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逝》榆珊

4、回忆（二）

　　从商场回来，不得不接受老妈的审查，这是每次相亲后的必修课。 “今天怎么样啊？”果然一进门老妈就开始盘问。

　　“一个锃亮锃亮的人！”我放下手里的提包。

　　“什么意思啊？”老妈看起来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我真的要和那个男生在一起的话，很有可能你以后的外孙会有一个锃亮的头顶！”换好衣服，一边说一边往卧室走去。

　　“啊？那么年轻，不至于吧！是不是成心留的那个发型呢？”看来老妈并不死心！在我这个“打折”的年纪，可能老妈很怕我“过了保质期，卖不出去吧！”

　　“是真的~”虽然我此时真的没有心情和老妈寒暄，但是我明白有时候老人家的心情是需要被照顾的。“他和我聊了三个小时，最后还说对我很满意，竟然连一杯水都没有买。这个男生不靠谱啊！”

　　“哦，那是不行！”老妈的态度有些松动。“男生小气是最要不得的！”老妈有些失落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下意识的打开电脑，视频里《甄嬛传》正播的起劲，甄嬛穿着大红的披风，站在一片梅花树林间，那样美的人，那样美的雪，曾经我也有过一片同样美丽的雪……

　　高二年级的冬天很冷。T市已经很多年的冬季没有那么频繁的下雪了，虽然雪量都不大，但是化了停，停了化，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却更加难行。那是一个周五的放学，因为连日的大雪，学校宣布下午停课半天，这对我们来讲不亚于一封特赦令！一个提前不被父母知晓的假期是多么的诱人呢！我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自行车的后轮胎好像没有多少气了，幸好今天下午没课，可以慢慢推着找可以打气的地方。

　　“海狸！”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你怎么不骑？”

　　“哦，车胎没气了。”自从生日那次的事情之后，不知怎么的我再和他单独在一起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哦”他本来是骑在车上的，此时却停了下来，并排和我推着车走在路上。

　　“嗯？”我有些不明白的看着他

　　“你一个人走怪闷的，我回家也没有什么事情，和你溜达会儿。”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那么戏谑的表情，好像下一分钟他又要开始打趣我。

　　“啊？不用啦！”不知道怎么的，我脸上有点发烧的感觉，烫烫的。

　　“走吧！”没有理会我的提议，他继续推着车和我并排走着。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还能经常梦到那个场景，道路两旁的树枝上还挂着残留的雪花，在太阳的照射下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上，叮叮咚咚响得好听。一层薄薄的冰浅浅地闪亮在柏油路上，金灿灿地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辉。道路左边的河堤上时不时的还能传来小孩子在河边嬉笑的声音，一切都那么的快乐和美好……那段路我们走了很久，从来我都没有觉得在自行车坏了的时候找不到修车人是那么快乐的一件事情，从小路走到大道上，再从大道拐进小路里，他好像很尽心尽力地在帮我寻找可以打气的地方，却不知道，在那一刻，我是多么的不希望他能找到……

　　“诶，那儿有！”不得不说，有时候天是不遂人愿的。

　　“太好了！”有些口不对心，虽然嘴上我仿佛如释重负，但实际上却有些懊恼沮丧。

　　“大叔，没有电打气了么？”

　　“今天没有，只能用气管子了！”修车大叔正在为好几辆车忙乎着。

　　我看着气管子长叹了一口气，那是对我来说过于艰巨的任务。别说打气了，我连那东西怎么使用都不知道。

　　“这个就这个吧！”尚虞淏把车支好，手脚麻利地拿起气管子，看起来他用得很顺手，但我分明看到车上的淤泥蹭脏了他的外套，一时间，我有些尴尬。

　　“你衣服都弄脏了！”我忙乱地寻找纸巾。

　　“这有什么！”他大喇喇的一擦，冲我笑了笑。“好了！”

　　其实到现在有时候我还在恍惚，这到底算不算是喜欢？算不算是少男少女之间纯情的懵懂？如果说是的，可是他从没有把那三个字说出口，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喜欢你”；但如果说不是，很多东西又分明那么清楚明白的显示在眼前。他很喜欢和我开玩笑，总能找到打趣我的理由；他从来不会因为我的失言生气，却偶尔会对别人的玩笑发火；对于那些明显对他表示出好感的女生他仿佛毫不在意，但是却在一个大雪天愿意陪我找了很久的修车铺……我想如果我们俩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或者我就能找到确实的答案了，但老天就是那么爱开玩笑，它并没有给我更多的机会……

　　临近元旦的时候，尚虞淏有一周的时间没有来上课。班主任给出的理由是他家里有事请假了。虽然班级里突然失去了一个声音会让人觉得有些寂寞，但是临近期末，忙乱地复习很快就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诶，你听说了么？”一进班，姚娜就凑了过来。

　　“什么事情啊？”像往常一样，我偷瞄了一下那个座位，但还是空的。

　　“尚虞淏转学了！”

　　“什么？”就像一道霹雳在耳边响过。

　　“是真的！我刚去办公室送请假条的时候听咱班主任和别的老师正说呢！说是之前之所以请假就是去办转学的事情了！要转到最好的高中去呢！”姚娜在我的耳边喋喋不休。

　　但在那一刻，我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脑海当中一直回响着三个字：转学了！那就意味着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甚至，连一个道别的机会都没有给我留下来！

　　曾经我以为这就是我俩的最后一次见面了！但在几天后的元旦联欢会上，我又看见了他，最后一次看见了他。在他离开的日子，几乎每天我都有些魂不守舍，仿佛失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姚娜看出了我的异样，禁不住她的再三追问，我偷偷地将自己的小心思告诉了她。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吐露心声，像极了水瓶座的人，要对很信任的人才会说出心底最重要的话。如果你和你的朋友分享了很重要的秘密，那么你们俩的关系肯定要有很大的进步，这是在很多年后我明白的道理。

　　我的高中很重视每年的元旦庆祝活动，除了中午会有丰富的元旦大餐请师生免费品尝外，下午还会聘请专门的演出人员奉上精彩的演出。那天的演出我迟到了，进到剧场才发现早就黑灯开始了。刚从明亮的地方进到一个黑暗的剧场里，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我茫然的环顾四周但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心里急得要命，却只能傻傻地站着，等待眼睛适应黑暗的光线。突然间，一双手伸过来拉起我的手，我些许挣扎了一下。“别动，我带你过去！”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知道是他，乖乖地随着他走，心里面此时有千言万语，但却不知道该问哪一句，剧场里有几阶台阶，但我知道，有他在，我肯定不会摔倒。

　　“诶，他们俩怎么领上了？”旁边传来同学开玩笑的声音。

　　“去！”尚虞淏回复他们。“她没找到咱班！”

　　“你不是转学了嘛！早就不是咱班的人了！”另一个男生打趣的声音。

　　我觉得如果现在这里是明亮的，大家肯定能看见我羞得通红的脸。彼时我早已经适应了剧场的光线，我看着他的身影在我的眼前逐渐清晰，那么高高大大的人牵着我的手，带着我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即使我什么都看不到，但我知道我会很安全，因为心中充斥着满满的幸福滋味。

　　“丽雅，在这儿！”姚娜的声音传进耳畔

　　“好！”我顺着声音的方向回答道，一拧手腕离开了尚虞淏。“谢谢！”小声地我说着，怕是在那么嘈杂的剧场里他也听不到。

　　“行啊你，都牵上手了！”刚一坐下，姚娜就在耳边小声地说。

　　“还不是你，都没等我！”我装着嗔怪她。

　　“要是我等你，不就没有这个机会了么？”姚娜继续和我耳语，“人家可是专门回来看你的！你还不感动？”

　　“少来！”我偷偷地在姚娜腰上掐了一把。“他怎么回来了？说实话！”

　　“哎呀！你个没良心的！我刚一发现他回来就想告诉你了！谁让你迟到！”姚娜卖起了关子。

　　“好好好，快说吧！”我央告着。

　　“他今天是回来办手续的！好像得填什么表格。一会儿就走了！”

　　“哦！”刚刚那种烫烫的感觉渐渐地消散下去了，随之而来的有些许的失望。刚刚有一时我还以为他又回来了，原来只是一种错觉。

　　“诶，你不和他告白去啊？！”姚娜一边看着舞台上的节目，一边偷偷地和我说。

　　“不去！”我立即回绝了她的提议，“他又没有说过喜欢我，再说他都转校了，没用的！”如果当时的我知道尚虞淏会住在我心里那么久，我想或者我在那会儿会更勇敢一些，将那个问题问出口。

　　“你还要人家怎么表白啊？！哎，再说了，女生先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好么！？过这村就没这店了啊！”姚娜的口气里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那就算了呗！”我嘴上说得轻巧，但实际心中也有点犹豫。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男生动心，或者真的像姚娜说得那样，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呢？！……

　　真的就这么错过了……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那时没有现在这么发达的通讯手段，相比于现在当时的人也保守拘谨很多，更多的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在我的心里住了那么久……但现在，或者，我该放下了，彻底的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