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卷轴精神污染》FiabeBugie

1、偏执症

　　病友三十题 ：偏执症

　　1
　　马丁觉得德瑞希安最近有点奇怪。“你的错觉。”俊美的青年笑着，握住了马丁的手。长了薄茧的手来回轻抚着他的手背。马丁看着这双形状优美的素手，没来由地觉得它们能毫不费力地掐死他。

　　2
　　他睁眼，看见身着华服的老人坐在床沿。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他知道，这是他的父亲——尤瑞尔.赛普汀七世。
　　“父亲……”他轻声唤道，但老人似乎没有听到，只是自顾自地喃喃着什么。
　　“……他……帮助……危险……小心……湮灭……小心，我的儿子。”老皇帝起身，消失在不知何时充满了房间的黑暗中。马丁想去追他，但黑暗已缠住了他的四肢。他想向躺在身边的恋人求救，但转头一看，除了不断翻滚着的黑暗别无他物。
　　Save me .

　　马丁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让他的睡衣湿透。他颤抖着看向身旁，却只看到德瑞希安宁静的睡颜。一绺金发调皮地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马丁无意识地伸手将其撩到青年的耳后。
　　此举惊醒了一贯浅眠的德瑞希安。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吓得马丁差点跌下床去。“抱歉，马丁。”他及时拉住马丁，脸上挂着他惯有的微笑。
　　马丁尚未平静下来，却看到对方的脸在眼前放大，接着，一个温度偏低的、柔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
　　“早安，亲爱的。”没有过多的动作，德瑞希安放开了马丁，但他的脸并没有移开。马丁感到他温热的气息呼在自己的脸上，有薄荷的香味，但好像又不是薄荷。

　　德瑞希安用过早饭就离开了。马丁有些疑惑他没对他早上奇怪的样子表示关心，甚至问都没问，这不像他平常的样子。该死！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整天闲在凌云者神殿没事干吗？反倒是你都没怎么关心他！马丁在心中唾弃怀疑挚友和恋人的自己。

　　3.

　　血色的天空，如潮水般从湮灭之门中喷涌而出的魔物，庞大如山的恐怖魔神在人间行走。如果真有末日，一定是这样的。

　　马丁被那个人拉着狂奔，跌跌撞撞。那人丰美的金发盘成了一个紧密精致的发髻，但在激烈的战斗中还是有几绺挣脱了束缚，飘扬在带着血腥味的风中。

　　德瑞希安，德瑞希安。他默念着那个人的名字，不知为何觉得今日之后就再无机会唤他。

　　魔神在他们的身后咆哮，但他们还是早它几步进了神庙。

　　马丁冲向众王护符，紧紧握住它。他在触碰到它的那一刻明白了他应该要做什么。这是他的命运，是他无法逃离的命运。

　　他转身看到德瑞希安早已挡在门前，拔出双剑严阵以待。即使知道这是螳臂当车，那人也在所不辞。他的几缕金发垂在颈边。

　　“瑞斯。”

　　马丁难得用昵称叫他，那人果然疑惑地回过头来。马丁笑着摔碎了护符，全身爆出刺目的金光。

　　上升，上升。他的意识愈加模糊，身体早已脱离了他的控制，他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变成了龙型。那是他所信仰的神祇，赐予他龙血的圣灵。

　　在他的意识彻底消亡前，那双绝望的紫眼睛是他最后看到的事物。

　　马丁因胸口的沉闷感觉而醒。他皱着眉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熠熠生辉的金发。德瑞希安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还爬上了他的床，钻进了他的怀里。

　　马丁忍不住摸了摸德瑞希安柔软光滑的头发。他突然想到恋人浅眠的特性，心里不由得有些小小的歉意。

　　出乎意料，德瑞希安并没有醒，他的呼吸依旧均匀轻浅。

　　马丁看着酣睡如同婴儿的德瑞希安，想到了自己在科瓦奇的教堂当修士的时候。不管是信奉八圣灵中的哪一位，各个神庙的门前都不时会出现弃婴。最初，还是个年轻修士的马丁对这些一碰就哭的小肉团束手无策，后来，在年轻的修女修士们的教导下，他才渐渐学会如何让这些小家伙安静下来。

　　我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巨婴。马丁想着，嘴角不自觉地上翘。被德瑞希安枕麻的手已能活动，于是马丁便用它托住怀中人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则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哼着记不清歌词的摇篮曲。

　　4.

　　他最近总是睡得很熟，呼出的气息常有淡淡的薄荷味。

　　5.

　　“太迟了……”

　　梦中的场景变为现实，马丁绝望地看着恐怖狰狞的巨大魔神，心中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力。德瑞希安站在他的身旁，握紧了他的手。

　　“众王护符。”金发的青年轻声说。

　　马丁如梦初醒，但德瑞希安已拉着他拔足狂奔。那人的几绺金发脱离了盘起的整体，在血腥味浓重的风中飘扬。

　　似曾相识，但又有哪里不对。

　　出于对德瑞希安近乎盲目的信任，马丁任由他带着他跑。直到他看见了德瑞希安的爱马约瑟芬，他才意识到不对劲之处。

　　青年翻身上马，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上来！”

　　马丁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转身欲跑，但德瑞希安已不耐烦地驱马行至他的身旁，形状优美的双手爆发出与其外表不合的大力，插过马丁的腋窝将他轻而易举地提上了马。

　　“你疯了吗？！”马丁将话吼完，就被德瑞希安按在马颈上强吻。他的嘴中有疑似薄荷的香味，但此时马丁已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催眠药水。德瑞希安的舌头伸进了马丁的口腔，却被他狠狠地咬了一口。“嘶！”德瑞希安吃痛，放开了他。血液和着药水从他淡色的唇边流出。

　　马丁不想与德瑞希安多说，火急火燎地想要跳下马，但德瑞希安的双手箍紧了他。十分了解主人意志的约瑟芬迅速奔向城门。

　　“马丁，马丁……”德瑞希安将下巴抵到马丁的颈窝，束缚着他的双手使的力气越来越大，似乎恨不得将他嵌进自己的身体。“我不想再次看到你在我面前死去，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绝不会。即使你今后对我只会有刻骨的恨意，我也不在乎，因为你还活着，而且眼中也只有我一人……

　　“你知道吗，马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意识到我们永远不可能真正地在一起。你会为了救世而死去，但如果你没死呢？你是最后的赛普汀，你绝不会让赛普汀的血脉在你这代断绝，你身边的那些人也不会。那么，然后呢？虽然我真心爱你，但我不出身于名门望族，有一身好本事却没有建功立业的愿望，最重要的是，我不是女人，无法为你诞下子嗣。

　　“啊，按照你这令人厌恶的责任心与正义感，你一定会善待为你生下孩子的女人，也许你还会为了她远离我，然后一辈子和她幸福美满？让这一切都见鬼去吧，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你是我的，马丁，你只能是我的。我无所谓你爱不爱我，反正我已经彻彻底底、无法挽回地爱上你了。你知道吗？我他妈爱你爱了三辈子！从湮灭到奥杜因复活再到湮灭！46年！我忘不了你，我根本忘不了你！……”

　　德瑞希安顿了一下，然后凑近马丁的耳朵，颤抖着说：“你爱我吗，马丁.赛普汀？在你看来，这样的我很可笑吧？身为一个男人，却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为爱疯狂……

　　“也许你有点喜欢我，但只是把我当成床伴吧，嗯？我的皮相可真有用，但最有用的还是我的能力，乔斐里那老头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将我收入帐下？……”

　　“你闭嘴！”

　　马丁忍不住朝他吼道，但因极度的愤怒而造成的呼吸急促又让他无法狠狠地骂这个不知道发什么疯的蠢小鬼一顿。

　　他也许不会有机会骂了。

　　暗红色的魔神已追上了他们。

　　6.

　　马丁的手颤抖地按住胸口，那里有个坚硬的东西正散发出怪异的高温。

　　众王护符，命运使它出现在马丁的胸前。

　　他突然之间明白了，全明白了，他的职责，他降生的使命。他五十年的生命就是为这一天而活。

　　不知名的力量迫使德瑞希安放开了他，马丁镇定地下马，走向梅鲁涅斯.大衮，取下脖子上的众王护符。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剑尖从马丁的胸口冒出，有刺眼的血色。一只手扶上他的腰，慢慢圈住，将他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往下滴血的剑身。血液污了他的长袍。

　　没有受伤的灼痛，只有渐渐蔓延的冰冷。他知道，这是德瑞希安最得意的作品——北风。

　　马丁艰难地转过头，那人靠在他肩上的脸是笑着的。无声的，疯狂的，扭曲的笑着的。曾经清澈的紫眼睛中此时只余疯狂。

　　Save me.

　　7.

　　克瑞斯通.石墙很郁闷。

　　他几秒之前明明是在蓝色宫殿的一个落满灰尘的房间行走，转眼间却来到了一个颜色灰暗、雾气缭绕的野地，自己身上的盔甲也变成了一身便服，手上还拿着一根怪模怪样的法杖。

　　“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吗？我当时一剑就把马丁那老小子捅了个透心凉……”

　　癫狂的笑声将克瑞斯通的注意力吸引到草地正中摆满各色美食的长桌。桌旁的王座上坐着一个俊美的金发诺德青年，刚才那阵笑声便是他发出的。他的对面是一个形容憔悴的中年人。

　　年轻的龙裔对那青年有种模糊的好感，就像是他曾见过这人并有过一次令他满意的交易。这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他走近长桌。“请问……”

　　“哈哈，我知道你，龙裔？哈哈，我也是龙裔，曾经是，现在也是。不对不对，我现在应该是——疯狂之神——谢尔格拉！来来来，我悄悄告诉你我的真名。我的真名是，是……是什么？哈哈，这种小问题不必在意。对了，你知道怎么做鱼棒棒吗？这可是个需要无与伦比的耐心和精湛技术的活儿。”青年抬起头，克瑞斯通被他眼中的白茫茫一片吓得退了一步。

　　“还有啊，你知道吗，龙裔小子？我旁边这个跟你长得挺像的老家伙也是龙裔哦，哈哈哈……鱼棒棒！”克瑞斯通发现疯神的王座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与其一模一样的王座，一个棕色头发的男人瘫坐其上，了无生气。

　　不知好奇心害死猫为何物的年轻人大着胆子走过去细看那个男人，疯神似乎也没注意到他，依旧笑嘻嘻地做着他的鱼棒棒。

　　一个没刻画出面孔的人偶。

　　“他从来就没能改变什么，一切都只是幻象罢了。”憔悴阴郁的中年人起身，全身散发出光芒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