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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自投罗网” ...

  •   “快到丑时了,你是不是要出去了?”昀和估摸着时辰将至,忙提醒邱子严。
      “恩,你留心些。”邱子严叮嘱一句,翻身下床。
      拉开门,月光很是朦胧,看东西看不太清楚,邱子严没敢多停留,匆匆往茅房的方向去了。
      走了二十来步,经过一棵树时,邱子严迅速躲在了树后。白天他仔细看过,自新房往这里看看不见。可若从这里往新房看,却刚好能看见新房的门。
      嚓!一声轻微的摩擦声,虽然很小,可昀和还是听见了。因为那个声音离自己太近了,昀和敢断定,那是剪刀剪东西的声音。
      啪!又有声音传来,是手拍在门上的声音。昀和知道,邱子严回来了,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而后,忽然一片死寂。昀和心下一紧,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强忍着挨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自床上一跃而起。
      “邱……”
      “不要以为是你有多聪明,这一切不过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来自投罗网。”梳妆台边,谢宣手里拿着剪刀,静静的剪着过长的烛心,缓缓开口。这语气,绝不可能是个十岁孩子。
      “自投罗网,为何?”邱子严跨进屋内,因逆着光,昀和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还哥哥一个清白,当年杀人的是我,不是他。”谢宣放下剪刀,转过身看着邱子严,“你是最像哥哥的人,而且,我知道你有本事去往边疆。”
      “为什么杀人?”昀和抢着问道。
      “呵!”谢宣轻蔑一笑,“她们不过是顺手杀了罢了,她们怎么配和哥哥在一起?哥哥是我一个人的,你们懂吗?”越往后说,谢宣脸上的神情越是扭曲。
      哥哥只能是他的,哥哥“爱”的永远只可能是他。那个女人该死,她是一个“艳|鬼”!一个勾走了哥哥魂魄的“艳|鬼”!谢宣恨恨的咬着牙,不自觉地攒紧了拳头,该死的回忆莫名而至……

      七月十四、十五是鬼节,民间相传,自七月一日起阎王就会下令让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厉鬼走出地狱,获得短期的游荡,享受人间血食。
      故,琳州有一个风俗习惯,七月十五之前,晚上要出行的人都会带上一个鬼面具。据说,这样就不会被厉鬼纠缠了。
      七月的天有些热,定做衣服的店铺在北街尽头,谢谨走了一半路觉得有些渴。路边茶摊的老头儿正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吆喝行人停下喝口茶再赶路。
      “老板,给我一碗。”谢谨记得小时候有喝过茶摊边的茶,这茶水颜色看上去虽然不好,可绝对解渴,甚至喝进嘴里还有一股清甜的感觉。
      “好嘞!”老头儿手脚麻利的将茶水倒好递给谢谨,顺手接过钱。谢谨端着茶,浅尝一口,一脸回味的神情。
      “姑娘,你那玉面獠牙的鬼面具真像!我就要那个!”一个洪亮的声音传进谢谨耳中。鬼面具?谢谨闻声抬头看向对面。
      素白衣裙的惠灵微微踮着脚,取下自己摊位上挂在最顶端的面具递给路人,她浅浅笑着,左眼下一颗暗红泪痣。路人给钱离开,惠灵便将刚刚完成的艳|鬼面具又挂了上去。
      谢谨眼前瞬间一亮,他眯眼细细瞅着那张面具。那“艳|鬼”画的极其妩媚,细长的丹凤眼,眼尾描绘着一朵不知名的红花,微微翘起的鲜红薄唇。最传神的便是那“艳|鬼”左眼下的暗红泪痣,教“她”妩媚之中又多了一份惹人无限怜悯的情愫。
      谢谨放下茶碗,并没有即刻离开,他倚在木柱上,继续看着惠灵一笔一划全神贯注的描绘着鬼面具。
      惠灵不美,普通至极,可谢谨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她吸引了。琳州多少姑娘倾心于他,他都毫无感觉,惟独对惠灵,却似着了魔般的喜欢。
      谢谨就那样一直站在街对面看着惠灵画面具,买面具,然后黄昏将至,惠灵收摊回家。
      惠灵的家不在琳州城内,谢谨竟是一路尾随,跟着她出了城。
      谢宣不知道谢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独自回房,他只知道那晚他站在门外等了谢谨很久。
      “哥哥,你昨天……去了哪里?”谢宣在心底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支吾的问了出来。
      “昨天?”听见谢宣问话,谢谨先是一愣,而后笑得一脸神秘的摇摇头,“有朋友……约我喝酒,所以晚归了。”
      “可是……”
      “宣儿,我有事要出去。”谢谨不待谢宣说完话,匆匆打断他,快步走了出去。谢宣一脸委屈的看着谢谨的背影,可是,可是哥哥你答应过我,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睡觉。
      谢宣自十岁再也无法长高后,便开始怕黑,谢谨曾许诺他,以后会一直陪他睡觉。可是,昨晚他食言了。
      谢谨匆匆出门自然是又去北街看惠灵,可他不曾料到,谢宣竟也悄悄跟着他到了北街。这一日,他看了惠灵一天,谢宣便看了他一天。
      “哥哥,你抛下我,就是为了躲在这里看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女人?”
      谢宣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理解不了谢谨那种疯狂痴缠的情愫。他想不明白,虽然他们不是亲兄弟但明显已胜似兄弟,二十年的感情难道竟抵不过红尘一眼?
      渐渐地,谢谨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陪谢宣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谢宣开始很少说话,开始喜欢整日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谢谨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谢宣其实只是身高停在了十岁,可他的智商和意识并没有停止。所以,谢宣完全明白谢谨是爱上了惠灵。可是,他却理解不了谢谨对惠灵的那种爱。
      刚开始他只是恐慌,他意识到自己在哥哥心中的份量受到了威胁。慢慢的,他开始妒忌,甚至有些变|态的想,为什么男人一定要喜欢女人?再之后,便是莫名的恨!
      谢谨开始淡出谢宣的世界,一点一点,慢慢抽离。在谢宣眼里,这种淡出残忍至极,就好比有一把刀,硬生生的将他身上的肉割除!一刀一刀,割的他的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可那个执刀的人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残忍!
      三个月后,谢谨如愿迎娶惠灵。谢老爷高兴不已,没有人料到这大好的喜事即将变成丧事。
      淡淡的月光透过纱窗洒进屋内,床榻上,谢谨搂着心爱的人睡得香甜。
      半睡半醒间,谢谨忽然感觉到有一双手在抚摸自己的脸,那手很小,不是新婚妻子惠灵。似乎猛地意识到什么,谢谨一把握住那双手,睁开眼,
      “宣儿!”
      “哥哥,哥哥……”谢宣一脸委屈,眼泪婆娑的看着谢谨,“你为什么要成亲,你说过你会永远陪着我,你永远不会让我一个人睡觉。”
      “宣儿,你……你刚刚在干什么!你怎么会在这儿?”谢谨惊愕。
      “哥哥,你是我的,你永远只可能是我的!你答应过我!”谢宣情绪突然失控一般,大声吼道。谢谨急着跳下床,却来不及捂住他的嘴。
      “夫君?”惠灵被吼叫声惊醒,“宣儿,你……”
      “啊!”一声惨叫!
      谢宣突然毫无预兆的抓过梳妆台上谢谨用来束发的束发簪,快而准的刺进了惠灵的心口。
      哥哥是我的,哥哥只能永远陪在我身边!谢宣莫名的恨,他恨这个女人。哥哥自从认识她后,就不再整日陪着自己。早出晚归,好似一个忙碌的农夫。
      那种被忽视,被遗忘,心爱的东西被夺走的滋味让谢宣的心渐渐发生了变化,扭曲的恨意从此陪伴着他的每一天。谢谨大婚,无疑将他的恨彻底激发。
      谢谨被发配边疆那天,谢宣在谢家老宅内下了一天的围棋。他一会儿模仿着谢谨的口气教导着空气里虚无的自己,一会儿又哭着求谢谨不要离开,他说他知道是自己错了,他不该自私。只要谢谨回来,他什么都不再在乎。
      谢宣疯了,没人知道。所有人依旧以为他始终是那个智商一直停留在十岁的孩子。云老板视谢谨为棋艺上的知己,谢家突然巨变,谢宣成了孤儿。他不忍心见谢宣有一天饿死街头,便将他领回了家。可惜,云老板不知,正是他的这不忍心,造成了之后八个新娘的莫名惨死。
      谢宣很想念谢谨,可他那颗扭曲的心将想念也扭曲了。琳州围棋风甚,那八个来云喜坊定新婚龙凤烛的男人,有一个共通点,就是都喜欢下围棋。而且,他们或多或少都和谢宣说过话。
      谢宣把每个来下棋的新婚男人都当成了当年的谢谨,他贪念着他们并不是真正关心自己的话语,可同时又诡异的恨着他们。因为,他们都将成亲。
      谢宣的心理已是一个正常男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觉得,如果是自己和哥哥成亲,那么,哥哥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了。他很不解,他只是不想失去哥哥,不想失去那一份专属于他的温暖和依赖。
      将夜壶拿走,便有机会进入新房。蜡烛内的合欢香是他用来掩盖那并不明显的迷|药味。最主要,谢宣觉得他自己并不是为了杀人,他只是想和哥哥再|睡在一起,他只是想一切还能回到从前。他想被哥哥永远当成一个十岁的孩子,可以永远依赖他。所以,其实真正被迷|晕的都是新郎,谢雷脖子上青紫的痕迹是谢宣留下的。
      在谢宣已经扭曲的心里,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配和“哥哥”在一起。他厌恶那些女人,觉得她们恶心。于是,他就“顺便”将她们杀了。

      “我想回谢家老宅一趟,这个要求不为过吧?”谢宣神情归于平静,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哥哥,我很快就能还你清白了,你等我,等我来看你。
      “可以。”邱子严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了谢宣的要求。
      “我一个人去,你放心,天亮之前我会准时出现在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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