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尾声 ...
-
又是喧闹的机场，在这个偌大的空间里，人头攒动仍旧显得有些拥挤。
孟筱坐在长长地坐椅上，百无聊赖地等待着正在办理登记牌的Beusny。
偶尔间，一段稚嫩带有点尖细的童声从她的身后飘入而来，“妈妈，你看，这就是那个会在天上放屁屁的飞机，原来它那么大啊。妈妈，它真的可以把我带到爸爸那里去嘛。”
“是啊。”简单的两个字，包含着无尽地宠溺。
“那妈妈，是不是以后我想去哪里它都能带我去哪里？”稚气的男童又问出了他的疑问。
她的母亲仍旧简短地回答着，“是啊”。然后像是沉默着等待他的下一个提问。
孟筱抬头看向停机平上那几架硕大的飞机。她仿佛看到了那个脸紧紧贴在玻璃上好奇张望着的女孩那小小的身影。那时，她也像小男孩那样又惊又喜，她似跌落在十万个为什么里，一个接着一个地问着她的母亲。她还深刻地记得母亲脸上的笑容，无奈中带着宠溺，还有眼中那无限的希冀。那时，她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将那个深藏在心中的秘密终于脱口而出：“妈妈，那里有爸爸吗？”当时，母亲的回答是让她失望的，“筱筱，有妈妈还不够吗？”当时，她只是坚定地摇着头否认着，小小年纪的她很早就知道她不能说‘不够’，哪怕心中是多么期盼着有一个爸爸能把她高高地抬在肩上，可她知道那样会让她的妈妈伤心。她的母亲曾经告诉过她：“筱筱，你是我的女儿又是我的丈夫。”那时她还不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可懵懂的责任感已然压在她小小瘦弱的肩头。
可去M国没多久，母亲就带着一位陌生的叔叔出现在她面前，很快他要求她改口叫爸爸。孟筱也一口答应了，她是多么期盼着有一个爸爸，几乎那是她每年的生日愿望，如今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况且这个爸爸对她又是那么的好。她的新爸爸将她和妈妈带进了仿若城堡的家里，里面住着她的两位哥哥。她的大哥，温文尔雅，每次看见她那好奇的目光，他总能耐心地笑着解释，笑着教她。每次她犯了错，她总是喜欢躲在他的身后，然后他会像护着幼崽一样一边护着她一边劝服着母亲。她的二哥，调皮捣蛋，老是喜欢欺负她，却又会跟欺负她的人打架。他喜欢跟她对着干，她说东他偏要说西，她喜欢的东西他偏要抢，可每次见她瘪嘴落泪，他总是手足无措连哄带骗地讨着她开心，最后低头道歉的人总归是他，可他也总是乐呵呵地道着歉。那时候，真的无忧无虑，每天她最期待的就是全家人的晚餐，餐桌上永远都是嘻嘻闹闹，止也止不住地笑声。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变得再也回不去了？
身后那对母子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留下的只是一句男孩稚嫩地声响：“小宝要去找爸爸了。”孟筱回头，可她怎么能在人潮涌动的人流中找到这对素未谋面的母子，也许这辈子都无缘见到。
可却意外地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个正在极力掩着他的面容却还在东张西望的身影。显然他也看到了她，原本因着急而抿起的嘴角似松了口气般欣然而笑。
“终于找到你了，还怕来不及赶来。”冯尧有些气喘地跑到孟筱面前。并未被棒球帽墨镜掩盖住的皮肤上沁出细小的汗珠，孟筱只是淡淡地笑笑，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轻轻地帮着冯尧擦拭：“二哥，你不必来送我的，我们又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
拿着手帕的手被一把握住，包在了一张宽大的手掌中：“筱筱，我们还能再见，是不是？”
孟筱依然努力地弯着嘴角平淡地点了点头。“筱筱，我们还是家人，是不是？”
眼里早已布满了一层水汽，可嘴角的弯度一直强忍地维持着。墨镜后那双爱笑的眼睛，孟筱看不真切，可她知道，那该有多悲伤，又有多期盼。随着孟筱的沉默，被握的手包裹得越来越紧，甚至传来丝丝的疼痛，孟筱皱着眉头看向那人，可手上的力道有增无减，他在等她的答案，逼着她给他一个想要的答案。
“是，我们永远是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爸爸永远是爸爸，哥哥永远是哥哥。这辈子我们都是一家人。”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坚定地说过一句话，仿佛是给他的承诺，又仿佛是给自己的承诺。
被握的手终于松了，可那湿黏的感觉依然停留在手背上，沁入了皮肤，沁入了心中。这样，真的就很好。
“Boss，我们该走了。”不知何时，Beusny已走到他们中间。左顾右盼的眸子，终于让孟筱感觉到周身那窃窃私语的异样环境。或许，就连冯尧也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身处的环境。不自觉地推高了鼻梁上的墨镜，头埋得更低，可换来的却是更嘈杂的喧闹。
冯尧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位高大的男子，男子手上提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冯尧一把接过将其塞进Beusny手中，却对着孟筱说道：“下了飞机再看，这是我们送你的礼物。”随后强扳过孟筱的身体，推着她往登机口走去。
身后是越来越喧闹的声响，甚至还有些疯狂的女生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叫着Jackie的名字。孟筱很想转身看看身后混乱的场景，看看被那么多人追捧的哥哥。可是身体被身后的力道强硬的固定着，冯尧细微地声音徘徊在耳边：“筱筱，不要看。我知道看到这样的场景你并不会为我高兴，我更不想看到你眼中的怜惜和同情，这是我选择的生活，我不想将当初的选择否认掉，我还想要拥有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终于，眼中的泪水再也不能忍住无声地流下。原来，他们都不快乐。直到入关，孟筱都没有回过头看冯尧一眼，这一次，她决定乖乖地听从她二哥的话，这一次，她选择做一个听话的妹妹。
孟筱纤细欣长的背影留在冯尧的眼底，可为什么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小时候满脸的笑容，那句甘甜清亮的‘哥哥’仍旧如昨日发生的一样那样清晰地响彻于耳边，就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眼中强忍的水雾早已湿透了眼角。
每次都觉得非常漫长的飞行，今天却显得格外的短暂。迷迷糊糊地被Beusny叫醒，才发现飞机正在落降。孟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看到了很多人，有小时候的自己，有家人，有朋友，有爱人,甚至还有亲身父亲模糊看不真切的身影。梦里的故事她像失忆似的怎么也记不起来，可那些人的面容却似电影片段般在脑海中清晰地回放。
Beusny看着轻敲脑袋的孟筱，有些担心地开口询问：“Boss，你没事吧？”
孟筱摇了摇头，“Beusny，在梦里，我看到Jerry了！”孟筱紧闭着双眼一圈一圈揉捏着太阳穴，希望能让混沌的脑袋快点清醒。
“她还好吗？”清冷地声响在耳边响起，很平静很淡然。
“她笑得很开心。”
“这样就好。”按在太阳穴上挪动地手指突然停下，转头看向Beusny，两人释然而笑。
是啊，每个人都有他们选择的活法，我们不能用自己的眼光去评判或引导别人的生活。只要他们愿意走下去，旁人能做的也只能是一直祝福下去。只要他们依然懂得微笑……
出舱门的那一刻，孟筱意外地看到了落长的阶梯下约克大叔年迈但依旧穿着考究的身影。约克大叔微笑着看着孟筱，满脸的皱纹被一道一道深刻地扯落出来，那是属于他岁月的见证。
约克大叔将孟筱从一架飞机带到另一架飞机，面对着孟筱满脸的质疑，他依然只是笑着恭敬地回答：“少爷，在那边等你。”可孟筱发现，在他的笑容里多了一份之前从未见过的神秘。
飞机内的装饰很华丽，里面没有一眼望过去那一排排紧凑的座椅，有的是宽敞的吧台，各类造型的舒适沙发，甚至还有装饰精美的化妆间。
此刻，孟筱在化妆间里正被一群人围绕着捣拾着她的全身，从头发到面容再到指甲再到脚指甲，从偶尔进来倒茶递水的空乘小姐那暧昧不明并带着羡慕嫉妒的复杂眼神中，孟筱大概猜到了她下一站的目的地。
另一位空乘小姐手捧着一个精致熟悉的礼盒推门进入，当掀起盒盖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呼了，包括孟筱。那闪耀的光芒，让任何人都无法移开目光。
盒内的最上层静静地躺着一张细小的纸条，孟筱打开一看，那细水长流般的字迹属于她的母亲张琳。‘去追求你的幸福吧，我们都祝福你。’没有过多的言语，更没有一个落款，只是让她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这是我们的礼物’冯尧的话语回荡在耳边。冯尧口中的‘我们’，母亲笔下的‘我们’，到底包括了哪些？有母亲，有冯尧，亦或者还有她的父亲，还有她的大哥。这一刻，孟筱宁愿去相信他们所有人都包含在内。
换上了这件令所有人都惊叹的婚纱，那是母亲对她的承诺，‘我一定为我女儿设计出最美丽的嫁衣’，亦或者从孟筱出生的那一刻起，这已然是张琳对自己立下的誓言。
望着镜中的自己，就连孟筱都有点恍然。镜中的自己，太美，美得那么不真实，美得那么的陌生。那高贵中不乏清纯，那清纯中不乏灵动的模样，原来这就是母亲对她的诠释和希冀。
泪水就仿如串珠般一连串地从眼角流下，流淌在面颊上将厚厚的粉底印出一条绵长的印记，可孟筱一点都不想去擦拭，因为那是幸福的泪水，那是属于被爱的痕迹。
飞机如孟筱猜想的一样降落在Tarawa的一座岛上。Tarawa一个横跨南北两半球和东西两半球的小小热带岛国，据说那里是地球上最遥远的地方，据说那里是世界上最早看到太阳升起的地方，那里被称为世界的尽头。
岛上没有公路，没有超市，没有电视台。有的是绿宝石般的平静海水，金黄色的柔软沙滩，以及沿岸茂密的棕榈树林。那里几乎与世隔绝。
那是孟筱向往的地方，仿如到了那里就可以隔绝烦恼，隔绝伤痛，隔绝任何不想要的思绪，那里是孟筱内心筑起的小小避风港。从来都没有向任何人提及过那个地方，可他又怎么会知道？或许早在不经意间的某次谈话中，孟筱早已说漏了嘴，在他面前，她何时有过真正想要掩藏的秘密，说者无心可听者却已上心。
到达那片土地的时候，早已是凌晨时分，她那心心念念的男子并没有亲自迎接，由着一位当地的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将她引到了一片海滩。
凌晨的海滩，没有一点灯光没有一点声迹，有的只是海浪嬉戏地声响，还有脚踩在沙子上细微地摩擦声。
借着柔弱的月光，孟筱提着裙角向着那个似乎正在屏吸聆听海浪的男子走去。
“来了。”看着身旁女子的身影，男人温柔地呼唤着，随意的口气仿如早已是相濡以沫了很久的老夫老妻。
孟筱握住齐珂威宽大的手掌，目光却盯着漆黑的前方：“你在看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
“那就闭上眼睛，听听你向往的这片大海。我就在你的身边陪着你。”孟筱果真乖乖地闭起眼睛，用耳朵聆听着此刻的世界。身旁是男人熟悉的气息还有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温暖。孟筱从来就没有如此平静地去感受周围的一切，心仿若是空的，如此的宁静如此的安心如此的自由。
时间就此停止，仿若全世界此刻只剩他们。当孟筱再次睁眼时，海天贴合在一起的云层中泛出柔弱的亮光，那是属于晨曦的朝霞。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片耀眼的云层越来越亮，越来越扩大，直到那颗仿如向日葵的太阳破空而出，阳光洒满大地。仿如这是一个新的生命挣破命运的束缚终于重获新生。
“漂亮吗？”齐珂威看着两眼透亮的孟筱，心中是说不出的满足。而孟筱似乎仍沉浸在奇特的日出中，只是木楞地点着脑袋。
“我为你准备的婚礼，还满意吗？”
“婚礼？”终于孟筱像是睡醒般，疑惑地看向齐珂威。
“当然。”齐珂威用眼神上下打量了孟筱一番，指着她身上的衣服说道：“傻瓜，你这身打扮还不能猜透。”
顺着齐珂威上下摇晃的手指，迷糊地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服饰，终于如梦初醒般找回自己的思绪。刚想开口询问，却被齐珂威出声掩盖了她的话语:“孟筱，你愿意嫁给齐珂威，作为你的合法丈夫嘛？虽然没有豪华的婚礼，没有价值连城的钻戒，连一朵像样的鲜花都没有。但我愿陪你走到世界的尽头，哪怕一无所有，哪怕能给你的只剩下一句‘我爱你’。”
孟筱的头早已点得如同拨浪鼓一般，眼泪无声地流下哽咽在喉间的话语早已泣不成声。齐珂威心疼地将眼前看似柔弱的女孩抱入怀中：“这样就够了，筱筱，真的，这样就真的足够了。”听着耳边呢喃的话语，眼泪再也无法止住。隔着单薄的衣衫，打湿了齐珂威的衣襟，更加滚烫了他的胸口。齐珂威一遍遍轻柔地拍抚着孟筱的后背，心中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安定。
“告诉我，你到底有多爱我？”沙哑地声响强忍着抽泣在他的耳边响起。
“我说过的，我用我的全部在爱着你，记住这是我的誓言。”男人的嘴角挂着从未有过的笑容。
仿若金粉的阳光早已撒满大地，空无一人的海滩渐渐有了人声，路过的行人看着这对相拥的恋人不禁露出了甜蜜的微笑，可谁都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安静的走过。
此刻，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彼此。
虽然外面的世界还很复杂，虽然需要承担的责任还有很多，虽然前方的路途还很崎岖，但还好，一切会有你的陪伴。
还好，有你！
有你，才好！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