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竹川萤火

13、不懂

　　霍学谦抓着方向盘的指节因用力而变得青白，他再冷静，也掩饰不住此时的惊愕。他想从孙嘉碧的脸上找到其他的表情，却发现自己只能无力地重复问着，“你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算不得心狠。”孙嘉碧看着他的眼睛，“我也算不得贪心，因为我相信知足者常乐，心太大，永远就踏实不了。”
　　“我贫穷过，所以只要衣食饱足我就无须大富大贵，我孤独过，所以只要有一点点归属感就能收买我，每次和别人打架打输了我怕的不是流血，我怕要花钱上药，怕看见张阿婆心疼的表情。可是难听话还是要骂的，架还是要打的，因为要让他们知道我打不赢不是因为我怕他们，只是我个头不够力气太小，人嘛，活得再艰难，也不能把尊严也活得太廉价。”
　　“我妈叫人来接我那天我是死活不肯走的，在我知道因为我的不合作旺叔被单位开除，芳姨的债主组着队逼着来要钱，张阿婆的风湿比往年更加厉害地发作后我妥协了。我带着满满的恨意回到孙家，一切荣华宠爱都是假的，可是辨得出姐姐的眼泪是真的，然后我就心软了。”
　　“陈沉和我分手的时候我觉得天都要榻了，吃了三天睡了三天后我才认清我逃不出去的事实。我的牙齿咬不动他们这些钢铁侠，我的拳头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挠痒痒，后来他们叫我向东，我就不会去向西。我还记得我埋了恭喜那天下着雨，霍顾恬专程来找我向我得意地吐舌头，我捏了一块泥巴甩在她脸上，我妈知道了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婚礼那天我迟到不是睡过头，是脸上没消肿不敢那么早见人呢。”孙嘉碧笑着流出了泪，大胆地托起霍学谦的下巴，“后来我想和你结婚后找个机会捅死你算了，你妹妹仗着你们都宠着她我没机会动她炖了我的恭喜，我杀了她最亲爱的哥哥腌成一罐咸菜送她也算礼尚往来，可惜婚礼上你穿着礼服的样子好看得很，我又心软了，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情我还是下不了手。这两年你也帮衬我许多，我的心软着软着就有些化，化到一定程度我越来越在安慰的生活中无法自拔。可是我们终究不合适，我腻了。”
　　“现在咱两家生意也算顺风顺水，已经过了那个要用婚姻来巩固利益的时期，你便当行行好，让我去寻我的海阔天空，你去寻你的相濡以沫，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见面还是朋友，有空挑个黄道吉日出来喝喝茶忆忆往事也算得上一件乐事对不？”
　　从未在霍学谦面前说上这么多话，孙嘉碧说完后只觉畅快，心里的落寞随着眼里湿意的涌出渐渐淡去。还来不及萌生的感情在这一天里迅速隐姓埋名销声匿迹，也谈不上可惜。
　　“我就不回别墅了。”跳下车后，孙嘉碧咧嘴笑着朝霍学谦鞠了个躬，“谢谢你的照顾，我走了。”
　　单薄的身影和夜色奇妙地融合成一团模糊的光影，霍学谦知道，说出这一句“我走了”的人再也不会回头，这种被告的感觉有点陌生，有点熟悉，他还来不及去体会他错失了什么，只是忽然很想快点到一个人的身边去。
　　“我被甩了。”他握着手机，等着另一头的回答。
　　“活该。”女子的声音有一点沙哑，是他听不懂的苍凉。
　　孙嘉碧走了近一个小时，所以来到望知秋的楼下。抬头看去，窗口是黑的，望知秋应是还在和她的男神约会。在门口的地毯下摸索了一圈，翻出备用钥匙开了门，她把东西一丢便躺在了沙发上。手机铃声不适时地响起来，她腿一横把它扫到了地上去。
　　“咣噔”一声响后的手机黑了屏，数十秒之后顽强地再次响起来。孙嘉碧“嗷”了一声滚到地上按了接听，望知秋杀猪般的嚎叫便传了过来，“小白花，老娘终于晓得什么叫美色误人了，老娘要跟他们拼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无比刺耳的玻璃破碎声惊得孙嘉碧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听见了吗，你朋友在我手上哦。”陌生的女声，带着愉悦和兴奋，“那模样长得真可口，好想咬一口哦。给你三十分钟来‘十一点’，会有人在门口等你。记住要自己来哦，不然我一不高兴，就撕票哦。”
　　挂了电话，林湘湘翘着二郎腿舒服地靠在沙发上，被酒浇得浑身狼狈的望知秋被跌坐在地上，有人想要轻薄她，她一个玻璃樽孝敬了他的脑袋，跟着孙嘉碧鬼混了许久，简单的拳脚还是会一点。娇生惯养的林湘湘被那看似柔弱的女子的大力金刚腿惊了一惊，不过没关系，她人多势众，何况此行志在孙嘉碧。
　　孙嘉碧比她想象得来得要快，十五厘米的高跟随踩得不够稳当，但桃红色的长裙衬得那鲜红的唇，和她一贯装扮大不一样，往常平静如水的面容隐隐透着她想象不到的凛冽，她一吃惊，险些忘了修改了许多次的腹稿。
　　“你、你想我放了你朋友也行，跪着朝我磕一百个头，舔干净我鞋子上的酒渍，然后，去和这个男人拍几张有意思的照片。”林湘湘抬腿踢了身旁的男人一脚，望知秋扯着嗓子叫道：“奶奶的，就是那个男人，他骗了我的感情！！！”
　　孙嘉碧看了他一眼，与其说望知秋气愤付出了的感情，不如说心疼的是这阵子花在打扮上的钱以及懊恼不得不放下了豪放派改走了婉约的别扭。
　　“怎么，不是相知多年的好朋友嘛，一点点牺牲都做不得，霍哥哥知道你那么自私，肯定瞧不起你。”林湘湘玩弄着修得十分漂亮的手指甲，吩咐着手下举起相机。她新看上的人，由不得别人去占有。
　　“你妈有没有跟你说过。”孙嘉碧抬手指着把一肚子坏算计玩得不亦乐乎的女孩子，“你虽五官端正风华正茂却一脸克夫相，印堂发黑乌云罩顶一副倒霉样，这种人要混娱乐圈要么是靠对导演自荐枕席才勉强混到三线的小咖，要么是要靠一周认七个干爹才买的起齐X小短裙的嫩模。像你这种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人渣脸一看就知道来自阴间，烧多少柱高香也改变不了你郁郁不得志的命运，此之谓：相学。”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孙嘉碧指天画地用中国历史把林湘湘骂了个上下五千年。众人听得意犹未尽林湘湘跳弹起来要发飙的时候孙嘉碧抄起一根扫帚利落地拍开驾着望知秋双臂的两个男人。望知秋“唰”一声把旗袍撕成了短装，不考虑会不会走光这个问题，在孙嘉碧把她曾经的男神抡倒在地时她一脚踩在了他□□上，狠狠的，不留情面的。
　　“果然我还是适合走这种路线。”望知秋哈哈笑着，孙嘉碧一个巴掌拍在她傻乐的脸蛋上，“放机灵点。”
　　林湘湘终于明白她小看了面前的两个女子，紧紧握拳，失控般怒叫着，“你们这群没用的家伙，把她们给我抓起来！”
　　她身边的几个男人立即把她们围了起来，孙嘉碧冷眼扫过去，带着已露疲态的望知秋，她们胜算不大，但是她并不害怕。林湘湘身边有用钱收买的打手，她也有她的朋友，很久以前相识的，背景没那么干净，但关系很不错的朋友。
　　最后，林湘湘孤立无援地傻站着，她那些所谓的打手纷纷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而孙嘉碧身后的那些人，带着的才是真正的煞气。而孙嘉碧也在考虑，怎么处理这个女孩子，她认出了那是林家最受宠的小女儿，所以绝不能下死手，但是这样轻轻放过，又会留下被反咬一口的隐患。
　　直到收拾残局的人姗姗来迟，而且竟然还能和她的朋友套上交情。
　　“穆轩哥……”收起充满戾气的模样，林湘湘这时候记得该委屈了。
　　谢穆轩说了一句“回去自有人收拾你”便不管她，反而看向白天才见过的女子。
　　孙嘉碧适时摆出一张纯良脸，“真是有缘。”
　　“……”
　　谢穆轩离开时不忘抓紧林湘湘的衣领，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现实总会告诉她什么是残酷。
　　“你真是一只有意思的小白兔。”谢穆轩忽然在孙嘉碧耳边说道，眼里闪着玩味。
　　孙嘉碧面上和气，心里却冷笑，我不能和个小丫头计较，难道还不许找人出气么。
　　第二天清早，谢大公子是被一叠带着怨气的报纸砸醒的。
　　“怎么了宝贝。”他把101号搂了过来，得心应手的说着情话，“昨天不是有正事耽搁半夜才过来么，可是我整颗心都是你的呀。”
　　101号幽幽地把占了半个版面的标题呈在他的面前，他“啊？”一声跳了起来。
　　“独家：谢家大公子疑是出柜，论与十个猛男那不得不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