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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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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金英云记得很清楚,朴正洙崩溃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那天晚上他在练习室里呆到很晚,回宿舍的时候发现灯已经黑了。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发现朴正洙还没睡,一个人坐在床边不知道在做什么。金英云叫了一声“哥”,又犹疑着问了句“在干吗呢?”他走过去,看见朴正洙低着头,仔细地嗅着一支烟。
朴正洙从不抽烟,烟这种东西在他手里出现让金英云惊讶得愣在了一旁。而他很快就变得更加不知如何是好,因为朴正洙的眼泪开始大颗大课地往下淌,滑过脸颊,流过嘴角,最后从尖削的下巴滴落下来,打湿了膝头,留下一个个清晰的圆形水痕。
金英云看着朴正洙悄无声息地哭着。过了很久他才走过去,轻轻地拍着朴正洙的背。他发现朴正洙哭起来真的是什么动静都没有,连肩膀都不抖,睁着眼睛盯着手里的烟,只是眼泪落得很凶。
“哥……”金英云在床边蹲下,仰着脸去拉朴正洙的手。朴正洙微微有了些表情,手一松,烟掉在了地上。金英云想去捡,被朴正洙死死攥住了两根手指,疼得要命,却又不敢挣脱开。他感到朴正洙的指甲抠进了自己的肉里,带着点颤抖越抠越深。金英云抬起左手擦了擦朴正洙脸上的泪痕,动作很轻、很慢。朴正洙的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淌,连带着金英云的手打湿了一片。金英云倾着身子去够了半包面巾纸,在上面蹭干了自己的手,再去擦朴正洙的眼泪。
最后朴正洙的眼泪像是终于流干了,平静地任金英云一点一点抹掉残留的痕迹,只是剩下眼角微红。
金英云还是问了句“怎么了?”朴正洙睫毛颤了颤,松开了金英云被掐得红一块白一块的手指,嘴唇翕动:“……东海还是缓不过来……医生说希澈的腿可能要留下后遗症……圭贤,圭贤还在重症病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转……还有韩庚,我觉得我好对不起他,我答应过他的父母要好好照顾他的,可是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他都不能露脸,出道了但不能露脸……”
朴正洙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金英云手上的掐痕,自言自语般的念叨着。他突然抬起头望着他:“英云呐,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金英云看着这个比他大了三岁的队长,比他大了三岁的哥,看着他失落而迷茫的样子,心里猛地感觉被狠狠揪了一把,手上一用力就把人抱进了自己怀里,紧紧地搂着。
朴正洙整个人都陷进了金英云的怀抱里,头靠在他的肩上,偏长的刘海散落开来,露出一道肉粉色的伤口。金英云偏过头轻轻蹭了蹭它,脸上微凸的触感告诉他朴正洙也是受了伤的,朴正洙也是会受伤的。
金英云突然替他觉得很委屈。他稳住嗓音,说:“哥……你怎么会没用呢,我闯的祸不都是替我扛的么,嗯?”他覆上朴正洙冰凉的手,握了握:“哥,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啊。”
朴正洙愣住了,张了张嘴:“都……好起来……么……”
金英云点点头:“是啊……毕竟……毕竟我们不是拿了奖了么。”
朴正洙突然倒在金英云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金英云被吓了一跳,朴正洙揪着自己的衣服毫无形象地嚎啕着,眼泪鼻涕全抹到了自己身上,哭着哭着突然呛住不停地咳嗽,一边抽着气一边哭,浑身颤抖地缩成一团。
卧室的门被拍响,外面传来一声“哥,怎么了?”随后再无动静。
这一个初夏的夜晚,朴正洙的世界被金英云勉力支撑了起来。
在后来的日子里,朴正洙偶尔还是会一个人默默地坐着,而金英云总会一把抱住他往自己怀里带,低头吻着他额角的伤疤,直到朴正洙嫌弃他一身的汗味爬起来去洗澡。有时候,金英云发现朴正洙又开始盯着自己的烟盒发愣,他就去抽出一根点上,一口烧下去半根,吐出悠长的白色烟雾,而朴正洙就依在他身上,仰着头闻着那说不上享受的味道,渐渐地被呛出了泪花。
朴正洙原本就是一个画地为牢的人。
而他的圆圈里终于圈进了一个金英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