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流焕李海真]北归》岸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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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都说他叛变了。

　　朝鲜人民军5446部队，这个国家实质上的情报部，训练营和司令部设在琵琶角。

　　每年有数十名情报专员从这里出征，渡海前往南方。每五年，监视官奉命南下一次，识别叛变者，就地处决。他们把这叫做“清洗”。

　　17岁这一年冬天，李海真接到了服役以来第一封调令。任务：南下“清洗”。

　　编号980075叛变的消息，让这次“清洗”比预定时间早了两年，总教官金泰源还向军部打了报告，给海真升了军阶。

　　出征那天大雪纷飞，金泰源站在司令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那个孩子一步步走下去，他忽然说：“你相信元流焕，却不相信党。”

　　海真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停步，一回身，眉宇清秀，目光笃定，和上一任监视官离开时一样，他问：“党为什么不相信组长？”风大，雪片横扫在他脸上。

　　金泰源不再多说什么，立正，转身，迈开步子，向司令部大门走去。“请少佐同志，向党证明。”

　　海真朝着总教官的背影，微仰起头，抬手，行了一个军礼。

　　编号980075，少佐元流焕。一有人念出这个名字，回忆就止不住地涌上来。李海真大步穿过训练场，新入伍的学员正在不远处列队。

　　三年前，元流焕出征那天，也是大雪纷飞。李海真接任了组长，训练营里禁止送别，他就领着全组，早一个小时出操。

　　元流焕换了便装，不能行军礼，他像标枪一样，静立在训练场西南角，目光没有一分波动，战士从他面前列队跑过，步伐声好像夏天的闷雷。

　　海真在队列后方，目不旁顾，口令喊得山响，他从他面前跑过去，这场告别，就到尾声了。也就在那一刻，元流焕从海真身后擦肩而过，快步向训练场尽头走去，没有一分犹豫。

　　谁也不知道，海真的右手，被迅疾地握住又松开。一朵金达莱花，电报纸折的，有人攥了好久，它被留在海真冰凉的手里，烫得像一小团火。

　　海真跑了好远才回头，眼前只有大雪，和急促的呼吸冒出的白气，什么也看不见。

　　那天出操，海真的右手动都不敢动，手心里全是汗，还有金达莱花，握得太紧，怕坏了，握得不紧，怕丢了。一不小心，就跑到了队列的前面，把全组落下好几十米。

　　共和国战士的第一守则，是党的命令无条件服从。然而，出征前夜，海真的所有疑问，金泰源都一一给出了答案。

　　元流焕当时南下，监视官身份只是掩护，真正的任务并不是“清洗”。他的唯一直属上级，是金熙河委员长的机要专员之一，曾在5446部队服役的教官朴哲荣。行动的具体内容，连军部也知之甚少。

　　半年前，朴哲荣秘密南下，途遇车祸身亡。军部介入调查，宣布这是一起叛逃事件，命令元流焕中止在南方的行动，向党呈交与叛逃者联络的所有细节。元流焕不仅未予执行，而且失去了踪迹。

　　立场不明且无法自证者，视同叛变，军部决定立即处决。

　　金泰源知道编号980075和李海真的关系，他曾是最优秀的，他一手培养了他，于是他也成了最优秀的。人们都说，没有元流焕，那个孩子不可能在这个训练营里活下来。

　　为了这个理由，有人反对海真担任这次处决的执行者，但金泰源没有动摇。这个孩子，党无条件信任，因为，他是5446部队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胸前别着金达莱花入伍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