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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纪无双x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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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达摩金光塔这种拥有万千法门的所在,为何不能存在其他的域界呢?”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般落入耳中的时候,宴沉杳手里的刻刀微微一抖,手中的那枚导灵栓就比预期的薄了毫厘。
她平淡无波地将它放到一边,心底却叹了口气——半个月的功夫就这么白费了,也是心累。
白发羽冠的无双美人一抬眼,就看到宴沉杳那双剔透如碧色琉璃的眼眸,担忧之余也不免有些无奈地摇头说道,“三月不见,好友燃灯引魂的次数却丝毫未减。”
再这样下去,纪无双甚至担心等不到从其他域界寻找到破解之法,好友的情况就再也难以为继。
宴沉杳知道纪无双的未曾明言的那个词,不过是“饮鸩止渴”。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随着引魂的次数增加,眼眸和灯火一样,无可逆转地变成了磷火一般的青釉色。等到素还真提醒她的时候,宴沉杳才恍然发觉,自己的情绪仿佛干涸的枯井一般,甚至再也无法流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
焚七情,渡阴魂,通阴阳。宴沉杳终于明白族中古籍里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不论是造人还是牵引魂魄,毫无疑问都是逆天之举,所谓的代价,除了枯竭的七情,还有从阴魂之中汲取的各种恶念。
宴沉杳本以为能从引渡的幽魂之中汲取些许情感,却也无可避免地沾染了属于往生魂魄濒死时的恐惧和恶意。
“——堵不如疏。既然无法避免,好友不妨试试将它们释放出去。”
一步莲华和袭灭天来就是宴沉杳在素还真的建议下倾注了所有情绪,无意识中牵引而来的灵魄。
想到这儿,宴沉杳开口问道,“圣尊者……”——人呢?
话还没说完,一篓子新鲜欲滴的水蜜桃就被丢掷到桌上,宴沉杳一抬眼,就听到黑着一张脸的袭灭天来冒着黑气恶狠狠地说道,“那家伙又跑到天门去和那群秃驴一起喝茶聊天了!”
——还特么说想吃桃子拉着本座去集市上转悠?
——话说吾又为什么要任劳任怨地替那个半路放吾鸽子的家伙把东西背回来啊?!
袭灭·暴脾气の半身·天来身上的黑气又浓厚了一分。
咳,看样子又是被一步莲华吃得死死的,宴沉杳久违地在心底冒出了一丝拉同情之意,想起似乎已经常驻在天门的梵天,又想想和菩提尊一步禅空从名字到性情都分外投契的圣尊者,默默移开了目光。
——谁叫你们之间没有共同语言呢?信仰不同如何好好喝茶聊天?
正腹诽着,莲华恶体就突然转头盯住了宴沉杳,“——这一次,能把吾徒吞佛召请来吧?”
被那双赤炎红莲般的眼眸盯着,宴沉杳无奈地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看缘分,看缘分。”
——数年间已经被问了不知多少次的沉杳姑娘表示,只有一个人的异度魔界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但这个锅她不背,不背。
纪无双忍住笑意,替已经要冒火的魔之尊者倒好一杯清茶,“无须焦虑,虽说纪某对好友所说的异度魔界也甚是好奇,但如沉杳所说,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说着,丰神俊逸的白衣少侠笑着叹了口气,“何况好友与葬魂皇和谋师相处得不亦是不错吗?”
提到葬魂皇和阅天机这对君臣宴沉杳的心肝就颤了颤。
——似乎,可能,好像,自己昨儿买的那本《俯首称臣》还在书房里躺着?咳,等会儿一定要记得毁尸灭迹。
宴沉杳默默在心里掰着手指数了数,葬魂皇和阅天机这对君臣如今倒是没有什么寰尘布武,征服天下的欲望了,却也天天在外面趴趴走难得回来一趟;梵天一页书和佛剑倒是和天门三尊关系不错,时常在天门一同论佛;疏楼龙宿一如既往地爱好房地产和教育事业,连带着一只蹭吃蹭住的剑子仙迹;至于素一哥纪美人这一拨……
想到明明是长河南星时对叶小钗又软又萌,现在却每天吹鼻子瞪眼结果被母上大人萧竹盈教育的金少爷,再想想在一边笑着看戏的金小开和软萌萌不知所措的天情悟剑声……然后又想到苦兮兮被自家爹亲娘亲之间的粉色泡泡闪瞎的续缘少年…….宴沉杳真的不知道该说他们天伦和谐好,还是替这群熊孩子默默点根蜡烛。
——呃,说起来,被白儒飘雪一句“无双,要是吾和你也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就好了。”说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纪美人才是真的苦逼?
嗯,做一哥,也是一件技术活啊。
宴沉杳深沉脸表示,这句话她没有在开黄腔,没有。
说到如何去往其他域界,除了一大家子出去踏青的素贤人,眼前的纪无双和袭灭天来应该都算得上是业务熟练户了。
“但天门本就是达摩金光塔里的一个芥子空间。”纪无双摇摇头,温润的面容上带着无奈的笑意,“要想知道其他域界的所在,恐怕还是要请教佛国之外的高人。”
佛国之外,高人,再加消息灵通…….宴沉杳脑内立刻冒出了某人的脸。
噫。
她想起那时候自己正是刚出达摩金光塔,因为不熟悉地域随便找了个方向往前走,一路上罕少有人烟,在已经通晓阴阳的少女眼中,却是满目人影。
那时候宴沉杳尚还不能完全掌控引魂灯,亦不知晓越是使用它,心中积蓄的恶念就越是难以消除,唯有能在引渡幽魂的时候能品尝些许情绪波动的她,一路上不知燃尽了多少魂魄里残余的情感。
是以在遇到那个面目冷寂,乌发坠地的少年时,两人都不知道是对方更像恶鬼,还是自己更像怨魂。
——这便是昔年的少年温皇和偃师少女的初遇。
一点也不美好的初遇。宴沉杳想起那时候尚还不知姓名的少年气息陡然一冷,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有森然剑意在眼前炸开,满目皆是雪白剑芒。
只差一点,她就要丧命当场。
“问千山,江滔涌,谁识渊中蛟龙——”悠然的儒音响起,无声之中乍现紫龙之影,苦境儒门龙首,疏楼龙宿持剑化去对方的剑芒,明亮金眸之中闪过微妙的趣味,“吾欣赏汝之眼神,但,这个人,汝杀不得。”
收剑执扇的龙首摇摇羽扇,毫不掩饰自己对对方的激赏之意,“能在瞬息之内将数百人斩于剑下,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剑术修为,当真是可怕。”
“哼。”对方一击不成,又被龙宿一口道破自己已经力竭的真相,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而是反手一剑割断了如流水般淌在背后地面的长发。雪白剑锋闪动的冷光之中,三千墨发纷散落地,这个苍白冷漠的少年,竟然有一张秀丽无比的面容。
电光火石之间,宴沉杳想起自己从新死的亡魂中读取到的零碎记忆,想起那个在巫教被视作禁忌的名字,被某个家族代代相传的称号……
“——神蛊温皇?”
“神蛊温皇?不。汝该称呼我,秋水浮萍任飘渺。”
自称任飘渺的少年挑起眉看向他们,或者说看向悠然含笑的疏楼龙宿,冷然的眼眸中闪动着前所未有的亮光,“这一战,吾且寄下了。”
“哈。疏楼龙宿随时恭候。”
看着对方提剑离开,一身褴褛也掩不去剑客孤冷的风华,宴沉杳注意到他苍白的手腕和脚腕上都留存着浅褐色的疤痕,恍然意识到,那是……终年被镣铐囚禁的痕迹!
于是听闻到前方无数新丧亡魂嘶吼哀鸣的宴沉杳突然就再也兴不起往前的想法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