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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清念传信风波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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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完铺子事宜,清琇才问:“此番约我们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呃……差点把正事忘了,元宝!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拿下去,告诉周叔三月里的进项。”只见清念又一阵忙乎交代后才让丫鬟们离开,这才扭头对着清琇道:“此话也是我爹爹叫我转告阿姐的。”
“三伯?”清琇不禁泛起一丝疑惑,到不知三伯于她有什么事。
“嗯,爹爹前儿谈生意时听人说,那苏家的二房要娶我们李宅子的姐儿,听那话音里的意思说的就是三姐姐。”
正在桌案上临着花样的清妍闻言不禁停了笔,抬起头道:“可我阿姐还没出孝呐,啊!我的花样!”这一激动,那笔上的墨汁刚巧滴在了宣纸之上,雪白的地方霎时染了一抹黑渍,好一副初荷图便被糟蹋了。
眼见如此,清念走过去瞧了瞧,那墨渍悬于荷叶之下,与周遭也不搭调,确实突兀的很,方道:“这个地方不好补救,只得再画一张了。”
清琇起身走过去,边跟着看了看,边问道:“哪个苏家?”
“还能是哪个苏家,自然是范阳首富那个苏家了。嗯,不过呢,那二房似乎跟长房不太一样。”说话间,清念抬手便要拿起那压着花样画的镇纸,打算帮人把这画破了的纸丢掉,却被清琇止住。
只见清琇自笔架上选了个细小的,沾了沾墨汁,沿着那黑渍描了起来,又道:“你对那苏家二房可有了解?说与我的又是何人?”
清念眼盯着宣纸,又看了看那淡然作画的清琇,道:“苏家二房的老爷去得早,因着其早些年去南边做生意时遇着了盗匪,便没了性命,那时候二房的太太刚怀孩子,呃,这么说应该是个遗腹子。但是听我爹说,那二房的少爷好像是个瞎子。”
“可知这少爷为人如何?”清琇边问,边手持墨笔顺锋将黑渍拉长一个弧度,沿至荷叶之下,似成一抹鱼形来,后又侧锋时快时慢地勾出层层鳞片,方才还是一块污渍,现下便成了一条锦鲤跃然纸上。少不得被边上二人拍手称赞一番:“还是三姐姐厉害!”
“为人再好也不成呐!”立于一旁的清妍接过话道:“我阿姐可是有心上人了。”
闻言清念似打了鸡血一般,圆乎乎的脑袋上的肉感觉也跟着人颤了颤,凑过来问道:“谁呐,谁呐?”
清妍暧昧地看了一眼处之泰然的清琇,道:“水榭临花畔,叶搔廊两边。彩鱼驱莲船,驶向青秀间。”
清念低头想了想,可她于诗词颇无建树,便揪起清妍的袖口嗔怪起来:“要说便说,凭白地念什么诗啊,你又不是不知,这东西识得我,我可又哪里识它啊!”
只见清妍手持着帕子,伸出秀气的一食指便朝人肥嘟嘟的小鼻子一点,道:“你这蠢货,平日里便叫你多读些书,你偏不,此诗分明就是个藏头诗嘛!”说罢便自边上取来一笔,将诗临出后却又将那‘榭’、‘廊’、‘莲’并作‘青秀’几字圈了出来。
“噢~~~原来是‘谢郎恋清琇’呐~~~”眼见这般,清念帕子半遮着嘴边笑边拐着弯念出声来,又朝着清妍一通的挤眉弄眼道:“那谢郎是何许人也呐~~~”
眼见二人一唱一和地调侃,清琇着实有些听不下去,便放下墨笔,擦了擦手神色淡淡道:“想来这个月的花样是不需要我了。”
清念这才立马叛了变,急急忙忙道:“哎?三姐姐,三姐姐,方才可都是八妹说的,不干我的事呐!便是不画,那也只不画她那份便好了!”
累得清妍娇嗔一跺脚,连带手指秀气地一指,道:“叛徒!”
嘻嘻闹闹间已是临近晌午时分,因着清念想去自己铺子转转,清琇二人便不好再做打扰,东厢辞别周氏之后便动身离开。
且说清琇清妍二人现下住得宅子居于西街偏南地方,与三老爷一家只隔了两条长街,故她两人便步行而来,步行而去。
这西街地方住的多为商贾之流,且纵贯街间是数不清的巷子,因着求近,清琇她们便走的是常走的寡妇巷。此巷乃因早先一节妇而成名,后常有离和或寡居妇人搬来此处,故称为寡妇巷。
巷长不足百丈,清琇几人踏着青石小道一路西行,谈论那李宅苏宅之事。
“那老虔婆偏生不死心,怎的就不见得我们好。”清妍揪扯着帕子道:“阿姐忍得了,我可忍不了。”说话间,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走在前面的清琇,一双若星辰的眸子明亮间闪着怒意,道:“阿姐!你倒是说句话呐!”
这番清琇才停下脚步,回身间依旧是那副淡淡神情,恨得清妍牙痒痒,只听她道:“便是要有反应,也得等查清楚才是。”眼见人有些气急败坏,她才又道:“知己不知彼,焉能百战百胜?”
清妍此时哪里听得进去,她不怕战败,便是鱼死网破也没有关系,只是她不能忍受她阿姐的不战而败,只见清妍上前两步,道:“那阿姐打算怎么做?”
“难道还要在这当街过道之中谈论不成?”眉目一敛,清琇拉起清妍的手往所居方向,边行边朝旁边跟着的锦鸾吩咐道:“回去叫李树回来一趟,便说我有事吩咐。”
闻言清妍不禁纳闷起来,问道:“寻李树作甚?他不是跟谢小郎去了京城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李树便是当年一同自北疆而来的静叔的侄子,因着谢敏看他有些力气,便着人锻炼了一番,现下便是在外帮着清琇清妍二人做事。
“上个月底回来的,那时候你正跟清念忙着铺子的事。”说话间,清琇几人即将行至巷尾之时,却听得巷中传来一阵吵闹之声。众人回身间却见一妇人跌坐在一小侧门地方,盘叠式的发髻上绑着白结,想来是新寡。只见那人改坐为跪,也顾不得那一身鸦青色粗布衣服上的凌乱和灰尘,猛地拍着木门,哭喊间声嘶力竭,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眼见如此,清琇着边上的锦鸾去问问出了什么事,少顷却见锦鸾一路小跑回来,道:“那妇人姓王,夫家是这巷子里姓徐的一户,两个月前她男人跟人做工时丢了性命,自己因着伤心又流了孩子,她婆婆嫌弃她克夫又克子,便把人给赶了出来……嗯,街坊里说她在娘家那头好像也不怎么讨喜。”
闻言,清琇抬头看了看远处晃晃悠悠站起来的妇人,只见那人神情似有恍惚的朝着巷外走去,问道:“这小月子里的人有奶水么?”
在场的都是未嫁的姑娘家,哪里知道这些,脸皮薄的锦鸾更是腾下红了脸,支支吾吾道:“这……这奴婢不知……”
“因着人不同,这奶水也不一定。奴婢去问问。”善于药理的柳绿面不改色地答道。
清琇眼见着那人要出了巷子,便道:“嗯,若是有,便说宅子里有一男婴急需人照顾,想叫她来帮忙几日,不妨把孩子说得可怜些。”
“是”
立于一旁不明所以的清妍不由得问:“阿姐这是干什么?”
清琇侧过头对清妍道:“若是有一人先丧夫,后丧子,婆家娘家皆不要她,你以为她当如何?”眼见人一阵沉思,清琇抬手指了指那妇人离开方向,又道:“你可知那个方向是哪里?”
顺着巷尾在过一街便是一条河,此乃百果河的一支,清妍忽的恍然大悟道:“她……她要投河?!”言此,她脸上泛起一抹复杂,又道:“便是如此,阿姐能救她一次,难道还能救她一辈子不成。”
清琇也没接清妍那话,而是转身边往回走边说起其他来:“这西街虽多是商贾,可住着更多的是给商贾卖力气的下人,这生意做得越大,用的人就越多。我虽不知那徐家婆子是谁,可这寡妇巷一带确实是多为苏家做事的。”
后来跟上的清妍问道:“阿姐的意思……那妇人的男人是给苏家做事的?”
“不好说,且等柳绿回来一问便知,何况咱们现下也确实缺个奶妈子。”只是那想救人一命之话,清琇没有言明。
“那她要是再寻死怎么办呐?”清妍虽知阿姐有查一查苏家的打算,但那妇人境遇确实不太合适,少不得惹一身麻烦。
“大凡做了母亲之人,便有一颗疼孩子的慈心,何况那还是初丧子,若是跟她说有孩子无人照看,思己及人,她也必见不得别人家的孩子不好,只要有一线生机,这人便死不得。”言此,清琇忽得停驻脚步,一双沉静的眸子凝视着清妍,道:“世人常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阿妍,若有一日,你举手之间便可救得一人,莫惜的这一救,当是给自己结个善缘。”其实,她更想劝言,若有一日,可饶过一人性命,也当放下。可转念一想,那以徳报怨,又何以报徳,如此也就作罢。
却见清妍上前两步,夸住清琇胳膊半撒娇半应下道:“知道了,阿姐。”只是那话到底听进几分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