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香》幻七溪

9、第八章

　　自从阿衍收到那句赞美之后，她整个人就轻飘飘的，像一片白云，一会儿飘到这里，一会儿飘到那里，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别人以为她欢喜疯了，其实阿衍心里清楚，她不过是头太晕了。先前的那一摔，确实摔得她脑子不清醒。可她不敢贸贸然回去，也不想叫哥哥担心。到底是爱多一点呢，还是怕多一点呢？她怕自己终有一天离开的时候，会戒不了这种依赖。不如尽早习惯吧，能够自己承受的，就不叫别人知道。

　　她找了家药铺，想让掌柜的给她看看，虽然医术可能没有哥哥的好。她也学着，尽量不让自己受伤。其实在以前，她挺会撒娇的。可她慢慢发现，如果那个人不在乎你，你的那些怯懦，又要演给谁看呢？哥哥还是在乎她的，可她不得不离得远些。

　　药铺里冷冷清清的，没有半点烟火气，这是离病痛最近的地方，谁有事儿没事儿跑到这个地方来呢？不过有个人还是特别的，他不仅来了，还在这儿光明正大地做起了小伙计。他便是南荣王爷的第六子，南荣君。别人不知道是他，他此刻也不叫这个名字。他来此地，不过是为了找个人。而在这以后，阿衍亲切地叫他小黑子。

　　阿衍走进门的时候，浓郁的药味儿弥漫着整个屋子，实在有些不好闻，一种重重的压迫感袭上心头，她觉得有些奇怪，哥哥也是大夫，屋子里也有许多草药，可她就没有这种抑郁的感觉。果真是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心境，味道也不同了么？

　　抿着的嘴缓缓吐了口清气，阿衍开口：“掌柜的，掌柜的，在不在！”她跌跌地走进去，大喊几声，想要驱散这种阴郁。

　　“我们掌柜的不在，你明日再来。”柜台后那人闲闲拨了几下算盘，轻声应了句，又闲闲垂下头。

　　阿衍没有看清他的脸，只记得第一眼见他，他着一件白衫，姿态格外悠闲。他的声音很静，有如寒山寺外迟暮的钟声，让她有片刻的安宁。阿衍缓缓靠近，“找你也行，你快给我看看，我刚刚从树上摔下来了，你看我还正不正常。”阿衍将脸凑近一些，抬高一些，给他看。

　　南荣君微微抬了抬眼，合上一卷书，食指在柜台上轻轻一敲，原来他根本没在算账。而阿衍眼尖的，瞥到他那一卷《治国疏略》。

　　他闲闲坐着，一双眉眼格外好看。周身清净，里里外外透着清闲，阿衍觉得他穿这一身也很好看。哥哥也常穿白衫，与他不同的，哥哥穿着是飘然出尘的味道，而他穿着，却是格外自然。

　　知道她在打量他，南荣君大大方方给她看，而他也正好趁着她看他的当口，仔细瞧瞧她。南荣君看了阿衍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真对不起啊，我只是个算账的，看病不归我管。”他看她的时候，眼里是小心翼翼的，某个念头一闪而过，来不及捕捉。

　　“那你帮我揉揉吧，我有些头痛。”阿衍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开口了，不仅开口了，还干脆一手撑在柜台上，轻轻一跃坐了上去。她的确是练过的。

　　当初她哥哥问她是要个先生教她识字，还是要个师父教她武功，阿衍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她识字的本领不比别人差，而且她看过许多书，学些武功总是好的，可以强身健体，哥哥不在了，也好保护自己。

　　“额，这不大好吧。你下来坐在椅子上，我帮你揉揉。”她这样坐在柜台上，到底有些败坏形象。败坏他的形象。南荣君闲闲步出，正准备帮她揉揉，视线一转，却落在她右手微微凸起的袖口，“你的手怎么了？”好似一个不经意的开口，却又略略带了点关心。

　　“啊？”阿衍不明就里低下头，就见他执起自己的右手，像是要……她猛然抽回自己的右手，只见原本胖嘟嘟的小手，现下更胖了，像个肉呼呼的包子，她大叫一声：“啊！一定是我在偷听的时候被蜜蜂蛰了啊！”

　　“……”好个败坏兴致的小丫头。

　　阿衍脸颊有些发热，瞧着对面那人，却是一派清闲，难道刚刚他不是要……好吧，是她想多了。故事看多了，真的容易胡思乱想。阿衍看着自己胖胖的右手，有些难为情。手背有些痒，还有些肿胀，这是要败坏她小美人儿的形象啊！扭捏了一会儿，阿衍才开口：“小掌柜的，你这儿有没有快速消肿的法子啊，要不留痕迹又不太疼的那种，急用。”

　　“这个，没有。”‘小掌柜的’别过头去，眉毛一挑，眼睛一眨，嘴角瞥了瞥，“我不是小掌柜的，我是新来的。”

　　“那新来的，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快速消肿？”阿衍有些急了，这样回去，一定会被揍成包子的啊！

　　“没有。”南荣君回答得挺干脆，将阿衍的心思尽收眼底，果断地摇头。

　　“到底有没有！”阿衍瞧着他一副将笑不笑的面孔，有些火了，这人一定是在骗她！

　　“没有。”南荣君好看的眉目酝着笑，淡淡地回答。心上却是泛着丝丝暖意。莫名其妙的。

　　“没有我掐死你！”阿衍噌的一下站起身，抱住他的脖子就是一阵乱掐。一不小心对上他那张平静温柔的眼，阿衍脸一红，像是意味到了什么，又匆匆放手。

　　失去了双手的桎梏，南荣君轻轻一笑：“好吧，我试试。”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神奇的药方，手上的肿胀一会儿就消失了，阿衍用左手戳了戳，也不疼了，深感大自然之奇妙，却忘了头痛这回事儿了。

　　“那个，多少银子来着？”阿衍伸出舌尖舔了舔手背，甜甜的，竟是些蜂蜜。

　　“不如送你个人情，不收你银子好了，反正掌柜的不在。”南荣君两手一摊，淡淡一笑。

　　阿衍觉得他真是个好人，一双手真诚地握住他的手，一双媚眼眨巴眨巴，“小黑子哥哥，我们做朋友吧。”她是真心想和他做朋友的，这样以后在外头闯了祸也不用担心了。“哈哈哈哈”阿衍在心里大笑几声。

　　“嗯，好啊。”虽然被她叫小黑子心里有点不痛快，这样的结果却是求之不得。

　　“哦，那我走了啊。”阿衍投给他一记好人的笑容，拍怕屁股就要走人。

　　“等一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南荣君拉住阿衍的衣袖，待她回过头来，又轻轻放开。

　　阿衍甜甜一笑，“我叫阿衍。”说着飘出门去。

　　“阿衍……”南荣君望着她的背影，默念几声。“小阿衍，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