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植》梨花沽酒

5、第五章

　　深渊是一座监狱，确切来说是一座被浩瀚大海隔绝的天然牢狱。

　　它远离人类社会，存在于太平洋一个荒凉的孤岛上，这个由一座有700万年历史的火山喷发而成的岛屿，狰狞的海岸线遍布嶙峋怪石，几乎没有一处是平坦的。从海上望去，这座神秘著名的监狱就孤独地矗立在岛屿一个黑色的断崖上，三面临海，仿佛要冲破天空的封锁，又仿佛下一刻要顷刻坍塌，沉没于茫茫海洋。

　　从上个世纪起，这座孤城就一直囚禁着被鉴定为危险必须终生隔离的重罪犯，算起来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它创造的荣誉同样让人赞叹，在这座监狱建成的这一百多年里，没有一个囚徒能从这戒备森严的监狱中逃出，重新祸害社会。

　　即使飞鸟也逃不出去。这是每个初次来到深渊的新人，都会从狱卒那得到的警告。

　　“所以人渣们，别白费脑筋想着回去，你们就该烂在炼狱里！”狱卒长居高临下，用一句话终结了简洁地演讲，瞥过新人的蓝眼睛里充斥着看垃圾一样轻蔑的神气。说这话的时候，他黑色的高筒军靴正用一种让人牙酸的力度碾断一个监狱头目的胫骨。

　　半个小时前囚犯们到达监狱，狱卒长就在教训这个冒犯了他威严的头目。

　　在三十分钟里，头目总共站起来过四次，四次都被轻易击倒，等到狱卒长开始讲话，那头目整个身体的骨头都已经不成形状。而狱卒长掰断他第六根手指时，终于听腻了惨叫，他一脚踩在对方脸上，神情像在施舍在什么东西，一边慢声道：“嘿！白皮猪！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愤怒的，难道问你女儿奶|子够不够大叫|床够不够浪，不是让你们插男人的时候能够更爽？”

　　整个施虐过程血腥而漫长，目睹这个过程的新老囚徒静默无声，都为他表现出来的残忍所震慑。新人们留心到，有些胆小的老鸟，在狱卒长堪称庞大的身躯经过时，甚至会打起哆嗦。

　　其他狱卒手持警棍维持秩序，驱赶着这些有罪的羔羊，在这种异常压抑的气氛中，一群新人就如同参加葬礼的队伍，沉默地沿着水泥大道行进。有个囚犯耸拉着脑袋吊在队伍后头，和所有犯人一样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漆黑的发色在一列浅色人种中十分扎眼。

　　在狱卒长眼中，这个小丑一般的黑发囚徒头上缠着肮脏可笑的纱布，鼻青脸肿，并且步履蹒跚。狱卒长踢狗似的一脚踹去。

　　东方有鱼昏昏沉沉随着队伍慢慢挪动，冷不防小腿骨像大锤重重砸裂，他蓦地回头，目露凶光。

　　“敢瞪我？”狱卒长打量他，皮笑肉不笑地咧嘴，忽然快速挥了一拳，直捣他脸上。

　　东方有鱼浆糊一样的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片漆黑，他捂鼻蹲下，指缝间血流如注。

　　“黑毛狗！”狱卒长缓缓活动手指关节，胸口耶稣受难的银十字架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再用那死鱼眼瞪我，就砸烂你的脸。”

　　东方有鱼终于缓过气，慢慢放下手，竟笑了笑，露出一口带血的牙，“人人都已经知道，你力气比狮子还大。”

　　狱卒长先是一愣，继而被这不怎么高明的恭维引得哈哈大笑，猛地一脚踢开他， “早该知道，跟条狗谈尊严，就像跟睡烂的婊|子要贞洁！快滚！你让我恶心！”

　　东方有鱼一瘸一拐跟上队伍。

　　最后一个新人进来，监狱厚重的铁门在犯人身后缓缓闭合，像一只饥渴的巨兽，将这支队伍缓缓吞噬。

　　一个白人新囚听着身后这诅咒一样的转轮声，扭头看见地上四肢扭曲的头目时，精神终于崩溃，哭喊一声不顾一切往外冲，被其他狱卒死狗一样拖回来，□□骚臭的水渍在水泥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划痕。

　　“哦！看那湿漉漉的□□——我们勇猛的猎狗先生就只会逮些食草动物充数吗？我怀疑，这种东西丢进来能有什么嚼头！”放风区突然飞出一嗓子，引发老鸟们的哄笑。

　　“尿裤子的小白脸，你那么大声地叫|床，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此起彼伏的怪叫崩断了新囚最后的理智。

　　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很蠢很天真的白人囚犯做了一件让人惊异的事，他突然扑上去抱住旁边一个狱卒的大腿，大声哭嚎我没罪，眼泪鼻涕糊满了整张脸。

　　很快，所有人就知道了这个新人的下场——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其他了，他这一周的吃喝拉撒都只能在急救室的床上度过。

　　队伍并没有为这个小意外而有任何的停留，新人们默默观望这个同类的结局，接下来，再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两边的老鸟们，隔着铁网，没了狱警的武力压制，那些放风的老鸟像冬天到来前为狩猎而亢奋的狼群，朝一队新人爆发出阵阵热烈的嚎叫，有的老鸟甚至攀爬到铁网上，有的还用力摇晃着铁网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这带着满满恶意的欢呼就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在每个新人心上。

　　除了极少数被坑进来的倒霉蛋，能在这里的都是真正意义上罪孽深重的亡命之徒，此时，这些双手沾满罪恶的新囚们注视着眼前的一小块地面向前走，不知想些什么。东方有鱼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哄笑和口哨，黑发下的眼却幽幽亮起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