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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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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珹着一袭月白长衫,背着一药箱,踱步到一青石巷中。刚下过雨,有些泥水溅上她的白靴,她有些不悦的皱皱眉。所幸,她要去的地方到了.许珹上前,轻叩门,不多时,门开了条缝,一个扎着两个小髻的乌衣小童探头探脑地自门内张望,见是许珹,慌忙打开门,脸上满是笑意,一揖到地:“许先生,您终于来了,我家公子正在屋里候着呢。”
屋内传来闷闷的咳嗽声,一个低沉的男音响起:“是许先生吗?小昱,还不快请先生进来。”小昱慌忙打帘子请许城进去。许珹冲那里面的白衣男子笑道:“路上有事耽搁,慕容公子久候了。”慕容熙亦含笑回答:“无事,倒是熙劳烦先生了。”许珹看着慕容熙的笑靥,一阵恍惚,听慕容咳嗽,方才回过神:“这公子好生俊朗,只是自幼有疾,真是天妒蓝颜了。”她开了药箱准备好器具,又替慕容熙搭脉,一旁的小昱忙问:“先生,我家公子可有治愈的可能?”许珹察觉脉象,暗暗心惊,敛了神色道:“在下自会尽力。”小昱一听此言,差些哭出来:“您是国手,您都治不好,我家公子可怎么办呀?”慕容轻声斥责小昱:“莫要给先生添乱。”许珹也不管他主仆二人,顾自伏在一旁开方子,又向小昱道:“你先出去,我要给慕容公子针灸。”
这时,屋外发出一声巨响,似是门被谁踹开了。一个脆如银铃的声音响起:“慕容,我今日要与你不醉不归。”不多时,门帘被掀开,一个红衣妙龄女子进来,她将左手拎的酒坛子撂在桌子上,拍下泥封道:“这可是五十年的汾酒,我好不容易向店家求来的。”小昱面色一苦:“端木姑娘,您来了,可......”话还没说完便被许珹打断:“荒唐,就他这身子,还能喝酒?”“无妨......”慕容刚开口,就被端木打断。端木萱使劲拍着慕容熙的背,引得他又是一阵咳嗽:“呀,慕容,你不能喝酒早说呀,我又不会强迫你。”她又冲许珹挑眉“小白脸儿,不如就你陪我喝酒吧。”小昱拉了拉端木的袖子:“这可是许珹先生。”许珹倒是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取银针一一在火上试过“饮酒于我也不是不可,只是我要替慕容公子扎针,不若姑娘替我沽些酒,让我带家去。”“你要替慕容扎哪?”“头。”“哪有咳症扎头的道理,都是庸医。”端木萱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小昱连拖带拉推出屋外。
待端木萱走后,慕容方道:“舍妹无礼,给先生添麻烦了。”
“噢?公子姓慕容,令妹却姓端木?”
“熙拜了靖忠侯周烑为亚父,阿萱是亚父收养的。''
“原来是太子熙,倒是在下愚钝了。”许珹将银针移至慕容熙面前,“在下要给太子扎针了,太子还是不言为妙。”
一炷香后,许珹取下银针,那针头隐隐泛黑。她不动声色地收起银针,又看慕容已经睡下,方才出屋。端木萱已经走了,小昱还候在屋外。许珹便把两张纸递给小昱“此张为药方,此张为你家公子应当忌口的。”
小昱扫了一眼“咦?燕窝也要忌?”被许珹冷冷的瞥了一眼,吐了吐舌头,将两张纸都收起来,又递给许珹一个小酒壶,“端木姑娘留下的。”许珹默默收了。方才出了巷子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她面前,一位衣着讲究的小厮拦住她:“是许珹先生吗?我家王爷有请。”
见了王爷,许珹依矩行了礼,方才抬头打量了靖忠王一眼,靖忠王虽已过而立之年,看上去仍不过二十余岁,只是他面容严肃,原先清俊的面容倒是不突出了。他张口,声音也是严肃的:“听说许先生今日给吾儿看病了?”
许珹躬了躬身:“小生愚钝,但小生定会尽力医治。”
周烑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些,他拍了拍手,只见两个小厮抬了一小箱黄金。周烑挥手示意,他们便抬来许珹面前,道:“劳先生费心了,若需什么药材还望先生不吝告诉本王。”
许珹也不客气,挑了些名贵药材列了个清单递给一旁伺候的小厮,行礼告退,仍由王府的马车送回药馆。
她刚下马车,便看见姜溟抱剑靠在门框上,穿着白色长衫,蓝色压花外袍,腰前系了条黑束带,头发只用一根白缎带缚着,说不出的风流潇洒。她挑了挑眉,冷嘲道:“你是约了倚红楼的冬儿,还是约了暖香坞的思思?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姜溟亦冷笑道:“哪敢啊,我还有伤在身呢,倒是许神医你,抱了靖忠王的大腿了?”
许珹哼了一声:“就知道你嘴里吐不出象牙。”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又没和你家惑惑天天混在一起,哪里就担得起‘犬’这样的大名。”姜溟话音未落,一只金毛就撒蹄子向她扑来,她不悦地踹了它一脚,“惑惑这是从哪学的,怎么见到人就往上扑。”
惑惑受了踹,又委屈地绕着许珹转,许珹拍了拍他的脑袋,转头问姜溟:“没给它喂食?”
姜溟摸了摸鼻子:“从来没听说有从医的养狗。”她突然看见许珹腰间的酒葫芦,眼睛一亮,剑间一挑便将酒葫芦勾来,拨开塞子深深一嗅,“这是五十年的汾酒。”
许珹本是感到腰间一轻,又听姜溟这么说,心中一惊,慌忙夺下她手中的酒壶,将她扯到药庐里---这药庐一般是不许旁人靠近的。许珹猛地关门,本来准备扑进药庐的惑惑撞在门上,呜呜了两声便灰溜溜地走了。
许珹也不管门外的惑惑,顾自取了一包盐加入酒葫芦中。姜溟开始还笑她:“你药庐里还有盐!莫不是你平日在这里开荤?”待许珹把酒葫芦递过来,姜溟不笑了---酒葫芦里的酒变成了淡粉色。
“这是菩提,西域传来的一种毒药,无色,但是有些香味。掺在酒水里,酒香便盖过了它的香味,银针使无法检验出来的,只有遇到盐时方会变成血红色。这酒如今成了淡粉色,说明下毒的人还不希望这人死。还有,这酒是靖忠王义女端木萱带给慕容熙---当今太子殿下的。”
姜溟微微皱眉:“靖忠王这是要.......”“皇上日日玩乐,不思朝政,兼又年老体衰,恐怕......太子病弱难以把持朝政,靖忠王作为太子亚父理应辅政。只是等太子即位,一切都难说了。”许珹又将银针取出展示给她看“若太子仅中了菩提,我倒还有法解。只是靖忠王为了保险,应该又下了几种毒。如今毒差不多进了他的脑髓,若不是我先封了他的百会穴,只怕神仙也难救。”
这是姜溟忽然接口:“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靖忠王的义女嘛,我说她身不就是比思思,冬儿高些,样貌,身段哪里比得上她们。亏你自诩清高,竟栽在这种女人手上。真是,枉我自作多情,以为咱们兄弟感情比什么都重要。你,竟然连壶酒都不舍得给。”说罢,竟拂袖而去。许珹先是愕然,随即明白,赶忙追出去。
姜溟出了门便直奔马厩,取了一匹枣红马一跃而上向城外奔去,也不管许珹是否追得上,直至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许珹方才追上。姜溟突然弃了马,径直走了。许珹见状,便也弃了马,快步走了几步拉住她的袖子。她愤然地一甩袖子,口中却轻声说:“以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到这样的空地来说,在屋内反容易被听去。”许珹上前一步,轻声问:“王爷已经派人来监视我们了?”说着,假装踌躇地将酒葫芦递给姜溟,姜溟一甩手将葫芦打翻在地,葫芦中的酒尽数倾出。许珹“心疼”地去拾酒葫芦,却被姜溟拽着领口拉起来:“不是告诉你出门尽量穿高领的衣服么。虽然我给你贴了假喉结,但你说话时它不会动,极易被人发现。你和王爷说话时一直躬身低头,王爷应当不会发现,只是太子坐在床上仰视你,若他有心,你的身份已经被他发现了。”
许珹迟疑:“这......不会吧。”
姜溟“颓然”地松开手:“早教你学我闲云野鹤,无拘无束,你偏要去治病救人,这天下苍生与你何干?如今卷入朝堂风波,我看你是自身难保。”
许珹搭上姜溟的肩:“王爷已经暗示我,让我在救治太子时动些手脚。若我不听他的,只怕我现在就性命难保;若我听他的,太子出事,我肯定被推出当替罪羊,同样性命难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姜溟伸手拍了拍许珹的肩:“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祈归那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她是真的惆怅了,抬头,眯着眼睛想看清天上的云彩,“今日是他的祭日,祈归初见我时,我便穿着这身衣服。”
潜伏在不远的暗卫冷芴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又不能近身,只觉得他们二人情形像是兄弟吵架,便伺机回去禀告王爷。
靖忠王府内,周烑听了冷芴的回话,冷笑一声,蓦地将手中的茶碗紧握:“我布了十年的局,螳螂黄雀还未可知。”“啪”地一声,杯子应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