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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art.I ...

  •   神之所以为神,是什么时候确立的?
      神这个称呼,或者说概念,又是为谁而具有意义?
      我们的圣典,为我们记录了这至伟的一天,隽永的一刻。

      神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像,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
      神就照着自己的形像造人,乃是照着他的形像造男造女。
      ——圣经·旧约《创世记》

      “主人,请用茶。”
      机器佣人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一字一顿的,带着齿轮生锈却勉强运转的滞涩,空洞而乏味。
      他夹入书签,合上书,将它推到书桌一角。机器佣人站在桌边一动不动。他抬头看着它,它冰冷的目光找不到落点,因为它的眼睛没有瞳孔。
      “放下吧。”他说。
      机器佣人这才慢吞吞地将奶茶与小饼干摆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下午三点,休息时间到了,虽然这短短半个小时的空闲于他而言无异于浪费,但为了保证身体机能正常且持久的运作,他需要这每天半小时的浪费。
      任何东西都需要休息,即便是上帝。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奶茶,端起杯子深深地吸气,奶茶浓郁的香气顿时充盈了整个鼻腔。浅饮一口,甜中带涩的顺滑口感萦绕唇舌。充分感受过奶茶的饮用价值后,他歪头将这口奶茶吐进了垃圾桶里。
      对于那碟散发着香甜气息的小饼干,他如法炮制,嚼碎碾磨,而后吐掉它们。
      将食物咽下是整个进食过程中最神圣最重要的一步,只有完成了这一步,食物才得以切实达成自己的使命。但他的消化系统已经不存在了,没有吸收和排泄的接续步骤,吞入腹中的食物将对它的腹腔造成巨大的损害,可能堵塞、可能膨胀、也可能生锈。
      所以他只是慢慢地“尝”完了半壶奶茶和半碟小饼干。
      已经习惯了,只是略略有些遗憾而已。
      这期间,机器佣人一直像个摆设般垂手而立,因为他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它是他引以为傲的杰作,但他现在已经有些厌烦它了。
      这样的东西,他是第一个做出来的人,很长时间里他也都会是唯一的一个,但未来总会有人能够做到,他不屑这样廉价的成就。他要成为真正的唯一,无法超越的、至高无上的唯一。
      “收拾干净。”
      他冰冷地说完,离开书房。
      休息时间结束了。

      书房在城堡顶层,连接着一条透光的走廊。
      多年来,他一直住在这座城堡里。城堡隐匿在翡冷翠郊区人迹罕至的森林中。这是父母留给他的遗产,他的家族曾在翡冷翠享负盛名,但两百年后的今天,这个姓氏已经无迹可寻,他亲手抹消了它的存在,城堡也成为了令人谈之色变的著名鬼屋。所有踏足于此的人,不论目的何在,不论身居何位,只要走进这个城堡,就再也没有离开。
      走过透亮的走廊,穿过落地窗直射在身上的阳光令他感到不适,他避到墙边的阴影下,翻起兜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快步走进地下室。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阴冷、潮湿、乃至腐朽,他却松了一口气。
      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他把自己变成了某种夜行生物,喜光又厌光。
      这是一个失误,必须要修正它。
      不过不是现在。
      他打开厚重铁门,门后培养槽中安静沉浮的躯体们齐齐睁开眼。他与他们的目光相交又错开,带着厌恶的不经意,像是扫过地毯上的污渍。
      墙角的机器仆人在他关上门时走过来,弯腰致意:“主人。”
      他脱下斗篷扔给它,机器仆人接过后,顿了顿,再次一步一顿地走回原处,成为人形衣架,不再动作。
      它比书房里的那个聪明点,能够记录重复率较高的指令。
      但它依然不是他想要的。
      他走到一个培养槽边,里头赤身裸体的男人注视着他,眼中再也没有任何情绪。
      “你在想什么?”
      他问。男人没有回答。
      “害怕吗?”
      男人依然没有回答,每个注视着他的躯体都没有回应,它们永远都不会回应。
      “你要死了。”他继续说,“的确没什么好害怕的。你们都将为了至高的理想而死,你们是伟大的殉道者,新世界建筑在你们之上,你们每个人都是它的基奠。”
      冰冷的话语在房中回响,空旷、寂寥、死气沉沉。他蓦地闭上嘴,感到有些失落,只有一点点而已。
      男人依然注视着他,他将它捞了出来,放置在手术台上,连接上测量和记录数据的仪器。然后,他用一把头骨锯锯开了男人的脑壳,它的大脑于是暴露在聚光灯下。
      人何以为人?区别于其他动物的决定性关键何在?
      他小心翼翼地抚过大脑上每个沟壑线条,它柔软、脆弱,只要一点点的损伤,就会瞬间令一个生命消亡。
      可就是这样不堪一击的东西,在人体内构建了一个完整以至于完美的运行系统,它代表了一个人全部的生命和人生,它的复杂它的精密它的神秘莫测,无一不体现着造物主的神奇。
      人之所以为人,正因为人知道自己是人。
      意识、思考与思想。
      这才是他要的。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Par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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