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风流》广秀风

28、第二十八章 琴师难请

　　估摸着萧准隐应该回来了。便坐在笼须亭喝着闲茶。小丫头知趣地上了些点心来。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热气来了又去。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我的耐心。直等到夕阳西垂，星灯燃起，还不见他的人影，难道是我估摸错了？亦或是他今日没经过笼须亭，抄了近道回园了？
　　这么一想，便离开石凳，在亭前踱起步来。萧准隐，你若是再不出来，我便只有直接杀到你园子里去了。你最好不要让我逮到，否则……
　　想着想着，已经不自觉向操音园走去。
　　操音园是最清静的园子。萧准隐不喜闹热，便一个丫头小厮也没有，只有守园的侍卫并一些洒扫的丫头。而他在的时候，这些人是不会出现的。
　　“你们主子在不？”我对一个守卫道。
　　“回禀亭主，主子不在！”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今日不用守园了！”待人群退去，林木幽深中，虫鸟啼鸣。不多时，萧准隐的寝居现于眼前，刚欲推门进去，只觉脚上踩了个软绵绵的东西，定睛一看，星光之下，一对绿色的眼睛也在看我。我好奇地弯腰去瞧它。
　　不自觉，脚一松，那团黑东西飞快地向屋内窜去。它的尾巴被我瞧了个仔细，顿时心一阵寒。不，不是，一个不是。颤巍巍地推门进去，一股霉味窜入鼻息。接着是无数的黑团在我眼前四处流窜。
　　“啊！不要过来！”待我看清了这些东西，我终于不可抑止地惊叫出声。一个踉跄，我摔倒在地。老鼠，无数的老鼠。
　　“洗烟，玉阶，老鼠！老鼠！”我紧闭着双眼，不敢再去瞧这些东西。脑海里显现的是幼时在乱葬岗时被虫鼠啃咬的情景。
　　突然，只觉自己的手触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啊！不要咬我！不要！”我抱着膝盖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亭主，这是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想也不想扑到他怀里，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嘴里还在抽泣，喃喃自语道：
　　“不要过来，我听话就是了！”接着那人推开了我，似是去点烛火。我被他推开之后则以更快的速度赶紧去抱他。
　　他任我抱着点了烛火幽幽道：
　　“亭主怎么了？”是萧准隐的声音。此刻他的身影放大在我眼前。我僵硬地松开手，这才看到角落里堆的是一团团棉花，根本就没有老鼠。心有余悸道：
　　“你为什么无缘无故在屋里放棉花？”声音里夹着颤抖。
　　他却没有回答我问题的意思，转开头道：
　　“亭主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我一听到他这话，不觉羞愤交加，自己等了他这么久，冒着被“老鼠”吓死的风险，来这里找他，却换来他这么一句，话到嘴角，不觉又吞了回去。最后出口的竟是：
　　“来请你！”
　　他淡淡道：
　　“请准隐？”
　　“练风园里扶烟请萧乐师过去琴舞相和！”我整了整衣裳道。
　　“准隐知道了！”
　　他这是什么话，他知道了，我便应该礼情备至地道一声“那我回去了”？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枉费我从上午等到现在，被他几句话便化得支离破碎。可是，我又能再说什么呢？本来我的角色不就是给他们派任务、发俸禄？我在期待什么？
　　一切的一切，我与他不过是主仆的关系，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事儿结束，便是曲终人散，一切不会改变什么的。
　　“亭主！可还有其他的事？”萧准隐的话在耳边响起，我强压下继续胡思乱想的冲动，又怕被他窥透神色变化，几乎是落荒而逃，不顾他后来又说了什么，便一路狂奔到寝居。
　　而回到寝居，屏退小丫头，便又呆呆地坐在胡床上。脑海里是方才烛光闪耀下的萧准隐的巨大的剪影。还有手臂上残存的萧准隐的温热。
　　我想我是疯了！这么一想，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折返操音园。见到萧准隐正在园内踱着步。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面前，强压心神，镇定自若道：
　　“把你要弹的曲子先弹给我听！”我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准隐遵命！”自从那次醉酒之后，他也不知是怎么了，学颜幂和对我毕恭毕敬，言听计从起来，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习惯。
　　他从寝居里抱了七弦琴出来，放置在他经常练琴的琴台上。
　　这次他的琴声其实没有什么变化，可不知为何，紧扣着我的心弦，时而急促奔洌似纵马狂奔，时而轻缓似细水涓涓流入心田，时而似冬日白雪高冽寒僵冰气凝烟。
　　“亭主……”他的声音唤起。
　　我置若罔闻般沉浸在他的纤指拨弄间。
　　“亭主……”他又唤了一声，“可有什么不妥之处？亭主提出来，准隐好修改曲谱！”
　　我心想，若是他不会说话，效果会更好。此时无声胜有声都不懂。我作出噤声的姿势，目光悠悠转望他的眼睛。他是个默不作声的美男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半晌才道：
　　“夜深了！我该回去了！改日再来向萧公子讨教琴艺！”
　　这种关系，坚若磐石，那么，我便不去打破，就像他弹琴的时候，我便静静地坐在旁边听，不置一词。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好！”他语气无波，任我离去。
　　晚风轻轻，拂过我二人之间的气流。热气被夜色冲淡。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居的。亦或是被什么莫名的东西转移了注意力，没有注意到转换着的眼前风景，亦不知时间悄悄流逝。
　　一宿无梦。起来时，小丫头已经准备好了洗脸水。便匆匆洗漱完，用了早膳。出了寝居，却看到颜幂和一脸恭敬地站立在门前。我走近他，摆摆手示意他免礼道：
　　“何事？”
　　他恭恭敬敬拿捏得寸地道：
　　“亭主，萧乐师此时正于操音园试音，扶烟小姐那边催过多次，萧乐师无动于衷，你看……”他的意思是示意我前去劝说一二。
　　这算什么，学起诸葛先生要刘备三顾茅庐？
　　也罢，他这是怪我先前百般刁难于他，迟迟未给他回复说我看中了他，要请他做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