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少年时》羽羿

4、花花少年网

　　暑假如期而至。
　　今年的盛夏，格外的炎热，天气晴朗，雨水很少，持续的高温让人难以消受。似这炎炎夏日，最好的解暑方法就是，冲完凉水澡，吹着空调，吃个冰淇淋。
　　肖默默可没有这样的好命，在摄氏33度的热浪中，戴着一个大凉帽，一边用手绢擦着汗，一边再次确认文以昕给她的地址。因为天气关系，她百年不遇地穿了条有背带的牛仔短裤，上身是干净的白色无袖T恤，露出白皙的手臂和修长的双腿，独自站在路边高大的梧桐树下，清秀得惹人回首。
　　这里是海滨路8号，肖默默平时只知道从海边浴场沿公路向南行，就是T市风景最好的海滨路，沿着这条路能越走越高，视野可以俯视整个海滩，路边还种了外国引进的梧桐树，高大挺拔，遮出两排树荫。这里有几栋山间别墅，走在路上时，能看见绿树掩映中露出的一两个白色屋角。
　　当她确认地址无误，不由瞪圆了眼睛。不会吧，透过眼前白色镂花的大门，和院中修剪整齐的花草，那白色的欧式建筑，竟是文以昕的家？乳白色的外墙，天蓝色的屋顶，雕花的门庭和窗户，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童话城堡，那道门推开，不知会不会有王子走出来？
　　她犹豫着按下门铃，大门上方的摄像头，立刻转过头朝向她。有种直觉，透过摄像头看着她的人，一定是几天没见的钟舒，她不禁微笑了，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
　　大门自动地打开了，她迟疑地左右看了看，没有忙着进去。钟舒却从里面跑出来：“怎么还不进来？哇，好热。”他难得地没穿白衬衫，只一件宽大的T恤，下面是黑色的运动短裤，这样随意，不像平时万人迷的帅哥，更像邻家亲切的男孩。
　　看着这样的钟舒，肖默默觉得那热出来的一点怨气忽然消失了。
　　进到客厅，强力的空调很快吹走了身上的热气，肖默默在环视一圈后，无比惊讶地说：“真没想到，石材加工这么赚钱！”
　　钟舒以拳掩口，挡住笑， “我忘了说，文以昕的爸爸做石材的业余开了间地产公司。”
　　肖默默对他这种奇怪的表达方式已见怪不怪，只是好奇地看墙上几幅印象派的油画。
　　钟舒得意地说：“我们两个可是自从上高中，就没再向家里伸手要过钱。”
　　肖默默倒是真的肃然起敬，“佩服，佩服。”
　　“喂，钟舒，你们慢吞吞的干什么呢”文以昕趴在二楼的白色栏杆上，眉眼含笑：“嗨，默默。”
　　钟舒不由皱一下眉头，微微生出一种危机感来。待肖默默走进房间，拽他到一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还没直接叫她名字呢。”
　　“小气。”文以昕推开他，有些好笑。
　　肖默默忽然回过身，“你们在说什么？”
　　“没事，没事。”
　　房间很宽敞，足有30坪，西墙边两大排书架和沙发，靠东边墙，摆着三张电脑桌，文以昕介绍在电脑前忙碌的两个人：“这是我表姐陈爽，他的同学陆铭。”
　　陈爽回头，人如其名，笑容爽朗，虽然她不是多么美丽，但神采飞扬，让肖默默的眼前一亮。她笑着朝肖默默伸出手“嗨，我也是致远的学生，是你的学姐。”
　　肖默默淡淡一笑，“学姐好。”
　　陆铭胖乎乎的，笑容温和，肖默默在他一笑的时候想起了《乱马》里的熊猫。
　　他们两个人高考成绩都不错，陈爽被美术学院录取，陆鸣则要去学软件设计，假期中他们本来该准备上学的事，但被钟舒他俩说服，来站好最后一班岗，尤为重要的是，他们要对肖默默进行培训，让她在最短的时间里，达到做美术编辑的基本水平。
　　陈爽是肖默默见过的最为热情的人，一边制作图片一边和她聊天。和陈爽聊天的最大好处是，她一个问题也不问，却把自己的家底如数家珍地统统告诉你。在肖默默已经知道她初恋是在小学五年级，并且对方足足矮她五公分，她睡觉会抱着龙猫抱枕，并且流口水说梦话之后。她忽然想起来，“默默，你好神秘，我对你什么都不知道。”
　　肖默默汗颜：“我的日子太单调了，没有学姐你的丰富多彩。”
　　“哦，我忘了问，你暑假为什么不去打工，要来这里做义务工。”
　　肖默默心中一动反问:“学姐，你不是在这里打工吗？”
　　陈爽觉得不可思议:“我是被他们硬拉来帮忙的，他们的钱做市场和买软件还不太够呢。”
　　肖默默口气不太好：“就是说，我也是来帮忙的？”
　　“一定是了，我之前帮他们找了几个人，都被拒绝，就是因为他们付不起打工费。”
　　肖默默想起在天台上，钟舒信誓旦旦地要她加入时的话，不禁皱起眉头。
　　钟舒在另一台电脑前，边听着mp3，边查看着网页。忽然感到一道杀人的目光，身上一阵寒意。
　　肖默默冷冷地站到他旁边，摘下他的耳机。
　　钟舒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了，默默。”他直接叫她的名字顺口极了。
　　“有些事，看来你在骗我。”
　　“什么事？默默你说什么？”他倍感奇怪，看向刚刚还和她聊得热闹的陈爽。
　　陈爽大约也猜到自己说错了话，一个劲地挤眼睛。
　　肖默默冷笑着和钟舒凑近了些，“你说，我是你的员工，有打工费？”
　　钟舒何其聪明，立刻明白过来，为掩饰尴尬，干笑着：“嘿嘿，会有的。”
　　“还有奖金？”
　　“嘿嘿，也会有的。”
　　“还说我可以买一大箱画笔颜料。”肖默默的表情渐渐变得懊恼，不是为了打工费泡汤，是因为钟舒骗她骗得理直气壮。
　　文以昕抱着肩，斜倚在门口，有些看钟舒的热闹，笑说：“怎么办呢？被你发现了。”
　　肖默默郁闷地坐回去，“能怎么办，上了贼船，那就坐到底吧。”
　　钟舒献媚地笑：“默默，我会给你出欠条的。”
　　肖默默无力地叹息：“就别再给开我空头支票了。”
　　陈爽和陆铭互换了一下眼神，哈哈大笑起来，当初他们也是被钟舒连哄带骗才加入的，对肖默默此刻的心情格外能体会。
　　陆铭笑得憨憨地，安慰她：“做美编挺有趣的，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陈爽也说出实情：“好多女孩求我介绍她们来，我还真不敢答应。”
　　肖默默完全想象得出，如果是一群多情女生，打扮得花枝招展，每天在这里投怀送抱，还不把他们烦死。当然，以他们的坏脾气，绝对会把那些人的丢丑照片拍下来，贴在布告栏里。想想都觉得滑稽，她无声地笑了，心情也雨过天晴。
　　陈爽给她安排了课程，就从Photoshop学起，亲自示范着制作图片特效和文字特效。肖默默坐在她旁边，看她熟练地把一幅普通的风景画，做出立体效果后，对她充满了惊讶和崇拜。在掌握了最基本的几种操作或，也尝试着自己也做了几张，虽然速度很慢，却充满了兴趣，对陆铭刚才说的话开始认同起来。
　　除了Photoshop之外，陈爽还亲自示范了最新的网页制作，肖默默因此又学会一款网页制作软件:Dreamweaver，陈爽是一个很有耐性的老师，而肖默默又是一个聪明的学生，教学进行得很顺利。
　　另外一些难度稍大的网页动画制作软件:Flash，3D制作等等，她还一时掌握不了，陈爽也并不急着教她太多，只让她把新学会的软件一定要用熟练。
　　对于网页的设计，陈爽告诉她：“一般的网站首页，设计好图案色调之后，轻易不做大的变动。但是他们俩就爱折腾，所以，根据季节，根据星座，或者各种节日，每次都会做不同风格的设计。”肖默默微笑着想：“这么爱折腾，真是网如其人呐。”
　　陆铭看过肖默默的画，非常欣赏，并且告诉她最要注意的事：“对于美术编辑来说，绘画水平越高越好，可是创意最为重要，好的创意可以第一时间吸引人的眼球，令人久久难忘。”肖默默在看过他们合作的网页后，大为受益。那是花花少年网的夏季版，页面上方是蓝天白云，下方是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从浅紫色，渐到深紫，远远的冷色，竟让人忧伤。
　　肖默默逐渐知道，他们的花花少年网，在致远以及T市的其他中学中，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并且网站内容也很丰富，设有校园新闻，综艺娱乐，动漫播客，还有自由论坛。她在闲暇时好奇地一一查阅起来。
　　自由论坛里的致远贴吧，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是钟舒。他在学校里的讲过的话，上课时的小动作，甚至吃菜时把胡萝卜挑出来的坏毛病，都被女生们写成了故事，贴在贴吧上，然后引发一场莫名其妙的争论。
　　肖默默在看完一篇名为《关于钟舒之性向的大胆猜测》的文章后，震惊之余看着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充满了同情。
　　钟舒倒是无所谓，长睫毛忽闪着说：“越有争议才越有关注，牺牲我一个，成全花花网。”然后做了一个特悲壮的表情。
　　而此时文以昕正在研究一个新的项目，他的计划是：让学生在网上进行二手物品拍卖，收费低廉，在花花少年网上每拍卖一件物品，不论贵贱，收费一元。可这其中要涉及转账开户和网上银行，程序复杂，计划书一遍遍修改，搞的一个头两个大。
　　肖默默了解到，这个别墅是花花少年网的秘密基地，平时文以昕并不住在这里，怪不得餐餐都要叫外卖。可是钟舒每天整个人呆在零食堆里，喝着碳酸饮料，他怎么这么浪费。
　　并且令肖默默疑惑的是，他们从不向家里要钱，那这些设备怎么买的，又拿什么付外卖和零食的开销？
　　还是陆铭给了她合理解释，因为浏览网站的都是些学生，所以，钟舒想出来，在贴吧上单独开辟窗口，循环播放家教的广告，收费不多，每天二元。所以，生意很火，本市的专业家教和大学生们十分捧场，这之外，还有些汉堡店，冷饮店不定期地做些广告，赚的钱足够他们浪费。只是他们为了给肖默默买新的绘图软件painter和手绘板，刚刚花掉赚到的钱，这一阶段大概只能吃外卖了，不然，早带大家吃海鲜去了。
　　肖默默回头看看这两人，发现自己对他们还真是所知甚少，看似漫不经心的人，在做着极其认真的事，她开始庆幸自己有来这里，得以看到他们不为人知的一面。
　　此刻钟舒又在大叫，“我的mp3哪儿去了？”他把杂志和零食翻得乱七八糟的，在他的身边，狼藉得像一个战场。
　　肖默默无奈地叹口气，走过去从他桌边的纸篓里找出mp3，递给他，“随手扔东西前，至少先看上一眼。”
　　钟舒惊喜地大叫：“我怎么没找到，默默，你真神奇。”
　　肖默默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他凌乱的桌面清理了一下，杂志按动漫和娱乐分开摆放，然后把零食装进一个大塑料袋，拿出房间。
　　钟舒连忙去抢救零食，
　　肖默默以手臂挡住他：“为了你能专心工作，也为了你的体重着想，还是扔掉好。”
　　钟舒看她一脸严肃，不敢不从，有点心疼，可转念一想，她这也是在关心自己呀，心里有一点得意，不禁有些欢喜。他看肖默默又回电脑桌前，悉心地制作一张贴吧上要用的图片，每当她聚精会神做一件事的时候，都会浑然忘我般的投入，而这时的她，专注、安静而美丽。
　　钟舒看着她有些出神，脑袋里忽然灵光一现，走到她身边，认真地说：“我有一个提议，默默，作为对你的补偿，你干脆正式加入我们网站，我和文以昕还有你，今后咱们三个人都是网站的老板。”
　　肖默默颇感奇怪地看着他，觉得他有些异想天开，心想：“这又是怎么了，老板说当就能当的？”迟疑了一下：“我还是先给你们帮忙吧，明年就高考了，我不确定能一直在这里。”
　　钟舒一片热情：“高考也没关系，美编又不用天天工作，就算将来上大学也没关系，文以昕准备留在T市，网站会一直经营下去，而你，就算不在本市也可以从网上把设计方案邮给我们啊。”
　　肖默默好奇地看向在一边绞尽脑汁研究方案的文以昕，“你为什么留在T市？你的成绩完全可以上北大和清华呀。”
　　钟舒不等他作答，抢过话来：“默默，你跑题了。我们说的是网站的事。”
　　文以昕笑着看了肖默默一眼，极随意地说：“ 我在哪里上学都是一样。”
　　肖默默不再追问，在她的记忆里，钟舒虽然花招不断，却是她能轻易读懂的人，可文以昕不一样，除非他明确说出想法，否则，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钟舒怎能忍受被无视，挡住肖默默的视线：“怎么样，想不想正式加入我们？”他摆个超帅的pose,说：“如果这话是对别的女生说，绝对会打破头来抢的。”
　　肖默默对这话毫不怀疑，她还是有些忐忑，：“那我是不是坐享其成了？”
　　文以昕抬起头扶扶眼镜，理性地说：“默默你要慎重，钟舒是怕你以后没法帮忙，用这个名义拴住你，你要是答应了，他绝对会有办法逼着你做到底。”
　　钟舒诡计被识破，哀叫：“文以昕，你怎么吐我的槽，网站没你的份儿吗？”
　　肖默默也觉得钟舒有阴谋，只是猜不出来，被文以昕说破，反而觉得这不算什么，他们帮过自己那么多次，自己没理由拒绝，就爽快地说：“如果只是这样，我愿意和你们一起走下去。”
　　陈爽在旁边打趣，“我怎么听着这话像结婚誓词呢？”
　　钟舒笑得满脸桃花，觉得肖默默的那句“我愿意”实在是太动听了。
　　至此，肖默默在花花少年网的身份完成了三级跳：打工妹---义务工---老板，升职之快成为神话般的职场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