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乔希微

9、小镇逐鹿【贰】

　　红雨掀开被子，一脸呆滞的坐起身，昨夜，她梦见了一个人，他对她说既然不知前路如何，那就顺其自然。只可惜，那人的脸，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真真！”边上的被子有些凉了，红雨脸颊两旁的肉跳了跳，心也跟着紧了，“真真！真真！”

　　叫了数十声后，仍旧没有回应。红雨的睡意烟消云散，也顾不得梳妆打扮，披了衣服就出门。

　　“吴状！你看见昨晚跟我一起那姑娘了么。”红雨一出门，就瞧见了长的挺拔秀气的吴状，拉了他的袖子，急急问道。

　　吴状没了昨夜的淡然，居然微微红了脸，道：“没看见，怎么了？”

　　红雨急忙往另一边跑去，边跑边道：“真真……她不见了。”

　　吴状听了，赶忙跟在她身后跑了起来，“怎么会？”

　　清晨的街道少有人走过，偶尔过个人，见是吴状，也跟着跑了起来。一路跑，一路有人加入，跑着跑着，竟跑出了方阵。

　　红雨跑不动了，停下来，手放在膝盖上，大口喘气。冬日里的逐鹿镇格外的冷，昨夜又下过一场雪，虽然被人扫过，但有的地方也堆到了脚踝深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究竟在跑什么？”

　　“难道是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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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人跟着停了下来，七嘴八舌的议论。

　　红雨回过头，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真是对不起，害你们跟我跑这么久。其实我是要去找我妹妹，我早上起来她就不见了。”

　　“昨天不还见着那姑娘了吗？”一位包着头巾的大妈粗声道，“这可不得了，赶紧跟姓温那小子说说。”

　　“不对，我今天早上看见她了的，问她干吗去，她说锻炼！”一个干干瘦瘦的男子接过话茬。

　　“锻炼？”红雨眉头蹙在一起，困惑极了。

　　“对啊，她是说要去锻炼的。”干瘦男子十分肯定的点点头，“我绝对没听错。”

　　“先回去吧，我去通知老大，如果不见了，就出动所有人一起找，总能找到的。”吴状跑步时出了汗，现在停了，汗液瞬间冻成了冰，他一说话，冰渣子就掉了下来。

　　“好！”红雨点头。

　　一群人直接去了军营，见着了温知仁，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温知仁听了半天，也不知道说的什么事，怒道：“都给老子闭嘴，吴状你说！”

　　吴状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温知仁听后，摸着光滑的下巴，道：“这事倒真是奇怪，关二，你今天早上看见她了吗？”

　　关二点头，“看见了，我问她你干嘛起这么早，她说给红雨姐找吃的去，她怕饿肚子。我就让她去我家，她答应了之后一溜烟就不见了。”

　　温知仁皱了眉头，“关二，吴状，你俩带几个小兵，一队搜这里，一队到镇子里面去。”

　　“关红雨，你也别太着急，我们会把你妹妹找回来的，放心。”见红雨仍一脸痴呆像，温知仁实在是不耐烦了，“行了行了，你先回去，我们会把她给找回来的。”

　　红雨飘着身子回了屋子，呆呆的坐在灶前，生了半天火也没点燃。这件事，她不敢往深了去想，只能安慰自己是贺梦奇回来了，真真一高兴，忘了打招呼就去找他了；再不济就是林砚找到她了，真真为了不让她回去整了这么一出。

　　她轻轻叹了声，失魂落魄地走出灶房，将自己甩到床上，头埋进被子里。

　　几近于无的声音，白色的背影，幽幽地飘进屋子。

　　红雨身上起了许多鸡皮疙瘩，索性将整个身子裹进被子里，露了条缝，偷偷看白色背影。

　　白色背影在床前坐了下来，哀哀地叹气，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糕点，放在床头，轻声道：“吃点吧。”

　　红雨心里咯噔一下，把缝隙掀得宽了一些，想瞧清楚那人的长相。

　　岂料那人一直背着她，一动一动地，像是在抽泣，又像是在笑。

　　“红雨，出来吧。”那人幽幽地开口了，站起身来，扯开她的被子。

　　“是你！”红雨张大了嘴，惊讶至极。

　　“是我。”那人摸了摸粘在嘴边的糕点残渣，露出风情万种的笑容，“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红雨舌头都打结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真真呢？”

　　“真真真真，你就知道真真，有没有想我啊？”他靠近红雨，在她耳边轻轻呼气。

　　红雨嗖地掉下床，耳根子绯红。

　　“哈哈哈！”他狂笑起来，“她今天早上看见屋子里有可疑的影子就追了出去，哪知道居然没人。那影子呢，就引着她往前走，如今不知走到哪儿去了！”

　　“你你你！你干的吧！”红雨气急，揪着他的衣服问道。

　　那人又笑了，“怎么这么不看好我的人品，我像是做这种事的人吗？”

　　“像！”红雨想也不想，便点头。

　　那人蹙了眉头，“这里好冷哦，我这娇弱的小身板可受不了折腾，让我去你床上躺躺可好？”

　　他说着凑近了红雨，像是要粘到她身上去一样！

　　“洛！萧！然！”红雨怒极，“你给我滚！”

　　洛萧然撇撇嘴，“我滚就是了，可是小红红，你不要这么冷漠嘛，好歹笑一个，来嘛来嘛！你不笑，我给你笑一个！好看吧！”

　　他又伸了懒腰，“算了，我不逼你了，可是我要告诉你林砚快要追来了。”

　　红雨突然拉住正要离开的洛萧然，“真真呢？”

　　洛萧然敛了笑容，“她过不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顿了顿，“和某个人一起。”

　　屋顶响起悉悉索索地声音，又下雪了，虽然很小，但屋子里的空气似乎也跟着冻结了。

　　“我走了。”

　　半晌，洛萧然出了声，转身走了，背影萧瑟寂寞。

　　红雨的视线落到床头的糕点上，她靠近轻闻，是桂花糕。用手触了，竟然还是温热的。端起盘子仔细端详，才发现，盘子下面居然有个小暖炉，木炭已经快烧成灰烬了，最后的火光恰如点点星光。

　　“唉！”她叹了口气，拿起桂花糕，一口一口吃掉。

　　天已然近黄昏，贺语真却还没有被找到。

　　关二和吴状走了半个逐鹿镇，没有找到一丁点关于贺语真的影子，无奈之下回了军营。

　　“怎么办？语真还没找到？”吴状见了红雨，有些着急。

　　红雨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们了。”

　　关二打了吴状一下，“你怎么搞的，你这样说她不更着急了。行了，红雨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看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你们不用找了。”

　　关二瞪大了眼睛，“什么？”

　　“她会自己回来的。”红雨苦笑一声，“我今天遇见了一个故人，他告诉我真真她找人去了。”

　　吴状一脸迷惑，“这……”

　　“对不起”，红雨道，“今晚，我请你们吃饭，算是赔罪了。”

　　“说什么呢！”关二表情严肃，“如果只是这点小事吃饭赔罪，那还是算了，你住在这里，就是我关二的亲人。对于亲人来说，没有这么多讲究的。”

　　“恩。”红雨默默点头，眼眶也红了，“我知道了，谢谢你，关二，还有，吴状！”

　　“这就哭了，真是个小姑娘！”关二撇撇嘴，哈哈大笑起来，“我你不用赔罪，可我那些小兵可是跟着忙活了一天的，今天晚上老大做东，你可要好好谢谢他们！”

　　“好冷啊！”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一地风雪吹进屋子，刚被生起的火一下子就灭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那人讪讪地笑了，“咦？你们都什么表情？”

　　“真真！”红雨扑了上去，抱住贺语真，“我还以为你就这样不见了！”

　　“想什么呢，我福大命大怎么可能不见了。”贺语真一脸笑容，“对了，他俩怎么在这里？”

　　“你还好意思说呢！”红雨的笑容便成怒容，“你早上招呼都不打就跑了，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

　　“你们不会举镇找我去了吧。”

　　见三人没有说话，贺语真讪讪道：“对不起啊！我早上一醒来就看见一个白色影子在床头看我，他见我醒了，立马就走！然后我就追啊，谁知道他跟躲猫猫似地，引我朝某个特定的地方走。你们大家都知道的，最后我肯定是跟丢了。跟丢了之后我就迷路了，然后就遇到了我表哥。”

　　她“嘿嘿”两声，转身去看背后的人。

　　贺梦奇缓缓走了出来，“令妹不才，给你们添了麻烦还请见谅！”

　　关二撇撇嘴，“我最讨厌这种调调了，行了行了！你！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温知仁在军营里等了一天，他等着密探的来信，等着关语真回来。

　　“老大！”一个人走了进来，附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温知仁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有意思。”

　　“报告，他们来了。”

　　温知仁撇撇嘴，整理衣冠，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进来吧。”

　　“你？”贺梦奇进了房间便愣了，“是你？”

　　“是我。”温知仁神色不变，“多年未见，没想到你还记得。”

　　贺梦奇笑笑，“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了。”

　　“也是。”温知仁点头，“你们坐吧，等会儿到关二家里面去吃饭。”

　　“不是说你请客么，还有你们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贺语真皱着眉头，迷惑之极。

　　“是我出钱，但地方定在关二家。至于你听不懂，那是你的问题。”温知仁从座位上起身，“要不然，我带着你们逛逛这里。”

　　他嘴上这样说着，眼神去看向贺梦奇。

　　见贺梦奇点头，他便示意大家跟着他走。

　　路上的气氛沉闷得只要丢一片雪花，也能泛起涟漪。

　　贺梦奇和温知仁并排走着，眼神相对，似有无限柔情又有无限火花。

　　跟在身后的贺语真看不懂了，她捏捏红雨的袖子，“怎么回事？我哥怎么会认识温知仁？”

　　红雨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这个你问你哥吧。”

　　干咳一声后，贺语真开口了，“那个，我亲爱的哥哥啊，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贺梦奇冷笑一声，“你还记得小时候有段时间常来我家玩的脏兮兮的小孩子吗？”

　　一个扎着冲天辫，提着裤子哭鼻子的小孩形象浮现在贺语真眼前，她呆了一秒，“不会吧？是他？”

　　“他的来历可不简单，你真以为他们娘俩是被抛弃的？”贺梦奇瞪了温知仁一眼，“这些年，都怎么样？”

　　温知仁叹了一口气，“她死了，我被找回去了。”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无限惆怅。

　　“死了？”贺梦奇不自觉的重复一遍，“怎么会？”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回去？”温知仁露出一个嘲弄的表情，目光突然转向贺语真，“关语真，你不会真的姓关吧？”

　　“她姓贺。”贺语真正要顶温知仁几句，耳边却传来了温和的男中音。

　　她抬头看那人，只见他嘴角翘起，轻轻拨弄着她的头发，“乱了。”他说。

　　贺语真忙低下头，掩饰自己涨的通红的脸，“贺梦奇，你做什么，别碰我！”

　　她打掉贺梦奇的手，鼓着腮帮子走到了红雨身后。

　　贺梦奇笑了，“温知仁，你是早知道她的身份吧。”

　　温知仁摇摇头，“本来不该知道，你来了，就知道了。”

　　他顿了片刻，“我今天打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

　　见没人回应他，他自顾自的笑笑，“探子跟我说，有个白色的人影，从早上起就在这里晃荡，他跟你们应该有些关系。我不了解江湖，但我喜欢江湖八卦。那个人，应该是……”他扫了红雨一眼，“红雨，你猜他是谁？”

　　红雨的心突突跳了几声，她听见自己用干涩的声音说，“是个故人。”

　　“哦，就是这个故人告诉你语真会回来的吧。”温知仁看着红雨，眼里含着探究之意。

　　“红雨？真的？”关二觉得困惑，“你们几个，究竟什么来历！”

　　见没人答话，他又道：“算了，来历不重要，你们都是我关二的朋友，朋友就是要不问来历。”

　　“关二是个很善良的人。”温知仁幽幽道，“善良的人总是容易被朋友欺骗。”

　　关二摇头，“老大说什么呢，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笨。”

　　“好吧。”温知仁叹气。

　　“温知仁，好好当你的官，说不定过几年就回京城了。”贺梦奇掐断几人的对话。

　　“也许吧。”温知仁又叹了口气，“再不去关二家，菜都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