有家维度咖啡环境还很不错,应该挺适合采访的。”陆慷看了看表:“十五分钟后,咖啡厅见吧,就说林尚感冒头晕睡过了。”
      “哎,好的好的。”小刘连连点头。
      “嗯?怎么还不走?”
      “那,你……”小刘试探着问。
      “我?放心,记者们不会看到我的。”陆慷指着自己笑道。
      小刘像一块石头落地了似的屁颠屁颠地走了。

      “喂,起床了。”陆慷看着载在床上装睡的林尚说道。“都听到了吧。十五分钟。”
      “陆慷你坑人不倦啊。”林尚趴在床上闷声抱怨。
      “别偷懒,快快快起来了。我让小刘说你感冒了睡过头了,你待会自己看着办。”
      “别推我……疼……”林尚龇牙咧嘴地扶着腰。
      “怎么?很痛吗?那要不,我让小刘取消吧?”陆慷紧张地问。
      “废话。你才知道啊。要不你下次在下面试试?”林尚姿势奇怪地下了床。
      “也不知道是谁在车库里那么‘热情’,故意引火上身。”陆慷双手撑在床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林尚换衣服。
      “得,是我。是我好吧。”林尚脱去上衣,背对着陆慷换衣服。一不留神将背后的疤完整地暴露在陆慷面前。
      陆慷觉得心中一阵刺痛。
      “呵,少爷,还想再来?”林尚被陆慷从背后抱住,有些诧异地偏头,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让我抱你一会儿。”陆慷把头埋在林尚的颈窝处,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的熟悉的男性身上裹挟着荷尔蒙的体香。“就一会儿。”
      林尚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身体也彻底放松了下来任由他抱着。他看着镜子里的他和陆慷,陆慷脸上犹如孩子依赖着父母一样的表情让他的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涟漪。镜子里林尚的眼底,依旧是那一汪深深的寒潭。

      很多事情是讲不清缘由的。像五年前林尚爱上陆慷,陆慷却突然选择了退出林尚的世界;像三年前卷入那场迷雾一样的事件他必须在冰冷的现实中心独自承受所有的残酷和恶意;像昨天林尚见到陆慷时那一瞬间猛然刺痛的心脏;像今天突然之间林尚体内犹如洪水猛然般涌动的欲望……林尚没有在选择什么,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顺从了内心的直觉,放纵它们,释放自我,哪怕这些和理智相违背。因为林尚从来都不不是一个那么理智的人。

      很久以后的某一个时刻,当林尚回过头来看这时的他和陆慷,觉得自己似乎辜负了最好的时光。人哪,总是这样,在最美好的时光里永远都不自知,不是为过去所牵绊就是为未来而忧患。直到最好的光阴变成了墙上的一张老照片时,才会感慨当初为何不懂珍惜。五年前的陆慷是这样,五年后的林尚也是这样。

      采访进行得还算顺利,这个叫维度的咖啡厅环境果然如陆慷所说很不错。小刘暗叹这人怎么比自己对这附近还要了解呢?
      这次采访主要是为接下来林尚将要举行的巡回演唱会做准备的。因而提到的问题也多围绕在音乐上面。
      “对,音乐一直都是我的核心,我本来也是作为歌手出身的。当初学的也是音乐不是表演。”林尚的声音温和慵懒,目光温柔地看着女记者。时不时地还会‘不经意’地咳上一两声,就连嘴唇都干干地发白,一幅柔美中透着股病弱的怜人模样瞬间让女记者动容,对他路人转粉了。
      女记者将水杯又往林尚面前推近了一下。
      “你真的很优秀,不是学表演出身的却能在一两年的时间里获得实力演员的奖项得到这么多人的肯定,真的很棒。”
      “谢谢。咳咳……其实还是归功于这么多前辈肯费心提携。我遇到了好的导演好的剧组。”
      “你的新歌也在亚洲新歌榜上陆续地发布了,嗯……那接下来的演唱会打算定在什么时候呢?”
      林尚略一思索,看到了桌上摆放着的台历。
      “盛夏八月。”
      “哎。好的。还有四个月。期待您的演出。”
      “谢谢。”

      “炸了炸了,快上微博,哥哥的演唱会要来了。”
      “我屮艸芔茻,真的假的。果然要来了啊。抢票啊抢票啊。手慢无啊。”
      “我也不敢相信,没想到这么快,新歌才出来五首呢,说是剩下的要留在演唱会上给我们现场惊喜。尚宝太暖了。暖哭了肿么办。”
      “啊啊啊啊啊啊,我在天上炸了,不要叫我下来。”
      林尚演唱会的消息一发布,微博上已经炸开了花。姐姐粉、妹妹粉、女友粉、亲妈粉们都抱成一团炸上了天。激动地在林尚微博下狂甩表情包。
      这是林尚出道的第三年。去年拍摄的影视剧正在卫视热映,最新的电影也在两个月前杀青。接下来到年底的计划都将是为新歌和演唱会做准备,相对来说终于可以稍稍喘上一口气。
      林尚在灯下看着那张忠叔的照片。照片上的中年男人长得平淡无奇。照片有些旧了,边角应该是被人用火烧过,微微卷起一圈黑色的焦边。林尚转悠着手里的手机。
      他想到了陆慷。他和陆慷现在的关系还真是……一团迷雾。陆慷自从上次后隔三差五地往这里跑,小刘从一开始的谨慎防备到后来的逐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仿佛默认了陆慷的存在也默许了陆慷和林尚的关系。
      小刘不是没找林尚聊过:“性取向这件事呢是你私人的事情,但是我作为你的经纪人,必须站在你的事业的立场上为你考虑,我不管你当初进娱乐圈是什么目的,但是你既然进来了,就要遵循这圈子里的规矩,切记,不要太高调,千万千万别让狗仔拍到你们在一起的证据。如果被拍到,你就死定了。”
      “知道的。放心好了。”林尚将大长腿架在茶几上,百无聊赖地切换着电视频道。
      “哎……你啊,真不让人省心。”小刘感慨自己怎么跟了个这么会折腾的主子,放着好好的女人不喜欢偏要去喜欢男人。而且这次好像和以往都不一样。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人。小刘越想越觉得陆慷面熟。总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小刘连忙出去接电话,经纪人就是命苦,操着爹妈的心做着保姆的事。这不,主子新的通告进来了,小刘嘱咐几句就出去接洽了。
      门铃响了。
      “我不是和你说过,不用按门铃了,你不是有钥匙吗?”林尚开门,不是陆慷是林嘉豪。
      “哟,我什么时候有钥匙的,我咋不知道?”林嘉豪撇了撇嘴上夸张的胡子,故意调侃。
      “叔,怎么是你。”林尚扶了下额头。
      “怎么不是我?你小子期待着谁呢?都不用按门铃了,进展神速啊。”林嘉豪玩味地笑着逗林尚。
      “叔,你别取笑我了。”
      “好了,我就是这么一说。他就是你那个心心念念的高中同学吧?对吧?我那天一瞧你那眼神看他我就觉得不对劲,跟对方欠了八百万似的,这种的不是仇人就是情人。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那小伙看年纪看长相肯定不是一般人,当年你妈还在的时候,我就听她谈起过你那段高中初恋。哎,你们当时不是闹分手了吗,怎么过了几年兜兜转转又撞上了和好啦?”林嘉豪满脸八卦的表情。“是怎么和好的,和叔说说呗。”
      “叔!你再说下去我就要赶人了。”林尚假装威胁道。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我这不是,替你高兴吗叔知道你妈那事对你的打击很大,叔也没什么能力帮不上什么忙,你看你虽然后来成了明星整天上电视,但是叔老感觉你啊,心里还是搁着事情呢,没放下。这行压力又大又压榨私人空间,叔担心你啊,要是万一哪天被人爆出什么,怕是会对你的事业造成打击啊。所以叔就一直希望你能好好地找个姑娘谈谈恋爱……”林嘉豪说着眼眶也不经意红了,缩缩鼻子:“但是啊,看你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叔还是很替你开心的,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叔……都挺开心的。就希望你能一直好。尚尚,就不要再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才是将来啊。”
      林嘉豪语重心长地嘱咐完,林尚安慰地抱住矮他一头的林嘉豪,眼眶也微微湿润。
      “叔,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有关林尚妈妈的那件事陆慷一直都在调查着。而越是深入陆慷越是发觉事情远远地超过了他的预想。
      沙鸥带来的消息和线索一次比一次少,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是不是专职做侦探的,光是现在的这些线索就已经够难为他了。陆慷坐在自家阳台的藤椅上,看着电脑里传输过来的最新的线索。原来正如林尚所说,那场车祸的的确确不是一次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什么人和林尚母子有这么深的仇怨,竟然想要害死他们两个,而他们死了对对方又有什么好处呢?陆慷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死胡同。恍然间陆慷想起了林尚口中的‘畜生’——他的父亲。
      “我当时之所以放弃追踪他不是因为他怎么了,而是因为我自己——我当时因为一连串的打击产生了很压抑的情绪,又因为半年不健康的生活和没和人好好交流的加重了压抑,后来有一次我在他暂住的屋子里自杀了,是他回来后看见报警我才得救。后来我叔叔就过来接我走了。那人也就彻底从我的世界消失了。”那日林尚语气平淡地说着这些,说完后还仿佛经历的人不是他似的。
      但陆慷总觉得,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可能自从林尚和他重归于好后两人太过于甜蜜,陆慷唯恐醒来后发现一切只是一场梦。
      两个多月前他刚下飞机,在机场看到被人群簇拥的林尚时,绝对没有想过他能这么快地追回这段错过了五年的爱情。他甚至做好了要打长期战役的准备,他借着扩展事业的名利用家族优势涉足了演艺圈投资,那天在颁奖典礼上本只是想远远地看着他就好,后来还是没忍住……出乎他意料的是,林尚对他除了一开始的冰冷拒绝,后来的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仿佛真的彻底原谅了他当年的逃离。
      陆慷问起时,林尚笑了:“陆慷你是有受虐症吧?非要我给你脸色看你才会好过是吧?那还不简单,未来三天你别来找我。找了也不见。就这样。”
      然后,林尚果然把陆慷活活晾了三天。
      陆慷想想觉得好笑。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现在只需要帮助林尚调查清楚当年他妈出车祸的事情,找到始作俑者,等一切都结束后,林尚就可以好好地和他在一起了。

      林尚的演唱会临近了。林尚排舞练歌忙得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挑了个下午,逃进某人后花园里乘个凉,陆慷还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了林尚身上,上下其手不说,还不给林尚水喝,桌上放着一杯冰水,非要先倒进自己嘴里然后再接吻引渡到对方的嘴里。连带着还未融化的冰块,透透的凉意在两人唇齿边散开来。
      “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腻歪了。我记得当初高中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不是不懂事嘛,不知者无罪。”陆慷一把将欲起身的林尚拉入怀中。下巴抵在林尚的锁骨上,飞速地舔了一口林尚的脸颊。
      “我是来你这乘凉的,不是来蒸桑拿的。”
      两人衣服半褪,裤子也拉到了脚腕处,漂亮的胸肌和小麦色的肌肤暴露在夏日的阳光之下,在葡萄架洒下的斑驳阴影里时而摇晃着,显得既情色至极又有着动人的美感……
      两人跳进了露天的游泳池中。阳光从云层中穿出,洒在波光粼粼的池水中,也洒在林尚的后背上,陆慷伸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那道弯弯的疤痕。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这道疤的故事。”陆慷手停顿了下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林尚的眼里涌起一层隐秘的雾气,极其淡而悠远。他笑了,嘴角的弧度却没有传达到他的眼里。但当他转过头去时,那丁点儿异样却又都消失不见了。
      “你敢来看我演唱会吗?你敢来坐在下面的第一排,我就告诉你。”林尚手撑着脑袋,邪邪地笑着看陆慷。
      那瞬间,陆慷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那个穿着运动服坐在栏杆上歪头笑着的大男孩。
      “好啊。一言为定。”

      送走林尚后,林尚回到家中。怀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着,打开一看,是陆慷大哥陆百荣的。陆慷按下了拒听键。过了一会儿,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是小曼阿姨的。陆慷犹豫了一会,按下接听键。
      小曼阿姨略显慌张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小慷,你快回家吧,你爸出事了。”
      陆慷一怔:“出什么事了”
      “突发性脑淤血,昏迷了。”

      林尚出席完一个商业活动,在贵宾室里休息。化妆室的电视机里播放着无聊的新闻。小助理随手换了个台,林尚无意间一瞥,居然在电视上看到了陆慷。
      “陆氏集团的总裁陆维达日前中风瘫痪,陆氏大儿子陆百荣临危受命成为陆氏的下一任接班人。而陆氏二儿子陆慷,行事极其神秘,传言五年前出国留学近日已学成归国,但他似乎无心插足父亲的集团事业,众人曾一度期待的‘二王之争’看来并未发生。陆氏集团风云突变,这位显少在公众面前露面的二儿子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呢,让我们拭目以待。除了接班人,大家最关心的当然是陆维达的巨额财产将如何分配。关于这一点,我们先来就陆氏的家族结构展开分析……”
      林尚听完后脸色逐渐沉下去,眉头微皱。
      不知情的小助理还在一边兀自感叹:“这个陆氏集团还真是豪门啊。看来这个老大已经胜券在握了,据说他们二公子有志于投资娱乐产业,不知道是不是想另立门户。”
      边上的化妆师妹子附和:“啧啧,肯定是被某位漂亮的女明星给迷住了吧,男人呐。”
      小刘诧异地脱口而出:“这不就是……”
      剩下的半句话在林尚寒刃般的目光中吞了回去。小刘暗自嘀咕:难怪我说看着面熟呢。原来是陆氏集团的二儿子。

      陆慷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彩信。
      “江城桃花坞。有你想见的人。”后面是一段偷拍的视频。一群衣着暴露神情轻佻的男女围绕着一个人争相献媚灌酒,而坐在中心的照片的主人公竟然……是陆慷。而且视频中的陆慷看起来昏昏沉沉,好像意识不清似的。
      怎么回事?
      林尚大惑不解。电话打过去,第一次,听见了忙音。陆慷出事了联想到刚才电视机里复杂的家族政治论,林尚忽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接下来林尚的手机又接二连三地收到了十几张照片,全是这些天里林尚和陆慷共同出入时的合照,看角度和画质明显是偷拍。虽然没有拍到实质性的亲密镜头,但这些已经足够制造一场有目的性的媒体舆论了。
      看来这事不只是冲着陆慷一人来的,对方怎么会知道陆慷是他想见的人,这说明他们明显了解陆慷和自己的关系,他们之所以不按常理出牌守在林尚门口偷拍而是选择在桃花坞这种是非之地就是为了彻底地将陆慷和他的名声一举败坏,让他们百口莫辩再无翻身之地。如此大费周章,煞费苦心地设局陷害,可见对方的险毒。
      但他不能不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小刘。”
      “哎。”
      “待会帮我甩掉狗仔队。”
      “……”

      车辆在路上急速前行,小刘施展了浑身解数,绕过了好几个弯,终于甩掉了热情的粉丝车。
      “我说,你真的要去桃花坞啊。”小刘无奈地问,“要不我叫人去看下,或者,或者报警,报警也行啊。”
      “小刘。对方是冲着我和陆慷来的。”
      “所以你还去?!”
      “下车。”
      “啊?”
      小刘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路边,眼睁睁地看着林尚飙车绝尘而去。
      内心一片凄凉:“这年头,人都疯了。”

      陆慷的哥哥陆百荣发完最后一条彩信,将手机丢在一边。他的身边还站着几个黑衣打手。陆百荣看着对面沙发上被烈酒迷得晕头转向的陆慷,走过去遣散了那些个围绕的男女。
      “嗯……呃……”陆慷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重叠的光影。他使劲地摇了摇头,想竭力让头脑清楚一些,但并不起什么作用。
      陆百荣高高在上地睥睨着陆慷,伸手拍了拍陆慷的脸。
      “嗯……哥……”陆慷费力地睁着眼睛,努力辨认眼前的人。“爸……爸他呢?”
      “我的好弟弟,五年前就警告过你,不要再回来。为什么你偏偏不听呢?”
      “哥……你……说什么?”
      陆百荣拿起茶几上的啤酒瓶,全数淋在陆慷的头上。
      陆慷被冰凉的啤酒刺激了一下,神志短暂地恢复了一会儿。大口喘气。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百荣捏住陆慷的下巴。“这是本市著名妓院桃花坞。”
      陆慷的瞳孔猛然放大:“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呢?爸立下的遗嘱你都听到了,我这些年为陆家鞍前马后累死累活的,而你,什么都没做,你凭什么一回来就拿走一半的股份?”陆百荣叹了口气继续说:“你看看你,回来这么久了居然都不来见我一面。还和爸一起瞒着我。以为你不回家我就不知道你的事情了?弟弟啊弟弟,你还是太天真了。”
      陆百荣翻出刚才发送出去的照片,放大给陆慷看。
      陆慷心一凉。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我没有要和你抢什么。我这次回国是爸爸的意思,而且,我也没有要故意隐瞒你。”陆慷有气无力地解释。
      这些解释落在陆百荣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另一番意思。
      “不错,还会拿爸爸来压我了,可惜他现在躺在病床上,已经自身难保了。而且——”陆百荣撇撇嘴,“凭我这么多年在公司的资历和能力,下一任的接班人只能是我。你的这些资料掌握在我手里,一旦你敢拿着你那点儿资本和我作对,你和你的小爱人都只有一个下场——身——败——名——裂。”
      “陆百荣!”陆慷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红血丝密布,厉声喝道:“你要是敢动他,我绝对饶不了你。”
      “呵呵,戳中痛处了吧。终于肯撕下你伪善的面目了。”陆百荣抬起手表看了看,“我已经把那些照片也一并发给了你的那个小爱人,猜猜看他会不会来呢?”
      “你——”
      “你还真是够痴情的……五年前的那个男生就是他吧?”
      “是又怎么样?”
      “不错。不错。”
      “你那些照片根本对我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何必这么苦心地派人跟踪?”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言可畏。你当然可以不在乎,你的那位——呢?”
      陆慷突然发力,冲了上去拽紧了陆百荣的领带,勒住他的脖子,黑衣保镖立即上前解围被陆百荣摆手拦下。
      “你别想伤害他。”陆慷犹如一头被踩住了尾巴的狮子,浑身带刺。
      “很好,只要你不和我争,我自然不会伤害他。”
      “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
      陆百荣挣脱陆慷的手,整理了下衣服领口,“很简单,主动放弃你手里的股份。”
      陆慷诧异地抬头:“你未免也太过分了。”
      “不用着急,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清楚。”陆百荣对陆慷的评价不置可否,“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有别的方法拿到你手里的股份。但是,你和那位……小兄弟的名声就……所以,你自己考虑咯。”
      站着角落的一个黑衣人在陆百荣的耳边悄声说了什么,陆百荣歪歪脖子,摆摆手颇为可惜地说:“没办法,看来我要错过一场感人的戏码了。但是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关注你们。”

      那天,当林尚终于赶到时,只看到陆慷颓废地坐在地板上,整个房间满室狼藉。
      他走到陆慷面前,陆慷缓缓抬头看着林尚。突然猛地将林尚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那人是谁?”林尚疑惑地问。
      “没人能伤害到你。任何人都不行。”陆慷不回答他,只是郑重其事地说着这样的话。
      林尚的心咯噔一下,像一块棉花突然沾上了水,有些沉,有些湿,有些……咸。

      那天后,陆慷也突然变得很忙,林尚日日在舞蹈室练习,两周后当林尚再见到陆慷时,是在一个导演的家里,丰仑。
      满脸胡子的丰仑很热情地招待着林尚,正谈着电影剧本之时,陆慷居然出现了。
      后来林尚才知道,原来陆慷早在美国时就认识丰仑,自从知道林尚进入演艺圈后便一直向丰仑推荐林尚,才有了一开始的颁奖典礼上的那一幕。
      “事情都解决了。不用担心照片的事情。”陆慷开口第一句说的竟然是这个。
      “我其实没怕。早晚有曝光的一天。就算不被你哥拍到也会被狗仔队拍到。我不在乎。”林尚喟叹:“你哥这么对你,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他无非是怕我回国威胁到他的地位。”陆慷耸耸肩,“我已经让他不得不相信我对陆氏集团并无野心了。”

      火热的八月来临。
      数十个印着林尚头像的大型应援热气球在广场前腾空而起。
      无数块LED移动屏在滚动播放着预热视频。
      举办演唱会的体育馆门前已经挤满了热情的粉丝,门口倒卖应援物品的小商贩也逐一
      排开。
      灯光暗下来,一万只蓝色的荧光棒汇聚成摇摆的海洋。
      “林尚!”
      “林尚!”
      “林尚!”
      一遍一遍的欢呼声呐喊声尖叫声将现场的气氛炒热,而当林尚真正随着升降机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现场的粉丝们被彻底地点燃了。
      林尚是天生属于舞台的,他是最自然的表演家,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的极致的魅力感染着现场的所有人。更何况,他在跳舞。林尚的肢体语言随意而洒脱,时而凌厉霸气时而温柔似水。无数人沉浸在这场华丽而迷醉的视觉盛宴里,这当中,自然也包括了台下的陆慷。
      林尚清脆的声音在话筒中响起:“今天。我想对每一个喜欢我的粉丝说,勇敢地去拥抱属于自己的幸福。爱想爱的人,做想做的事。永远都不要放弃生活的希望。哪怕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也会遇到和你一样‘不一样’的人。”
      林尚的眼神看向陆慷的方向。眼神交汇的刹那,彼此都笑了。
      从青春懵懂的少年时代到残酷险恶的成年时期,兜兜转转,最终陪在你身边的,还是最初的那个。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幸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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