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与君相决绝》》亦水

33、归来

　　前情提要：白临霜离开离风楼，因为神秘黑衣人的相助而终于摆脱玉冰痕夏影菊的阻截，但她已经失去和‘情’相关的记忆，忘了风离绝也忘了和风离绝的这段纠缠爱恋，玉冰痕迭焰预言也终于实现···夏影菊玉冰痕放虎归山，推测着黑衣人的身份。

　　“这下我们放虎归山了。”夏影菊的脸色很难看。“而且听说乾霜阁和笑尘山庄本来就打算联姻的。”
　　玉冰痕没有回答，盯着手里的绛门暗器，似在思索什么。
　　“这件事很蹊跷是不是？”
　　“是。如果绛门真的要这么明目张胆救人，那么它早就可以与离风楼决裂了，当初称臣，现在的作为又如此矛盾，你不觉得这其中有很多事情讲不通么？”
　　“看身形，我觉得似乎是个很年轻的男子，高挑而纤瘦，动作很快，武功绝对不弱。”
　　“你的意思是说，绛门独子绛鸿自作主张救的白临霜？理由是他倾慕白临霜已久，所以不惜违背父命也要救白临霜一命？”玉冰痕推测道。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我仍然觉得我们离风楼里···还有内奸。”
　　“也就是说不止一个人在帮白临霜？”玉冰痕越说越严肃。
　　夏影菊侧着头思考了一下，“尚未证实，只是我的直觉罢了。你知道，情报处理多了，也会磨练出一些感觉。快于事实，却很难被证实。”
　　“彻查绛鸿的全部资料，一丝一毫都不许放过！关于离风楼的人员编排，看来我们都要重筛选审核一次！”玉冰痕难得语气如此凌厉，“离风楼的内奸，只要是有可能，就都不能放过。”
　　夏影菊垂下眼睛，“那么这些‘可能’会遭到什么样的命运？”
　　“离开，”玉冰痕声音居然带了一丝温柔，“或者死。”
　　夏影菊不答话，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白临霜，你的离开，已经让我听见了,离风楼即将分崩离析的声音。
　　“凡是关于右护法的事我们都必须谨慎对待，因为右护法做事真是比我们想象的疯狂。很少见到有人因为指尖有一根刺——”玉冰痕停下步子，望着白临霜离开的方向一笑，“而把整根臂膀都卸掉。”
　　砰！龙笑无‘展眉笑’的大门猛然被人打开，砰的一声吓了龙笑无一大跳！
　　“谁？”龙笑无一把扔开蒙在脸上的书册！
　　慢慢走进来一个紫衣的女子，眉目盈然，丝毫不像刚才有过一脚踢开大门的野蛮行径。
　　“是你啊。”龙笑无很没面子地边捡起书册边碎碎念，“人家刚刚梦到美女向我表明爱意诶···真是的，你要踢门也晚一点来啊···”
　　迭焰提笔便写，是你把我的‘阳羡雪芽’、‘顾渚紫笋’、‘玉叶长春’收走的吧？
　　“嗯？”龙笑无还没想起数天前他自己下的命令，“呃，迭焰你出关了？”
　　刚刚睡醒的龙笑无思维还处于完全停顿状态。
　　迭焰也不发火，她慢慢等，没关系，她的耐心一向很好。
　　终于龙笑无完全反应了过来，随即就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果然神机妙算啊，迭焰，你喝不到茶很难过是不是？你被我逼出关了是不是？哈哈，你也有今天。”龙笑无仰天大笑，转身就拿出迭焰的宝贝茶叶，在迭焰眼前晃来晃去。
　　他往左晃，迭焰的眼神就跟到左边去，他往右晃，迭焰的眼神就跟到右边去，此刻的迭焰哪里像个无所不知的预言者，倒像一只飞迷了路的小蝴蝶。
　　龙笑无简直得意忘形，“这样才对嘛，不要老是摆出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老太婆表情，你也只是一个十八来岁的姑娘而已嘛，人要时常想开一点。”
　　迭焰仍旧不生气，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毫无芥蒂的看着龙笑无，和他手上的茶叶。
　　“啊啊，对了，”龙笑无突然又想到什么，指着茶几上一碟瓜子道，“我喜欢吃瓜子，可是嫌吐壳太麻烦，焰你不是会术法吗？用术法帮我把瓜子去了皮，我就把你的茶叶还给你。”
　　迭焰闻言也没有太为难，只见她依然笑意盈然，手指在那几案上敲着，当她敲到第三下的时候，那瓜子就变成没有了壳的瓜子仁。
　　龙笑无大开眼界，当下眉开眼笑就拿了一颗瓜子仁就吃下去，“焰你真是无所不能啊。”但他依然没有要还迭焰茶叶的意思，“那再问你个问题，临霜她什么时候回来？会在什么地方回来？”
　　迭焰终于听他问及重点，叹了口气在纸上写道，明日午时，集市。
　　龙笑无玩也玩够了，收起了笑容真诚地道了声谢谢后就要将茶叶还给迭焰。
　　迭焰却没有接过来，但见她一个优雅转身，潇洒扬扬手就走了。
　　关上门前似乎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龙笑无的桌子，随即关上门走了。
　　龙笑无不明所以地回头一看，便见一杯热茶放在桌上。
　　茶色翠绿，茶香袅袅。
　　“啊？”龙笑无望着这杯被‘变出来的茶’呆了一下，随即心念电转！——她会术法，她可以‘变’出茶叶——也就是说他拿走她的茶叶根本就不起作用，那她为什么要在今日出关，还要被他这样耍？
　　龙笑无将目光移到那纸上，只见那纸上赫然还写了一行字——我本就是今日出关，本就打算告诉你白临霜的下落。
　　该不会是···专程来···报复我的···吧？龙笑无尚未想完，就觉腹中一阵酸楚，将目光移向那碟瓜子，龙笑无苦笑——迭焰今天来是专门来耍他的，亏他之前还得意忘形，根本是被迭焰下了圈套还不自知···
　　瓜子被下了巴豆，或者，因为障眼法的缘故，他刚刚吃下去的，就是巴豆？
　　女人，尤其是这种深藏不露的女人，是一种很记仇很记仇很恐怖很恐怖的动物。
　　不知道将来谁要娶迭焰···那一定是个倒霉的男人···龙笑无在奔向门口的同时边还在想，如果这个男人将来喜欢上另外的女人，他出一百两银子打赌，迭焰绝对会笑意盈然的···阉了他。
　　龙笑无边想边推门，推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了···来人呐···有个恶毒的女人把门···反扣上了···
　　我要去茅厕啊！很急啊！来人呐！
　　······
　　迭焰欣欣然喝了口茶，听着远处传来的，挠门、推门、撞门的声音···
　　正午，集市。
　　一位蓝衣粗布老妇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
　　暗巷中。
　　“你确定是她？”柳求雾压低声音问身旁的迭焰。
　　迭焰点头，非常肯定。
　　柳求雾随即出手，一把钳住老妇人的手臂将她拉入了暗巷。老妇没有出声喊叫，而只是利落的一转，在柳求雾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挣脱开。
　　柳求雾了然的点头，与迭焰对视一眼，是她。
　　能三两下就从柳求雾手中挣脱开的人本就不多见，更何况是如此迅速。
　　“笑尘山庄庄主邀您一叙，不知您可否赏脸？”柳求雾毕恭毕敬问道，身形却已封住老妇的去路。迭焰福了一福。紫眸盈盈地一笑。
　　老妇人自是注意到迭焰眸子的异常，只见她略一思索便道：“那烦请二位带路了。”
　　于是一行人来到乾霜阁。
　　南方最著名的酒楼乾霜阁。装饰高雅，气势恢宏。其中宾客不是江湖豪杰，便是达官显贵。没有人知道这酒楼的主人是何许人，突然间乾霜阁就这样进入人们的视野。所以乾霜阁始终都笼罩着一股神秘感，直到最近，南方江湖第三大山庄笑尘山庄少庄主龙笑无宣布要迎娶乾霜阁主人的女儿时，大家才恍然，原来乾霜阁经营到今日规模，背后全由笑尘山庄作为支撑。
　　老妇被带到与大厅隔开的内厅。仅仅一墙之隔，内厅竟似与大厅隔了千万里似地安静。老妇淡淡扫了四周一眼，发现这个内厅的布置却很简洁，简洁但却没有失却了应有的气势。
　　“好久没见你了呐，临霜。”龙笑无率先打破沉默。
　　老妇微笑，拉开脸上的易容。一头及腰的青丝瀑布一般披泻，更衬的她长发如水，眉如远山。
　　“属下秦倚雪参见阁主！”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秦倚雪立刻单膝点地。
　　“终于等到你回来。全江湖都在说我龙笑无言而无信、损你清誉。”龙笑无一笑就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可是谁又知道我的苦衷？我可算是被你抛弃了呀。原本定好成亲的日子突然又变卦，一开始还有联系，一下子又断了音讯这么长时间。真是的，都替你担心死。不过话又说回来，究竟是什么事耗你这么长时间？什么事能耗你这么长时间？”
　　“连日赶路，着实劳累。不知庄主能否网开一面宽我一日歇息，有事延至明日相商？” 白临霜却避开了龙笑无锋芒毕露的问话。
　　龙笑无扬眉：“既然临霜这么说，那我就只好告辞了。我与求雾明日再来，到时临霜可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笑无叨扰了。”
　　“那恕不远送了。”白临霜又一福，目送龙笑无一行人走很远。
　　“你就是替我制作面具的人吧？”白临霜回过头问秦倚雪。
　　而秦倚雪却没有马上回答，因为她在思考——阁主是一向称呼龙笑无为‘笑无’的，那为什么今天答话如此生分且称呼龙笑无为庄主？而且来到大厅时，她的眼神也是明显打量多过熟悉，再联系之前那封语焉不详的信件···“阁主···？”秦倚雪此刻越发觉得自己没了方向。
　　“我不记得了。”白临霜的侧颜温柔美好，“不记得你，也不记得这间屋子···我，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
　　“什么···”秦倚雪则远没有白临霜的淡然冷静，只见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阁主喃喃道，“失忆···？”
　　“是的，失忆，但你不必慌张，我依然知道我要去做的事情。”白临霜淡淡的，“而且这也许是件好事呢？回忆，有时候是烦恼。”
　　有些事有些人，如果不是失忆，便不能忘记。所以我应该享受这个难得的福分，不是吗？
　　“未能替阁主分忧！请阁主降罪！”秦倚雪边说边不自禁单膝跪下请罪。也许是白临霜太过冷静的缘故，此刻的秦倚雪没有再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叹了口气。
　　阁主又吃苦了，她总是在不断勉强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情。秦倚雪非常无奈，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如此忠于阁主的原因吧？不忍心让她一个人活得如此痛苦，所以总是想帮忙做点什么···
　　“不，你已将你的分内事做得很好。”白临霜环顾了内厅一圈后又问，“乾霜阁应该不只是家酒楼吧？”
　　毕竟是在白临霜不在时一人打理这偌大阁子的得意手下，秦倚雪虽然现在心里万种猜测千种思量，面上却已能不露分毫地应答如流：“没错，虽然乾霜阁表面是酒楼。实际上却是一个庞大的情报组织。并且发展至今日已有自己的杀手势力——‘且隐’的统领表面上是我，但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属于阁主您的。您才是乾霜阁真正的主人。”她略略停顿了一下，又道， “综合而言，如今我们的实力堪与南方排名第三的笑尘山庄并驾。”
　　“那紫眸女子的来历又如何？”
　　“阁主您指的可是迭焰？”秦倚雪只当自己听错，“紫色眼睛？”
　　——难道只有我才看得见她的紫眸？白临霜玩味一笑，又道“我与笑尘山庄庄主订立过什么约定？”
　　“回阁主，是您与龙公子的婚约。也就是乾霜阁与笑尘山庄的联姻，这件事要倚雪为您从头叙来么？”
　　“不用了。”白临霜让秦倚雪起来回话，“情报汇集处在哪里？”
　　“在阁主日常处理事务的地方。阁主请随我来。”
　　白临霜于是随秦倚雪来到了乾霜阁深处——一座与正厅连着走廊的屋，规模大气却不显霸道，只是这样疏离的立着，与热闹的正厅相连却又与之隔开。
　　疏离于繁华，独立于湖边。
　　连心如水。
　　四个苍劲的柳体字书就于门上匾额。
　　走入室内，白临霜不禁莞尔，这座连心如水真真是合了她的心意。
　　一张方桌，几只秃笔。四面皆被直达房顶的紫檀木书架环绕，纤尘不染。桌正对着一扇窗。整个房间唯一的装饰便是从这窗透进来银纱似的月光。从窗望出，还能看见粼粼的碧水与一湖残荷。
　　一室月光，一湖残荷。
　　“月如莲白，莲似月清，当真是连心都要化水的景色。”白临霜低低浅浅这么一叹，倒让原本凄冷的景色显出三分沉静的诗意来。
　　秦倚雪在一旁会意一笑，不同于她种满桃树四季有花的桃请春风，阁主的连心如水，是要在月色下慢慢品味才能显出韵味来的孤傲。
　　一般人都会觉得这屋子太简单，太清冷。
　　所以很少有人读懂‘连心如水’这种莲为壁画月为饰的···简到极致的傲、清到尽处的柔。
　　“你退下吧。好好照顾下腕上的伤。”打断秦倚雪的沉思，白临霜边浏览着书脊上的标签边道，“直接用手腕挡刀太胡来了。刀上粹的毒性热，用寒性植物敷一下应无大碍。”
　　“是。谨遵阁主教诲。属下告退。”
　　“不是阁主，是临霜。”白临霜头也不抬。
　　秦倚雪会意，暖暖绽开笑容，单膝行礼后退下了。
　　烛光摇曳，将书架上的名字映得真真幻幻。
　　白临霜一一抚过这些曾无比熟稔现在却陌生的名字。“风、离、绝···？”思绪突然一滞，她轻声地念，带着一种熟悉与追寻。没有感情，无关风月，只是——熟悉——而已。
　　只是熟悉。
　　仿佛那些百转千回的心路，那些月夜谈心相知相惜，那些超过爱恨的难舍痛苦都在这轻轻巧巧的熟悉两个字中，灰飞烟灭。
　　原来真正不灭的，只有野心。
　　一回到桃请春风，秦倚雪就发现了桌上的银雪莲。极寒之物，银雪莲。
　　是他，她知道。
　　唇边绽开了一朵会心的笑容——那是只属于求雾沉默的温柔。
　　他什么都不说，可是他做了。
　　让她义无反顾地恋上了他不解风情的沉默。
　　秦倚雪正自笑得暖心，却突然见她表情一凝喝到，“谁？”

作者有话说

　　从现在开始剧情进入笑尘山庄了，希望亲们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