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如时间》念念不忘的夏天

8、曾经的象征

　　“都看新闻了吧，这次南方的雨势巨大，不少地方都已经被淹，但最主要的是人员的伤亡问题，因此，为了响应上级号召，咱们医院要派一部分医生去灾区做医疗支援。现在，给大家一个小时的考虑时间，考虑好了就去你们各个主任那报名。上午十一点，咱们准时出发。”副院长放下话筒就离开了会议室。
　　顾念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八点半了。顾不上和周围的人讨论，她第一个去找董主任报了名，然后就回家收拾行李去了。等她再回到医院的时候，那些和她一样决定好要去的人都已经去了停车场。
　　找到那辆带有支援某某灾区医疗小队横幅字样的大巴车，把行李放好。
　　“真是好巧啊，顾医生。”她回头，是孙佳佳。
　　恩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就径自往车上走，但是有人比她更快，抢先一步走在了前面。她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孙佳佳，她们这辆车上坐的都是医生，她不去旁边那辆载护士的车上，跑这边来干什么？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孙佳佳扬了扬下巴“我们那辆车太小，我来的晚，就只好来看看这边有没有空位了。”言下之意，就是她本来要坐的那辆车已经没有座位了。
　　顾念没说什么，跟在她后面上了车。可一上车就发现，原本嘈杂的车厢顿时安静了下来，并且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们两人身上。笑着和相熟的医生打了招呼就往里走，但是现在她才明白那些人的目光为什么在她们俩身上转来转去。因为车上就剩下向景尔旁边那个位子了。
　　她实在不愿意去想，他是对着她们两个哪个人笑？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坐在那‘仅剩’的位子上时，孙佳佳已经走上前去坐了下来
　　“好巧啊，向医生。我们那边车上没有座位了，本来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是太好了。”孙佳佳笑着说
　　这下，刚才的那些目光就都集中在了她一个人身上，怎么办，下车吗？她不想，之所以选择去灾区支援，除了她想躲他，最大的原因就是她真的想去救人。
　　“哦是，真是太巧了。”向景尔也是无语了，他给顾念占的位子，现在孙佳佳坐在了这里，可他总不能叫人家起来吧。他焦急的目光看向顾念，脑子里不断想着处理的办法。
　　“咦？顾医生你来啦。”突兀的男声，让众人的目光又一起顺着找了过去，就见那人拿下脸上搭着的棒球帽，打着哈欠说
　　“等了半天，你终于来了，我都等睡着了。”他说着就把一旁的大背包拿开，露出一个空位。
　　原来是赵晓，顾念笑笑“路上堵车，就来的晚了，真是不好意思。”然后走过去在赵晓旁边坐了下来。那些人才把‘好奇’的目光收了回去。
　　他们都没发现车上还有个座位，上车的时候只顾着和相熟的人坐在一起聊天，等顾念她们上来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就剩向景尔旁边那么一个位置，没想到赵晓旁边还有一个，也难怪，他拿帽子盖着脸睡觉，旁边又放那么大个包，包上也有个帽子，乍一看，都以为坐了个人，况且他的座位又那么靠后，也就没几个人往那边走。
　　“我特意多带了个帽子，好看吧。”赵晓把帽子递给她
　　“干嘛给我？”她问
　　“这上面防水的，那边下雨，总会用的到的。”他解释
　　“那谢谢你了。”避开向景尔看过来的目光，她学着赵晓的样子把帽子盖在脸上，然后闭着眼假装睡觉。
　　孙亚今天下班早，回家换了衣服，又去买了点东西，就开车去了一个地方。
　　眼前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小区，但是这种带有欧式风格的建筑还是让人不禁想起，当初建成之时是如何以它受瞩目之姿吸引着不少人大把大把的砸着钱买它。在过去的人眼里，它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但在那个时候小孩子眼里，是一种羡慕的特有标志，他记得小时候大家喜欢叫它蛋糕房子，因为那幢建筑上的乳白色的雕塑和纹路就像蛋糕上的白色奶油，让人垂涎欲滴。
　　只是现在，常年的风吹日晒早就让这座‘蛋糕房子‘变的灰扑扑失去了原有的色彩。也让它在城市的飞速发展中由一种象征变成了众多林立高楼里一颗普普通通树木一样的存在。
　　循着记忆找到那一家，按下门铃。等了大概有几分钟的样子他才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一个面色有些疲惫的中年妇人打开了门。
　　“是你啊。”
　　“小姨。”开门的是顾念的母亲，也是他母亲方加意的妹妹方加美。
　　“怎么今天有空过来。”方加美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
　　“下班早，所以过来看看您。”
　　“那你先坐，我进去换件衣服。”他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睡衣，点了点头。等人走进去后，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那间正对着客厅房间的门，里面干干净净的。
　　说它干净，是因为，就像不曾有人住过一样，除了床和桌子还有一个衣柜，所有的一切，所有属于那个人的一切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就连窗帘也由原本清亮的色彩换成了厚重的遮光布，墙上的涂鸦被壁纸挡在了后面，地板上铺的毛毯也换了样式，床边还有墙边角落放的玩具熊也不见了踪影。
　　如果不是他曾亲眼见过住在那里的那个人，他真的会怀疑，她真的曾在这里住过吗？孙亚闭了闭眼，小心翼翼的又重新关上了门。这个房间太压抑，压抑的让人受不了。
　　可是等他一回头，就看见他小姨方加美正站在身后的不远处冷冷的看着他。
　　“对不起”他不该打开那扇门
　　方加意没有说话，而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今天来，到底什么事。”
　　孙亚走过去，打开他随身带来的那只包，从里面取出顾念走前交给他的那只信封。“这是囡囡走之前托我交给您的，她让我转告您好好照顾自己。”
　　方加美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看了一会才伸手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轻蔑一笑，然后把它丢在桌子上。“打发要饭的？”
　　“囡囡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他想说就这点钱还不知道她要攒多久，他没有亲眼见过她现在过的日子，也不知道她究竟过的好不好。
　　“既然如此，还拿这些做什么，恶心谁？”
　　他抿了抿嘴，不知道要怎么接，只好说“这也是囡囡的一份孝心。”
　　“孝心？”她冷哼一声“我不需要，你把它拿回去吧。”
　　孙亚看着桌上从信封里散落出来的钱，觉得刺眼极了，他努力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来“小姨，您还是收下吧。”
　　方加美收回她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望向哪里的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孙亚，而后，从桌上的信封里抽出两张钱。他听见她手指弹上去的声音，也听见她按下打火机的声音，更看到跳动的火光下燃起的香烟，他握在沙发下的拳紧紧地握了握“您这是干什么。”
　　方加美笑出了声“干什么。这些不是拿给我吗，我干什么是我的自由，而且你不是都看见了。”
　　“您怎么可以这样”这样糟蹋囡囡的心意
　　“心意嘛，不就是用来糟蹋的。我高兴就好。”
　　指尖的关节被握的发白，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站起身“既然这样，小姨，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也好，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出去帮我把门带上。”方加美看也不看他，自顾自的抽着那只烟。
　　外面的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暗了下来，孙亚回头看了一眼这栋楼，只觉得夜色下的它像一个巨大的张着大口的洞，能无休止的将人拖进去，深陷不能脱身。他快步走出这里，回到车上打开车灯，摸索出手机，找出那个人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拨通。
　　他想问，囡囡，你这些年好吗？
　　顾念醒来时，周围的人都还在睡着，雨声拍打着车窗作响，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来离他们本次救援的目的地应该是不远了。
　　“要不要来点？”旁边的赵晓递了半包苏打饼过来，她接过小声说了一声谢谢。天已经黑了，照这么算起来这一车人午餐和晚餐都没吃，难怪她觉得肚子有些饿。
　　借着车内昏暗的灯光，她往向景尔那边看了一眼，孙佳佳的头已经靠在了他的肩上沉沉的睡着。收回目光时正好看见赵晓宽大的手机屏上老爸两个字
　　“怎么，没跟家里说？”
　　他咕哝了一声“车开了才敢说，不然他们哪会让我去。哎你呢？”
　　她？她跟谁说，跟家里吗，可她的家在哪。摇了摇头说“太远了，说了还让人担心。”
　　“也是，对了顾医生，你以前有参加过这样的吗？”
　　“恩，08年地震的时候还在念书，做过志愿者，后来工作了，洪灾雪灾也都去过。”
　　“那你不害怕吗？”凡是灾区都有一定的危险性的，况且很多事情都是未可知，来的时候他还听说医院里有个医生两年前就是在参加救援过程中牺牲的。
　　“怕啊，可是如果我们都怕，那谁去救人呢。”想了一个很冠冕堂皇可以说是伟大的理由应付身边的人，因为她实在没有办法说，之前的每一次去，她都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是，她想死，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