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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有幸遇见你。》
 2012 March
 
 01.
 
 若有一天有幸遇见你,我想我一定会哭泣。
 虞琉脑中,横空冒出一个句子来,无比突兀的挤掉了原本的满满数字,霸道的盘踞在那,不让她思考其它。像电脑当机一样,她一怔,短暂思考不能,原本正在整理账目的双手蓦然停止在键盘上。精明的眼眸有了片刻的茫然。
 “虞琉,花。”
 她回过神来,看见同事小A捧了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款步而来。原本寂静的只有键盘敲打声和翻阅纸张声的会计师楼里,瞬间涌入八卦气氛。
 “哇,大手笔。”
 “这次又是谁?”
 虞琉解释,“昨日陪同张老板会客,应该是谢礼。”
 “谢礼送红玫瑰,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尬笑,深知越描越黑,没再多言。
 得以短暂的八卦作为调剂,大家心满意足,重新埋头苦干。
 下午茶茶水间,大家皆去了一楼广式点心,只余两人在此,展曦老调重弹,“追求者众,为何迟迟名花无主?”
 “实则不多,传言夸大。”
 “即便传言夸大,隔壁小盛待妳如何人人皆知。”
 话落,就见盛扬飞奔而来的身影。
 “虞琉,虞琉——”年轻男子笑容满面,一路叫嚷。
 虞琉这边仅是礼貌勾唇。
 路径她办公桌,瞥见桌上玫瑰,盛扬似真似假的控诉道,“虞琉,妳从不收我的花呢。”
 “客户送的,总不好丢掉。”她四两拨千斤。
 “那我也做妳客户吧。”他反应也极快。
 “我手头已无空闲,你找展曦吧。”
 “你们小两口的事,别扯到我头上来。”展曦说完极快闪人。
 “虞琉,妳听,大家都看好我们。”阳光逼人的笑脸,得意洋洋。
 “展曦与你比较配。”一句话打散他送来的爱心。
 “虞琉,我在说我们。”他有些动怒了。
 她定定看他一眼。
 盛扬。隔壁律师行的青年才俊。人如其名,多像夏日午后的盛阳。阳光,俊朗,爱笑,大多女子的梦中情人。可对她来说,这样的他实在太过耀眼了。即便是玻璃反射出的一缕光芒都足以至人盲瞽,更何况要直视太阳本身?
 他纵然是用了情的,但他却小心拿捏好份量,不会让自己陷入太深,以便随时抽身。
 她觉得疲倦了,不再留余地给他。
 “这句话等你毫无保留的付出过,再来说吧。”
 
 02.
 
 小盛消失了。而且一消失便消失了一月。
 展曦很是意外,私下问她,“你们这是怎么了?”
 “他只是作出了选择。”
 “选择?”沉吟一瞬,冰雪聪明的展曦很快将一切分析完毕。望向虞琉的目光充满探索,研究许久发现还是无法将其看透,她投降道,“虞琉,我不懂,妳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
 略怔,然后笑了。“让我想归依的人。”
 “这回答实在太笼统。”展曦不断摇头,有说等于没说。
 虞琉无奈。也许吧,但这的确是答案。
 以前太过普通,后来又活的太过尖刻,花去许多年才得以平衡。
 青少年的那段时期的改变是剧烈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几周刷新一次,变为不同的自我。而那时出现的人,注定了与她无缘,只能是丰盈她人生的一个片刻一个段落。
 成长途中,遇见了各种的人,于是选择喜好变得越发清晰了。剔除之后,便专心专意的等那一个人。
 他不出现,她也没有办法。
 “不聊了,我要赶完这月账单。”展曦一溜烟回自己办公桌。
 虞琉笑着,想起几年前的展曦。
 她们是College同学,同班过半年才有第一句交谈,然后一谈便无比投机,相见恨晚。同是独身来加国闯荡的女子,因孤身而无所畏惧,哪都能去也哪都敢去,却同样也因孤身而无所归处,离乡背井,父母亲朋一个也不在身旁。每逢佳节,更觉悲凉。好在后来她们找到了彼此,异国生活才稍显温暖起来。
 她一点也没变,仍旧是热情又大大咧咧的快乐生活。自己倒是变了很多。
 随着时间的消逝,她越来越沉淀,话语也逐渐变少。开始看清世界原貌,开始明白成人的世界刀光剑影,需步步小心。她开始隐藏真实的自己,只余最无害和善的一面出来见人。待回到家,才像脱衣一样,将它脱去。
 关于这一点,她是羡慕展曦的,她一直都是她自己。可她没有展曦的手法,她亦不是展曦,她只能自己摸索出一套适用于自己的方式迎战。
 将真实的自己关起来太久很危险,一不小心可能就忘记了那里有人。所以她时时要将自我放出,让它奔驰,放它自由。
 她不喜喧哗,喜静。爱好除去阅读,便是到有水的地方走上一走,坐上一坐,常常一呆就半天。
 “虞琉,妳真像个小老人。”她想起展曦总是这么说她。她很同意她这个观点。
 “水有什么好看的?”展曦总是待不住。
 “没有什么好看的。”
 “那妳在做什么?”展曦好不讶异。
 “我在清空。”是的,清空。将不需要的情绪、记忆、不快,通通整理出然后抛掉。
 “小老人。”这种时候,展曦就会这般唤她。
 她想起了展曦,心情很好,眉眼都跟着扬了起来。
 忽然一阵强风,将她放在地上的一件衣物吹走,她即刻追了过去。没几步,便看见衣物落入一双大掌中。
 真的是很大的一双手,却极其漂亮,指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
 她停了下来。
 将视线缓缓从手部移到该人脸上。
 触及的瞬间,她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那是一个亚裔面孔的男子,脸部线条利落,眼睛嘴巴皆不醒目,但那管鼻子却生的异常的好看,立体了他整个五官,高壮厚实的身形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笨重。简单修剪过的短发,款式简约却显格调的黑衣灰裤,让他看起来很舒爽。
 虞琉真真灵魂出窍。
 脑中又猛地劈入那句话——
 若有一天有幸遇见你,我想我一定会哭泣。
 原来是真的。是真的。
 “小姐,妳的衣服。”他没有表情,但口气有礼,声音如回荡在幽谷般空寂。
 眼波闪烁,幸而风吹乱发丝,很好掩盖了住。她内心剧烈颤动。反复踌躇,对面男子也无一丝不耐神色,目光平和如出。她终是迈出步子,伸手接过自己的衣服,连连道谢。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丰功伟业,阻止了她的连声道谢。
 她知道他要走了。
 她知道却不知如何阻止。
 她一直认定,若真是那个人出现,缘分必然会领着他们走到一起,无需急躁,无需迫切,一切都会自然而然。所以现下,她毫无准备会是这样的一场擦肩而过。
 不是他吗?不是他吗?
 忽而响起一声清脆的狗吠。
 她低下头去,见一只茶杯玛尔济斯犬在她脚边,热切高兴的朝她摇着尾巴,见她望它,立刻跳起讨抱。
 她的面容瞬间放柔,弯下身去,将小狗抱入怀里,抚摸它的身躯,接受它的亲吻,嘴角的笑容再温柔美好也不过。
 她的人生无众多要求。工作安稳便可,房,车,财产,都不是她注重的东西,她不为此拼搏。生活,对她而言只是不断自我完善的过程,她为遇见为创造更好的自我而存活。钱财只不过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的某种工具。
 生命苦短,及时行乐。
 她总是不自我为难。
 她想要的,她喜欢的,能坚持,就去坚持,能拥有,就去拥有,能实现,就让它实现。
 她做会计,是为生活。无所谓喜不喜欢,只能说它是最容易就业的职业,于是她选择了它。她工作稳定后,继续修读了中学没完成的服装设计。
 那时导师说她无设计天赋,她自己也有同感,于是换了一条路走。隔了两年,在书店触及到设计稿的书籍时那种血液奔腾的兴奋感又再度涌上,她便知她仍是热爱的。
 人生难得拥有爱好,何必逼迫自己放弃?
 于是便再修了回来。不做衣服,只是画稿。设计图抽象简约的素描是她热爱的风格。
 现今她家里悬挂着自己画的设计稿,养了一只一直想养的茶杯泰迪犬,家具皆由她自己购买,粉刷亦自己包办,在某几面墙上面画了一些装饰性的简约画,居住舒适。
 定时寄生活费回家,一年旅行一次,去一趟曾梦想过或以后会梦想的地方,走一走,看看更大的世界。
 她的生活完整,只除了那一人。
 她曾经消极的认为,幸福是有限量的,每个人都想望幸福,那么就注定有一些人要放弃。她觉得等待太苦,尤其是不确定到底会不会出现究竟存不存在的人。
 后来开始阅读大量较为深刻自省的书籍。然后忽然清醒过来。
 它说,
 “妳所想望的,妳都有资格得到。”
 妳都有资格得到。
 只要妳心生出力量,纯粹而毫无杂念的望它发生时,便会有股神秘力量真的驱使它发生。期望是其引擎,将心中构图一步步逼现。
 想象力+逼真=真实。
 I(Imagination)+V(Vividness)=R(Reality).
 所以,没必要提前放弃。
 
 那边传来男子唤声。
 “Mars.”
 虞琉低头与小狗对望一眼:是唤你吗?尚来不及欣喜于缘分的回牵,就先注意到这狗与他品位完全相勃。这不会是他选择的狗,他不会选择这样的狗,茶杯犬是女子钟爱的类型。
 到底迟了吗?
 他走至她眼前,客气向她讨狗,她安静以双手递过,忍了又忍,还是决定给自己一个痛快。
 “这是,你养的狗?”
 “不,是我妹妹。不过她只是一时兴起,很快腻了,后来就由我接手照顾它。”
 她顿时笑了。
 试一试果然是对的,也许结果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却也有可能,如现在这般,逆转。即便是前者,也好过没有答案,情绪浮动,左右摇摆,自己胡思乱想。
 “爱吗?”她忽问。
 他顿了顿,无法确定她的意思,“什么?”
 “爱狗吗?”
 他很严谨的答,“我不说爱或不爱,我只知要待它好,给予它妥善照顾。”
 那就是疼爱啊。这人真是木讷。
 “我家也有一只茶杯犬,它定是闻到我身上有同胞的味道才扑来的。”她说。
 他看她一眼,略带深意。说,“狗狗很能识人。”
 她轻笑起来,谢谢他将她归类为好人。
 “之前不曾见过你。”她闲聊。
 “我不住附近,只是忽然想来水边走走。”
 “有什么好看?”她用了展曦问她的话。
 “妳来。”他扬手要她与他并肩而立,“站着,望向远方,不要动。”
 过了片刻,他问她,“有什么感觉?”
 “在动。好似正站在行驶的船只上。”
 他点头,“跟两辆逆向行驶的火车相同,动的不是我们,我们却觉得是我们在动。这是眼睛的错觉。而现在我们感觉到的,则是眼睛身体的双重错觉。”
 她瞬间明白,“你借此提醒你自己,有时候即便是亲眼所见或亲身体验也未必是真?”
 他惊讶于她的敏锐。不,不是敏锐,而是契合。一个人如果没有相同观感,是无法说中对方心思的。他所想的,也是她所感觉到的。
 他有了长谈的兴致。
 “人是自我欺骗的个体。”他向她伸出手,自报家门。“穆无湛。肃穆的穆,无一所有的无,湛蓝的湛。”
 她回握,“虞琉。虞姬的虞,琉璃的琉。”
 “奇特的姓氏。”
 “只是不常见。”从容带过,“你也是,奇特的名字。”
 “只是不常见。”他用了她的话。
 她笑了。他也跟着笑了,笑容如孩童般纯粹。
 她真的没想到,这样沉稳如山的男人笑起来竟是这样的。很是有些突兀。
 但这个意外发现是具褒奖意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