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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原始社会黑巫师(十五) ...

  •   缓步走向祭祀台前,宋琅立刻感受到四面八方投过来的或好奇、或敬仰,或荡漾的目光。当然,后者来自于炎日部落的那一群妖娆精壮的壮汉们。

      众目睽睽之下,宋琅面色不改,缓缓将手上的半脸面具扣上脸,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像以往的所有巫师一样。

      底下顿时一片安静,悄无声响,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祭祀台上,

      在这样肃穆的气氛下,宋琅也不由正了脸色,开始一丝不苟地走完祷告前的古老仪式。

      她按照巫师厉教的仪式流程,手持着祭祀用的稻草,庄重地迈步踏上了祭祀台,放在石盆中央。

      下一步,需要巫师用上天赐予的神火,点燃盆中的干稻草——

      这一步是以往祈祷仪式最漫长的一步。

      其余族落的人,火种都是从巫师这里取得的。而身为巫师,就得有钻木取火的绝活,自然,这是巫师们绝不会外传的,连巫师厉也扭扭捏捏半天再说出。

      虽然她听到钻木取火的时候,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要她捋袖子撒汗忙半天,还不一定钻得出来火来,她可不干!

      于是按照仪式步骤,宋琅将双手伸进了大石盆中,但遮住众人的视线后,她并没有开始像以往的巫师一样,吭哧吭哧地开始在盆里钻木取火——

      她摸出了一只打火机,按下。

      “啪叽”一声,火苗一秒冒出!

      “啊!!她真的取出火了!”“这么快?!我的太阳神!”“她真的是巫师!”

      连打了个哈欠,准备等她钻出火的巫师厉,眸光也一霎凝定。

      宋琅不动声色地将打火机收回储物戒,不理会底下惊叹声,一脸若无其事地,开始接下来的步骤:接过一碗动物的血,洒在火盆里。

      以往这一步,用的是人血。

      宋琅心有戚感,她坚持用动物之血,暗下已经惹起了很多部落的不满。

      但她执意如此,而且,这一回她必须要彻底让所有人信服,以后祈祷日上,才不会再有伤及人命的蒙昧之事。

      她拿过火把,一言不发地,将火种分发给各族首领。

      “感谢太阳神!感谢巫师大人!”因为她先前神乎其技的取火速度,本来还心存怀疑,和因她换用动物血而不满的人,也不敢再有异议,战战兢兢地接过火种。

      完成祭祀的开场仪式后,所有道具被撤下,接下来就是巫师通过歌舞对上天祷告了。祭祀台下来自各个部落的人,都很好奇接下来的祷告,毕竟这是他们有生之年见到的第一位女巫师。

      其实巫师的祷告效果好与否,是取决于歌舞对人心的煽动力。

      但每个巫师有每个巫师的方式。

      比如宋琅,就不打算拿着骨铃,毫无美感地蹦跶了。

      她站在祭祀台上,茕茕而立,暮色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身上异于兽皮的衣服,也在风中猎飞。

      她抬起头,沉默地望着这古老的原始世界,和这古老的暮色。

      这个祭坛于她而言,与其说是一种祭祀神灵、祈求庇佑的美好愿景,不如说是一种掠夺生命的残忍。说这是祈祷,简直是美化了愚昧。

      而她站在这里,是为了改变这种不该存在的残酷方式,是为了祭奠那些无谓死去的人……

      她深呼出一口气,取出了袖里的陶笛。

      在所有人庄严的注视下,她将陶笛抵上轻红的唇,手指翩飞而动,奏出的,是一首缥缈空灵的、悼念逝者的镇命歌——死亡的主题,永远是最触及人类心灵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情感。

      不是这个世界尚还质朴粗犷的歌调,而是后世悠扬的、有精准旋律起伏的乐曲。

      原始的厮杀、挣扎的求生、无望的日出日落、愚昧的献身,所有的感情统统被这一刻的空灵旋律冲刷掉。

      这一曲跨越时空、穿越不同文化的语言与习俗的安魂曲,是先进的文明,与古老的文明之间,一种沧桑的交流。

      她什么也不需要说,什么也不需要做,她知道她只要将这一曲吹下去,哪怕是原始社会的人类,也都可以在这声音的优美格式与神韵里,去读懂另一个文明的温和,友好,与慈悲怜悯。

      所有人都呆呆望着祭坛上,垂眸吹陶笛的女子,沉浸在闻所未闻的、触及心底极深处的空灵曲调……

      巫师厉亦抬头,一瞬不瞬盯着她: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的双手不再沾上同族的血,不再固执地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这才是她,真正的祈愿吗?

      ※※

      “嘿!巫师厉,你说是你的祭祀不如我的好,还是我的比你的好,或者是我的更好?”

      祭祀结束后,宋琅负着双手,跟在巫师厉后头无耻地问着。

      巫师厉冷冷侧脸不看她。

      宋琅腆着脸继续跟着,笑道:“真的不夸我几句吗?那你刚才还看得这么认真?”

      巫师厉恼羞成怒,拄着拐杖拖着脚上未痊愈的伤,转身就走远。

      宋琅小跑到他前面,依然负手面朝着他,一边后退一边说:“哎呀,就夸一句?”

      巫师厉低垂着的眸光稍松动,抬头微动嘴唇……

      “巫医大人!原来你在这儿?”

      宋琅闻声转身,看到翎惊喜地笑着走过来,于是她也灿笑着招手回应:“翎,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要去安顿族人,让他们今晚在西萨部落住下吗?”

      翎走近宋琅,对一旁一脸阴沉的巫师厉颔了颔首:“巫师大人!”

      巫师厉眯了眯眼:“炎日部落的首领?”

      翎点了点头,虽然他早已习惯了巫师厉一向的阴沉脸,但总感觉现在好像有点格外阴沉?也不多想,他上前一步,熟稔地将手搭上了宋琅的肩头,笑着问:“巫医大人,今晚每个部落都会举行篝火晚会,就是祭祀的火盆采来的火种。你还没有加入任何部落,所以要不要来我们部落一起?”

      宋琅偏头一想,她还怪怀念炎日部落那些可爱的壮汉妹纸们的,于是笑着点头答应:“好,我今晚过去找你们。”

      宋琅询问巫师厉:“巫师厉,你要一起过去吗?”

      巫师厉正神色晦暗地看着翎,以及他搭在她肩上的手。

      他闻言,刚想开口,翎就眨了眨微钩的狭长凤眼,对宋琅解释说:“巫师大人从来不参加篝火晚会的。”

      “咦?是这样吗?”宋琅疑惑地看向巫师厉。

      “哼!我对那种无聊的晚会没兴趣。”不知怎的他像是忽然生气了,说完就冷冷拄着木拐杖越过她走远。

      宋琅感觉不太对劲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还没想清楚,翎就拽过她的手臂,说:“对了,巫医大人,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宋琅挑眉:“有礼物?”很好,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收礼物了!

      “唔。”翎含糊地应了一声,抓起她的手,将一条兽骨项链放在她手心,语速微急地说:“你曾经救过我一命,还帮助了我们部落这么多。我也不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就做了这条项链送你。”

      宋琅举起手中的兽骨项链端倪着,上面对称地悬垂着五根手指大的光滑骨头,显然被人精心打磨过,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朴美感。

      翎看见宋琅只是细细打量着不说话,眼睛忽闪了一下,声音带上骄矜凌厉:“不许说不要!”但一想她是巫医与巫师,又有些忐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不恭敬了。

      宋琅却似是压根没注意到,只笑了起来:“我又没说不要。这条项链很好看,我挺喜欢的,谢谢你,翎。”

      翎眼神动了动,微抿住唇,将嘴角的笑意压下:“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我家乡的规矩是礼尚往来,既然收了你的礼物,那我也给你一份回礼吧!”

      “诶?你要送我回礼?”翎抬起微钩的凤眼,流露出意外的喜色。

      “嗯。”宋琅蹲下身,摘了数根草,熟练地编成一只憨态可掬的草兔子,然后放在手心托着递了过去:“给!我的回礼。”

      翎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小心又珍惜地从她手中拿了过来。宋琅见状笑了笑,说:“你放心,我编得很结实牢固,不会轻易散坏掉的。”

      但翎依然是小心翼翼地托着,因长期打猎而长出厚茧的大手慢慢曲起将手上小小一只的草兔子包了起来,声音有点恍惚:“嗯,我也……很喜欢。”

      ※※

      晚上,宋琅跟随着翎来到炎日部落举办篝火晚会的地方,明亮温暖的篝火被数十个人围着,阵阵烤肉香味和欢笑声远远就传了过来。

      还没有走近,眼尖的大壮就立刻窜了起来:“巫医大人,坐这里坐这里……哎?或许该叫巫师大人了?”

      宋琅摆手不在意地笑道:“随你们怎么叫吧。”说着便走过去坐在大壮的身边。

      他立刻受宠若惊地捧着心:“啊!巫医大人,大壮就知道自己在你心中是不一样的!”其余族人纷纷笑骂着拿起小石头精准地朝他扔去。

      刚好右边是伊鹿,宋琅刚坐下他立刻就兴奋地摇了摇她的手,两眼闪着崇拜:“巫医大人,你怎么才来?今天早上的祭祀真是太好看了,比往年的都要好看得多!”

      忽然,翎走了过来,硬生生挤开大壮,顶着大壮委屈谴责的眼光和“嘤嘤嘤”的声波攻击,坐在了宋琅的左边。

      听到伊鹿的话,翎也附和着说:“嗯,巫医大人吹的曲子,也说不出的好听!”

      伊鹿也满目好奇地看过来:“不知道巫医大人,吹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那个东西叫陶笛。”宋琅随手拿了出来,递给一脸雀雀欲试的伊鹿:“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

      她的话刚说出来,伊鹿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这是你的祭祀之物,一定很重要。”

      宋琅哂笑:“没关系,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但伊鹿坚决不肯收。

      “他不收,不如给我吧?”一旁的翎忽而淡淡出声,“我想学。”

      “啊?”伊鹿一脸震惊地望着自家首领。

      翎厚着脸皮任他看,只是耳尖似乎有些红。

      宋琅失笑摇头,递了过去:“我教你怎么吹吧?”

      她轻轻拨动他的手指,摆在了对应的孔位上:“就是这样,你试一试吹响?”

      翎指尖一颤,忙掩饰地低下头,将陶笛凑近唇。但方一触及,他又想起她之前在祭坛上吹奏的模样——

      这是她的唇,碰过的地方。

      这样的念头一起,翎感觉整张脸都烧了起来,禁不住将头埋得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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