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定你啦》枫瑶

3、回忆

　　扎着两个小辫，穿着兰色连衣裙的女孩走在校园的走廊上，所有的人都纷纷避开。每走过的地方，人们都给她让路，避着她，仿佛她就是那SARS一样。

　　她越走头垂得越低，直至走到自己的班级。原本闹哄哄的班级，当她来的那瞬间飒然而止，都惟恐不急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小脸憋的红红的，无精打采地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刚要坐下，旁边的伙伴一下把她的椅子踢开，让她坐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班级顿时哄堂大笑，然而没有一个人过来扶她、安慰她。她默默地流着泪，没有一声抱怨，拿过自己的椅子坐下。翻开课本，焦急地等待着铃声，让这场侮辱快快地过去。耳边又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这不是第一次了。过了快三个月，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伤心地想着以后的生活都是这般受着侮辱，不禁哭出声来。自从妈妈义务献血，意外得了爱滋病后，原本开朗的她，变得沉默寡言，孤僻起来。同学们得知她妈妈是因爱滋病去世，不但没有给予安慰，反而孤立她、远离她。一度让她生活在这种恐慌之中。

　　“铃~铃~”期盼已久的铃声终于响了，她匆匆拿起手帕擦过眼泪，不让老师看到自己曾经哭过。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也飒然而止。

　　“上课。”

　　“起立。老师好。”

　　“同学们好。”老师扫过一班的同学，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想必她又哭过。“哎！我们开始上课。”轻轻地叹了一声，老师开始讲起课来。

　　她看着和蔼的老师，又想起妈妈来。要不是她让妈妈献血，也不会有今天。她也不用眼睁睁的看着妈妈撒手离去，现在妈妈没有了，爸爸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如果不是老师帮助自己，她真的没有勇气活下去。

　　老师是她的再生父母，她要报答老师。可是只有十岁的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报答老师，苦思夜想只有好好学习，长大后给老师买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好多好多好看的衣服。

　　“铃~铃~”一堂课下来，她什么都没听进去，就想着怎么快快长大，怎么赚钱报答老师。

　　“起立。”

　　“下课。”

　　“老师辛苦了。”

　　“郁娜，你放学后来找老师。”

　　阳郁娜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着三个月前自己还是幸福的小公主，现在却变成没人要的小孩。想着想着又是泪水汪汪，鼻子一酸，泪水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一发不可收拾。

　　“叩、叩。”

　　“进来。”

　　“老师您找我。”

　　听到阳郁娜的声音，老师才从批文中抬头。起身拉过阳郁娜的手，让她坐下。阳郁娜对这样的招呼并不陌生，自从妈妈去世后，这样的招呼几乎是一天上演好多次。看她坐稳后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

　　“娜娜，最近怎么了？你的情绪一直低落下去？”

　　“我、老师，我……”话还没有说出口，满脸泪水的阳郁娜已经扑倒在老师的怀里。

　　“别急，慢慢说。我们有的是时间。”轻轻地拍打着阳郁娜的背，柔声细语地说道。

　　“老师，呜呜，我对不起您。呜呜，我根本就学不进去。是我太笨了，我没有办法报答您对我的恩情。”

　　“傻孩子，你说什么呢？老师帮你，只不过是为了让你从悲哀中走出来，并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什么。有你这份心，老师就心满意足了。以后要好好学习，你的路还长着呢！”

　　“可是……老师，妈妈的离去我无法接受，我不相信她就这么离开我，我走不出来。我天天梦到妈妈，梦里妈妈好美好美，我根本就忘不掉她。睡觉的时候、上课的时候我都能看到妈妈啊！”

　　“娜娜的妈妈呢，变成了天使，妈妈在天上看着娜娜张大啊！娜娜为了妈妈也要坚强地生活下去，要好好照顾爸爸的，知道吗？”

　　听到“爸爸”这个词，阳郁娜的身子颤了一下，惊恐地看着老师说：“自从妈妈去世后，爸爸天天喝酒打人、摔东西。原来疼我爱我的爸爸早就不存在了，我好怕回家好怕天黑。我又好怕上学，一上学，同学们都躲着我、避着我。我现在没有一个朋友，我好想离开这里。我天天哭着睡着，哭着醒来，我好怕这样的生活一直跟着我、追随我。”

　　天慢慢地黑了下去，阳郁娜说什么也不想离开老师的怀抱，一直紧紧地抓着老师的衣服不放。

　　“好了，娜娜，再不回去爸爸可要担心了。你爸爸现在那么伤心，你不能再让他担心啊！”

　　“我好怕回家，老师，我真的好怕回家，我一到家他就会打我。”

　　“不会的，老师送娜娜回家好不好？”

　　“好。”

　　老师把阳郁娜安置在后车坐上，慢慢地骑起来。

　　想起这几个月来阳郁娜受的委屈，她何尝不心疼呢？阳郁娜才十岁啊！

　　当初学校收到阳郁娜母亲病威的消息，确实把她吓了一跳。阳郁娜的母亲一向健康，怎么突然就病威了呢？到医院后才知道，上个周末有献血活动，阳郁娜硬是让母亲也献血，说献血的人一生平安，也能救好多好多的人。

　　为了不伤嫩幼的心，阳郁娜母亲献了血，结果却换来了爱滋病毒。这个病毒不仅毁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也毁了阳郁娜的童年。

　　得知母亲是因为自己才得了不治之症，从此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现在变得沉默寡言不说，还得了自闭症。看着阳郁娜变成这样，她的心里也不好受，阳郁娜是她带过的学生中最聪明最可爱最懂事的一个。现在想尽办法让阳郁娜走出阴影，确实有不小的困难。

　　学校也极力封锁阳郁娜母亲的死因，但是风声还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学校。这让阳郁娜的生活更加陷入了黑暗之中。同学们远离她、孤立她，让她在学校没有一个朋友，甚至回了家，她也没有说话的伙伴。只有冷清的屋子和冷漠的父亲。

　　原本和蔼可亲的父亲，无法接受妻子的离去，整天借酒消愁，却愁更愁。脾气一天天坏下去，看到什么摔什么，甚至打他最疼爱的女儿。

　　这三个月来滴酒不沾的父亲成了酒鬼，活泼开朗的人变成了泪人。这样一个家庭不但没有得到旁人的慰问，还受到了冷落。让父女俩无地自容，颜面无存。

　　“到家了，快进去吧。我想你爸爸早就回来了，来。”说着抱她下来，也一起走进家门。

　　一进屋，一阵酒气扑面而来，老师不禁皱起眉头。

　　“爸，老师来了。”阳郁娜走过去推推沉睡的父亲，小心地说道。生怕他突然拿起家伙就打起来。

　　“恩？你说谁来了？”慢慢地转过身，看着站在女儿身后的老师。

　　“啊，是老师来了啊，真不好意思。快进来坐。娜娜快去给老师倒水。”　说着忙让出位置，让老师过来坐，还拿自己的衣袖擦了擦炕。

　　“哦，娜娜，你别忙。”老师赶忙叫住要倒水的阳郁娜，接着对阳郁娜父亲说道：“您好，能单独谈谈吗？”

　　“这个，好吧。我们出去谈。”走在幽静的乡间，老师缓缓地开口。“请您带着娜娜离开这里从新生活吧。”

　　听到这句话，他的身子僵了僵也没说什么。

　　“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吧。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让孩子快乐的因子了，带着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从新生活，从新给孩子一个幸福快乐的时光吧。”

　　“老师，您不知道……哎，会好起来的。等再过一阵子会好起来的。”

　　听到他这么说老师明显激动起来。“好起来？怎么好起来？都过去三个月了，你打过她多少回？关心过她多少回？你是这样做父亲的吗？她还是个孩子啊！她有什么错？回家要看你的脸色，上学要看同学的脸色。她才十岁啊！你说你一个父亲当的……”说着老师就哽咽起来。

　　“老师，您别说了。是我对不住孩子，是我没做好爸爸，都是我的错啊！您说的对，孩子有什么错？孩子是无辜的啊！多谢您给我这一棒子，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我明天就去学校办休学手续。”

　　这天一大早，阳爸爸已经办好了转学手续，阳郁娜坐在自己的位置里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书本。

　　“阳郁娜，你要走了吗？”曾经是同桌的他，走到阳郁娜面前问道。

　　“恩，我要走了，永远地离开这里了。”阳郁娜头也米抬，继续把书本放进书包里。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阳郁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可不可以不要走？”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巴不得我离开这里的吗？

　　阳爸爸和老师一同走出校长的办公室。

　　“这些钱给您，您收着，以后会有用的。”

　　“不，老师，这些钱您留着。”

　　“您就收着吧！离了家乡什么都需要钱，我能做的也就这些，您就不要拒绝了。就当我最后帮孩子吧。”

　　阳郁娜的父亲艰难地接过牛皮袋子，久久无法言语。

　　“爸爸，我们要去哪里？”眨着大大的眼睛，阳郁娜天真的问道。

　　“我们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都不回来了。”

　　“以后都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了。”

　　“那爸爸还会喝酒吗？”

　　“爸爸以后都不会喝酒了。”

　　“那爸爸还会摔东西吗？”

　　“爸爸以后都不会摔东西了。”

　　“那爸爸……”阳郁娜始终没有问出“爸爸会不会再打我？”。

　　“爸爸以后再也不打你了，也不骂你了。爸爸会象以前，不，比以前更疼更爱你。”

　　述说的女生已经是泪流满面，听着的两个女生的眼里也都流着豆大的眼泪。这是眼前的人所经历的事情吗？哭着哭着她们都抱在了一起，哭声更加大了，泪水流得更加猛烈。

　　淘可爱断断续续地说：“我们、以后、谁也不离弃谁，我们以后，都赖定对方，永不、改变。”

　　“好。”

　　她们击掌为誓。今后赖定对方，永不改变。

　　“扑哧。”阳郁娜首先笑了出来。“看你们哭得跟什么似的，那是我经历的好不好？又不是你们，你们哭得那么伤心做什么？害我也哭了半天。”

　　“就是就是，以后我们都不会哭了。我们以后都是好姐妹了，都不要哭了。”田雅馨吸着鼻子说道。

　　“好，我们从今天开始再也不准哭了。以后都不要哭。”

　　“现在几点了？”阳郁娜突然想到她们坐了很久，酒瓶子都十多个了。

　　“呀！我们要快点走啊！现在都十点多了。”淘可爱惊慌地喊道。

　　“天那！我明天一定会迟到的，我们快走。”田雅馨也慌张起来，她可是个地地道道的赖床鬼啊！

　　“那还不快走？现在就去结帐。”说着阳郁娜首先拿起包包向收银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