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青竹马两小无猜 ...
-
“春儿,过来歇歇。”少年琴远端着一碗水,微笑着向正在练功的春儿招手。
“哦,来啦。”春儿收回双腿,拍了拍裤上的灰尘,起身走到琴远面前,抬头向他笑着。午后的阳光斜打在琴远俊逸的颊上,金黄的轮廓,明媚的眼眸,不由让人看的痴了......
“琴远,你怎么有空过来?赵师傅不管你吗?”
“赵师傅已经走了......”
“为什么?什么叫‘走了’?”春儿疑惑不解地看着琴远。
琴远伸手擦去春儿额头的汗珠,又将她拉向自己身边。
春儿会意,仰起脸让琴远擦拭着颈边的汗珠,咯咯笑道:“是不是你太笨,把赵师傅气走了?”一副‘我了解’的表情,踮起脚尖拍了拍琴远的肩,不住地蹙眉点头。
“你呀!”琴远在她挺翘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宠溺地笑道:“就你知道!”
“是呀,你哪么笨,谁都受不了你的。”
“你这小丫头......”一把抓住春儿的手臂话还没说,只听“诶哟”一声,春儿已经变了脸色,小鼻子痛的都皱了起来。
琴远连忙放轻了力道,撩起她的袖子,只见原本如白藕般的玉臂上红红紫紫的一片斑点,琴远眼睛一暗,声音有些沙哑:“他又扎你了?为什么?难道这一年你为他挣的钱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这么没人性......”
从两年前春儿来到红焰班跟着师傅,也就是班主的老婆学习了一年之后就让她开始表演。可还是时不时地折磨她。事实上不仅是春儿,红焰班的许多人都会受到班主的殴打。可他们趴在春儿身上留下伤痕,所以就用锥子扎她,这样伤口会比较小,殊不知这锥子的疼痛更加锥心刺骨!可怜的春儿这么小就要受到这种待遇,琴远眼里漾起一丝哀痛与怜惜,抚着春儿的手臂,默默不语。
春儿笑笑,声音轻快地说:“琴远,你还没告诉我,赵师傅为什么走了呢!”
“哦,他年纪大了,就向班主请辞,说已经没什么东西要教给我了。”琴远不抬头,依旧看着春儿的手臂。
春儿不愿见他伤心,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
“那...赵师傅的意思是你已经出师了??”
“嗯。”琴远脸上终于露出微笑,一扫刚才的阴霾。宛若这午后的阳光一般明艳动人。
一瞬间春儿有些怔忪,这...还是两年前的那个人吗?
忆起那年在街边的相遇,
他不带一丝温度的说:“拿去,买吃的。”
“我只有这么多钱。”
到了歌舞班见到他时自己很惊异,而他竟像从未见过一般,淡淡转身。不仅是对她,对红焰班所有的人来说,琴远是淡漠的,是孤独的。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对自己展露温柔,会对自己这般明媚的笑了呢?虽然他还是以前那个沉默孤独的少年,可春儿却看见了他沉默之下的温暖,孤独之下的温柔,在这里,他是春儿唯一的亲人......
又是一年冬来到,红焰班又转到了春儿的故乡。准备在这里停留两月,待新年过后再南下。
这天下午,天突然下起了大雪,街上行人寥寥,班主看这样子是没有人来看表演了,于是就决定休息一天。这着实让大家高兴了一阵。三三俩俩地出门踏雪去了。春儿转到琴远的房门前,敲了敲门,轻唤道:“琴远,在里面吗?”
琴远一开门就看见春儿冻得红扑扑的小脸,:“春儿,有什么事吗?”
“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
“好,走吧。”琴远回身将门带上,牵过春儿的手向外走去。
两人顺着官道向郊外走去,片片雪花像鹅毛一样铺天盖地地,目之所及之处尽是白茫茫的天地。随着两人离城市越来越远,人烟也渐渐稀少,到了山腰已经是彻底看不见一人了。两人还是并肩走着,遇到不好走的地方,琴远会伸出手扶着春儿,过了这段,便放开了手继续并肩而行。
离目的地越近,春儿的笑容就越少,表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这些琴远都看在眼里,可他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因他本就是沉默的人,所以两人并没有说化也不觉得尴尬。
待到春儿走到父母坟上时,大雪已经停了,周围一片寂静,仿佛处在与世隔绝的仙境一般。春儿父母的坟是她自己挖的,只是一个土包,连墓碑都没有。她跪在坟前,嘴里喃喃道:“爹娘,女儿回来看你们了。我现在可以跳很多曲子了,每天演出都会来好多的人来看春儿跳舞。班主也经常夸我呢,春儿是不是很棒?”没有眼泪,大眼睛晶亮的摄人。
琴远站在远处的树下,静静看着跪在坟前的小小身影。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春儿磕了几个头,才站起来。走到琴远身边,恬静地朝他笑笑:“谢谢你,琴远。谢谢你陪我来看我爹娘。”
她眼里没有哭过的痕迹,这让琴远有些吃惊。她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啊,失去双亲又活的这么辛苦,到父母坟前祭拜时却是报喜不报忧,天知道这孩子受了多少苦!春儿如苹果班可爱的小脸映在这雪景之中,简直就是跌落凡间的精灵,让琴远的思绪飘到很远很远......陡然间脖子一凉,接着大雪扑面而来!!
树枝上的残雪掉在琴远的身上,头上,冰凉的树干一下子惊回了他的思绪,只见春儿跑离几步,拍着手笑道:“琴远成了雪人了!呵呵呵呵......”银铃一样的笑声传了好远好远。
琴远一手捂着头缓缓蹲了下来,将脸埋在膝盖上。
“琴远?琴远你怎么了?”春儿发现了琴远的异样,忙跑过来蹲在他身边。
“春...春儿,我头...头...好痛。”琴远的声音从膝盖上传来,闷闷的。
“琴远,是不是很痛?你怎么了?告诉我啊。”春儿拉着琴远的手,不安地感觉从心底升上来。
“不知道,刚刚好像有东西砸了一下......”琴远声音痛苦,还是没有抬头,脊背微微颤抖,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琴远,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放开手我看看...是不是流血了?”春儿声音带着哭腔,“你可以站起来吗?”
边说边扶着琴远站了起来,满眼的焦虑让她没有发现琴远抬头时眼中闪过的一抹慧黠,急急说道:“你要不要......”
下一秒,琴远已经脱离她的掌心,奋力一蹬树干。树上的积雪再一次将两人全身覆盖。
春儿被他突如其来的改变怔的好久说不出话来,眼睛眨呀眨的。好一会儿,才咬牙说道:“好你个琴远,从哪学来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说着抓起地上的雪向他丢去!
“这叫兵不厌诈!若非你刚才害我在先,我又怎么会这么对你?”
“这...这...反正是你不对!”春儿词穷,又拿雪球砸他。
这一次琴远轻松躲过,掬起一捧雪松松捏了几下,朝春儿丢去。“来而不往非礼也。”
春儿根本没有来不及躲开,就见一雪球飞到自己面门,却丝毫没有力道,仿佛就像天空飘落的雪花一般,轻柔的就像琴远......
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的“礼”了很久,知道筋疲力竭,双双躺倒在雪地上。
“琴远,我在这里生活了七年,爹娘待我很好,甚至用生命来救我,可我却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嗯?”琴远躺在雪地上,平视着灰色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雪又下了起来。点点雪花落在他的眉眼上,落入他晶莹的眸中。
“那年夏天,一群契丹人不知为了什么,大半夜烧了我家房子,杀了我爹。我娘将我放在地窖里说是要去陪我爹。我一个人蹲在黑漆漆的地窖里害怕极了。我一直哭一直哭,可娘都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第二天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家的房子已经烧成了平地。再废墟之中我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娘,可她说她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她说...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春儿声音哽咽,继续说道:“他们死前,却告诉我...这个...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琴远有些动容,“我爹也是被契丹人杀的,看来我们是...同病相怜。那你想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吗?”
“不想。我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抛弃了我,就算不得已也好。从我记事起,我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爹是个猎户,他会带着我去打猎,会让我骑在他脖子上去赶集,会给我买我最爱吃的糖葫芦。我娘是个村妇,她会叫我唱歌,夜夜哄我睡觉,会在我生病的时候衣不解带的照顾我。春儿不需要什么亲生父母,在春儿心里,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春儿用手抹了抹颊边的泪水,轻声说道:“爹跟我说过,人不能轻易掉眼泪,更不能向命运低头,所以我要开心地活下去。我们都要开心地活下去。”
“对。”轻易的声音颤抖,雪花在他的眼里融成了水,却没有掉落,“我门要开心地活下去......”
这场雪又下了几天才渐渐收了势,年关将近,红焰班的也在经历了几天惨淡经营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琴远前不久刚谱出一曲《陌上春》,第一天试演便博了满堂彩。所以成了压轴节目。春儿早早回了后院,准备早些歇息。正在铺床时就听见‘咚咚’的脚步声,来人一推门就冲她大喊:“春儿,不好了。”此人正是春儿的大师兄蒋宜。
春儿见他在数九寒天里还满头大汗,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待开口询问,蒋宜又道:“琴远师弟受伤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春儿闻言心里一凉:“班主又打他了?”
“不是。是契丹人,”一面拉着春儿向琴远房间走去,一面说着:“那几个契丹人来看师弟表演,看完了就要带他走。说什么要带回去弹个曲子。师弟不从,他们便动起手来。你进去看看吧。”两人已至琴远门前,蒋宜将春儿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