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赦》魅影杀手

1、不赦

　　爱是罪。爱你是死罪。杀。不赦。

　　魅影杀手

　　魅影杀手，弹拨文字，杀你的身、心、欲、念。

　　山风吹过来的时候，我还在这里等你。山风吹过来的时候，我若是不在这里等你了，就一定是在去杀你的路上。

　　众生之王宙斯，偏爱凡间美女，时常变化肉身，来与美女幽会交娈。有一次，他爱上了中东美人欧罗巴，便派他的儿子——畜牧之神赫尔墨斯到欧罗巴的门口放牛，而自己则变为一只无比美貌的白牛。欧罗巴一眼便发现了白牛，十分钟爱，在赫尔墨斯的帮助下骑上了白牛。

　　于是宙斯驮着欧罗巴奋蹄奔往海岸，穿越大海，来到一片新大陆，这片大陆便成为后来的欧洲。欧罗巴在此繁衍她与宙斯的神子。

　　但宙斯从来不能在他爱的女人面前现出真身，因为任何凡人见到宙斯的真身便会遭殃。在一次欢爱情浓的时候，宙斯忍不住在欧罗巴的面前现了一下真身，于是欧罗巴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劈成了烟尘，只剩下她腹中的神子。

　　1.

　　给大家讲一个我和某半过气男星之间的故事，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听。故事其实发生在很久之前了，现在我也长大了不少，回头看看过去的那些事情，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那么狗血、惨烈、大胆、无知的事情，是今天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干不出来了。

　　但我还是感激当年初的那个我，干了。

　　用半过气形容他，我的情绪很复杂。如果他没红过，我不会那样丧心病狂。如果他不是后来过气了，我们的故事也不会继续下去。

　　我为什么要写下这一切呢，本来已经发过誓，要让这一切烂在肚子里，写进我的棺材里。我将嫁为人妇，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地方，过我不知名的一生。我已将全部的灿烂，献给我和你相伴的那短短时间，然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枯萎。

　　但我没想到还有后来。也许这就是他们说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的念头死死纠缠你，白天黑夜，大概连魂灵也感觉得到吧。连他们也看不过眼了，所以让我再次遇见你，制造这一场又一场的好戏。反正只要我自己不怕心碎复心碎，又有谁会怕。

　　我做了，也无悔。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久得我也又有了勇气，重新审视自己的伤口，和你有关的伤口，和你有关的疯狂，和你有关的喜悦。当然，依然疼痛，但已经是我可以忍受的疼痛。你是穿过我胸口那个大洞的冷风，只是，风车转动的频率，一天一天变慢了。你涌进来的次数，一天一天变少了。我在人群中突然浑身僵硬地抵御想念的疼痛，一天一天变轻了。

　　所以，记录吧。

　　我得先给你起个名。这个名字要像你，又不让人想起你。我想了又想，你演过很多男主角和男配角，于是我决定了，叫你Mr. Y，因为你的名字里有个Y字，因为你对我来说就像罂粟，因为你戴眼镜的样子很好看。反正，你在这里就叫Y吧。在这里，一切由我做主，你不能对我来强的啦。

　　时间回到8年前，2007年。在杭州一所大学念大三。课已经很少了，大四基本没课，就两件事：写毕业论文，以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找工作。我们那所大学也很古怪，女生基本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浙江各地的白富美；第二类是全国各地的美女；第三类是糊里糊涂来陪练的丫鬟。我自己呢，介于三者之间吧。我家不穷，但也不富，我长得不丑，但也算不上大美女，素颜算清秀，化了妆泡吧也会有人来搭讪的程度吧。

　　大三升大四的那个暑假开始，大家都出动去找工作了。我们寝室四个女孩，有一个已经通过家里的关系，在广电实习，将来妥妥的记者或主持人；有一个最美的早就触过电，演过几个电视剧的女三女四，现在拍着平面广告，不愁收入；我和另一个女孩还没着落。那个女孩属于长得比较困难的，家里条件也不太好，比较要强，估计是要考研的。所以算下来最后落单的只有我一个。

　　我最后的出路就是回家，小城市，进父母安排的事业单位。但在那之前，我还想闯一闯，毕竟才20岁出头。

　　而且，我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大秘密，就是你。说不为人知，其实和我略微亲近的人都知道我对你的迷恋。我家里的闺房和寝室的床头都贴着你的大海报。那时候你最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经常被人嗤笑品味。但我并不为自己辩解。我有一个很傻的念头：喜欢你的人越少越好，这样我的机会才越大。

　　我得坦白一件事，我曾经祈祷过你不红。我甚至祈祷你赶快沦落，没有人再喜欢再关注，成为一个和所有男人一样再普通不过的男人，这样，我和你之间的距离才不是不可能。

　　大概不是很多女生，会幻想偶像成为自己的人。或者说，不是幻想，而是实实在在地想。但我就是这样。我从十六岁喜欢上你开始，就不是把你当做单纯的偶像，我把你当成我的男朋友。只是，还没到时候。你在时间长河的另一头等着我，一旦缘分到来，就会与我相遇。我这样自欺欺人地过了一天又一天，在我的想像中我们相爱过一次又一次，我的失落随着成长面对现实而越来越强，我对你的爱和占有欲也愈加发酵。。。。。。反正到了最后，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和你此生注定是陌生人，于是我有了这个计划。

　　在我们旁边不远处的横店影视城，是我们许多同学和师兄师姐打工的地方。那个暑假开始，我也去了。一去就是好几个月，我演群角，跑龙套，帮灯光师提灯，帮明星助理跑腿，帮剧组买饭。大夏天演其他人不愿意演的、穿得最多的配角，汗水在头套里一点点地发痒，养得我快要疯狂的时候我总是这样鼓励自己：你随时可能出现在我的身边。我正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你靠近。只要我再努力一点，我们的机会就会再大一点。

　　这样，从夏天到秋天，又到冬天。你没出现。我已经几乎陷入疯狂。我必须回学校去写毕业论文了。还必须回家过年。可就在那之前，我发现旁边的2号组又在装修了，我随口问了一下是哪个组要进来，然后听见了一个名字，我的心在那一刻剧烈地抖了一下，因为我知道：那是你的组！

　　就这样，那年的春节，我是在横店过的。连卖盒饭的都回家了，还好有当地的好心人家给我提供了民宿。说好一天包吃住200块，后来我帮着干活有了感情，人家死活也不肯收我的钱。我怕我一回家你就来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我就是在2号组的门口晃悠，看着陆陆续续有工人来换了牌匾，换了装修，又陆陆续续有工作人员来布置起休息区和吃饭区，又陆陆续续有管理人员模样的人来装了一个祭拜台，我想，你一定就快来了！

　　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临战状态，但苦于不知道怎么应战。老天保佑，我一直在剧组门口晃悠，年初十那天，有个工头模样的人喊住我问：“哎，你，临演吗？”

　　一确定他是在和我说话，我马上跑过去：“是的，是的，我临演，打杂，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他看了我一眼，邪笑了一下，我的心一禀。还好他只是要我帮忙做些场务，他说那天有些东西要航运过来，让我跟着负责人一起去机场接一下，回来再帮着收拾好。后面他又说了些报酬什么的，我根本没听，就心花怒放地奔进剧组了。

　　那天我们从机场运回了十几大箱戏服。衣架还没进组，我从老乡家借来油布铺在地上，把戏服一件一件堆在上面。整理那些男式锦袍的时候，我总在想：这一件会穿在你身上吧，冬天穿得多，它大约碰不到你的身体，但这领口的缎子会挨着你吧。我用手指轻轻滑过那锦缎，好像滑过你的肌肤，然后面红耳赤。

　　很多人还没回横店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你们的剧组里跑进跑出了。我什么都干，不问酬劳，慢慢地成了大家都欢迎的人。十五那天，你们正式开机兼过节，你来了。

　　你是属羊的，那一年的你三十岁。那部戏号称双男主角，其实大概是顾你的面子，焦点大部分都在那个香港小生的身上。那好像也是你最后的一部男主角吧？后来你这种硬汉形象越来越不受欢迎，这两年好像又受欢迎了。今年春晚不是还有老中青三代硬汉大连唱吗。但你又错过了。

　　那天的开机仪式，你压根没注意我吧。你心情不好，再说，谁会注意那个在摄像师旁边帮着拎包的小女孩呢。像我这种姿色，扔在校园里或普通人群里，也会有个把追求者，不过放在横店的那种名利风月场里，可就太普通太普通了。

　　但只有我在心疼你。我懂你眉间的每一抹忧戚。我看到导演将香烛递到香港小生的手里而忽略了你，我的心都疼得揪了起来。然后我就那么傻傻地哭了，摄像师回过头找我要东西，被我吓了一跳，他问我怎么啦，我说太冷了，我被冻哭了。

　　我还是用我的方式在照顾你的，虽然也许你没发现。那天你的盒饭是我精心留下的，我偷偷把那里面的五花肉都和别的盒饭交换过，留下了最瘦最精华的。我暗暗希望被我换走的肥肉都被香港小生吃了，那他上镜应该会难看一点吧！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的大计划，我管它叫终极计划。为了我的终极计划，我首先要搞明白你住在哪个酒店，哪个房间，每天几点是你的休息时间，房间里只会有你一个人在。

　　别问我怎么做的，反正这些我都做到了。应该感谢我这张看起来非常无害的脸，还有我的大学生身份。后来剧组的人都叫我“大学生”，他们都知道我不是为钱来的，所以对我毫无戒心。他们都以为我是为了实习，或者为了钱来的。但他们谁也不知道的是：

　　我是为了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