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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觉醒 ...

  •   31.

      十一年前。红十字四川分医院。

      失去的知觉慢慢复苏。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自己所在的城市发生了地震,然后他跟随人群迁移到广场,认识了名为段河的年轻人。接着自己为了救他被一个疯子用棍子捅死了。阎王却告诉他,段河是抢走自己母亲的男人的孩子,并且他也是个疯子。恨不得自己去死的疯子。
      周久野恢复意识后脑袋里第一个疑问便是:我没有死?那么死的是谁?
      段河躺在他旁边的病床上,正在看一本小说,见他醒了,便笑着将书合上。你终于醒了,我钱都快不够交住院费了。对了,谢谢你救了我。他的眼神清澈如水,波光潋滟。清丽得像一种幻觉。
      怎……怎么回事儿……周久野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他虚着眼看了看,自己是躺在白墙白床的病房里面的。
      你救了我,忘了?段河指指他紧密包裹着的右肩,仍然是笑。我这里还被穿了个窟窿呢,差点儿命都没了。你比我还悬——段河煞有介事地朝周久野比了个大拇指——棍子插穿的地方离心脏不足两公分!医生说你命那是真的硬。厉害。如果换作我这小身板,搁手术台上就下不来了。
      周久野仍是糊里糊涂,张了张嘴,霎那间没想到该怎么接话。然后他咽了口唾沫,索性闭上眼。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段河,有吃的没有,我饿。
      你才躺了三天,还得修养。而且你的胃受了点儿波及,暂时不能进食哦,救济粮只能我一个人吃了。你就安心输液然后看我吃吧。可怜哟久野兄。
      周久野摇摇头,是无可奈何的模样。他只能在脑海里临摹饭菜的香味。
      段河自顾自仍是说,接下来你准备干什么?咱们俩都是孤家寡人的自由青年,不如搭伙去流浪?让我想想,流浪好哇,我会编词作曲,你来唱,咱们可以一路乞到国外去。
      再不然先打半年工,然后直接飞到日本?那地儿招漫画师比较多,我可以边陪你玩边投稿。我这人很有责任心,捡到你就不会丢了你的,是个文武双全而且品德顶好的人哟。只要你别嫌弃我只有一只手……
      ——段河。
      嗯?段河望向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周久野闭上眼,仿佛沉重地深呼吸,说,谢谢你的邀请。可我或许只想看看死海。
      唷……段河翻了个白眼。这是多么俗气的愿望,死海就在四川好不好。你怎么不说你想跳海——怎么着也得看看像爱情海一类的国外名胜吧兄弟!
      周久野睁开乌黑亮眸温和地笑。我还不觉得我们的关系有好到让我陪你去看爱情海。
      什么你陪我啊,是我陪你好吧。你这个假正经。
      大概我就是假正经。所以我不会和一个不正经的人待太久。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养好伤就该各自飞。那么顺便永别吧兄弟。我要睡觉了。
      不要这样喂,我发现你这个人真很开不起玩笑……

      周久野望向洁白的天花板,吊瓶中的液体一滴一滴注入他的身体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血脉里膨胀。本来的冰冷,在受到温暖灌注之时的膨胀。
      或许之前的一切只是梦,现在才是真实?

      32.

      今日我满十九岁。地震过去,又是一个新世界。然而这年的生日自己连唯一的家都没有了。真就成了个流浪者。周久野叹了口气。
      他回过头,紧了紧背上新买的帆布背包的带子。前方,段河推着两辆新买的自行车缓缓而来。头顶的阳光温和舒适。从人潮中穿越而来的他,保持着自成一个世界的清新笑容。仍然是那张仿佛世间唯一的、善良质朴的面孔。
      走啦。看什么看,我长得有这么帅?迷得你七荤八素……段河浅笑着将车踹向周久野。竖了个中指。下巴朝他轻点。自己选一辆。
      你说我在看什么。你非要自己去买车,一只手又推不过来。
      喂你这可是瞧不起人了啊。我是残疾人嘛好讲价,当然该我去买车。
      周久野扶了车身疑惑地打量了段河一眼,你一只手骑车可以吗?
      ……啧啧啧,你这叫什么问题!我可是上古十神之一。看着!段河推着自行车向前几步,扶正了车,脚在蹬子上轻松蹬了几下便稳稳骑了上去,溜出一段长长的距离。他大喊道,快来追我唷!
      周久野忙也骑上车窜出去。大声回应着,你这样随便骑当然不算什么,背包全在我身上!……
      欢声笑语远远穿梭在人潮中。他们在路上,在青涩的年华岁月中。留下一地轮胎轱辘印儿(……)。

      昼夜交替只是不断前行,也是潜行。自行车总是疾速穿越人群而转瞬消失。以至于来不及和路上的人、物交换思想。他们的旅行非常简单,一个包裹,只装载着食物和水,不需要其余衣物。鞋子只有脚上那一双。他们并肩骑行并不断交谈。
      段河大声说,鞋嘛无所谓,穿坏了再换。有些旅行方式很质朴简单,就是启程。然后不断前行。如果你愿意,甚至不用穿鞋。光脚骑车会不会?
      周久野哂笑,把着车头轻轻撞向他。你小子这是看不起人?
      夏天天气会很热,如果不间断地骑行,你的脚会像挑担的脚夫一样生出坚硬无比的茧子。我可不是开玩笑。
      又不是大姑娘,何必在乎一双臭脚。
      段河只是温着脸摇头。你没有尝试过那种滋味,双脚红肿疼痛,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恨不得用刀片刮下脚踝上的茧巴,急需水的滋润。腿部肌肉僵硬,渴望落地行走而不是机械前行。我们没有专业的装备,穿山过马路时定会有跌伤……
      你有过这种经历?
      我?段河闭眼不语。只是缓缓张开手并松了车链子滑行。仿佛忧伤沉思。
      彼时如同往时。天气燥热,大朵大朵灰白云团从头顶掠过,阳光照射着他们,并将地面映出辘辘撵过的影子。莫名青春,无声岁月。
      那是极好的岁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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