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我爱你续 清共欢》夏夜雪花飘

20、第十章

　　四月的清晨，阳光有些慵懒，稀疏地斜洒进卧室，给温馨的房间镀上一层金色的纱。此时的大街小巷，人们早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而这座被树木环绕的小楼却幽静闲适，仿佛与世隔绝。房间正中，垂着帷幔的床上安静的睡着两个五岁的孩童，梦中还挂着安心的微笑，天丽的小嘴巴时不时地抿一下，像是在品尝美味的点心。
　　静琬在梳妆台前不知已经坐了多久，握着木梳的手停留在发梢，目光环视着屋内的装潢，思绪却已经飘过。昨晚心中一片凌乱，竟没有仔细观察这间熟悉的卧室。窗上的木条早已拆除，连钉子留下的痕迹都精心的修补过；茶几上的每一只杯子、梳妆台上的每一件首饰却都还在六年前的位置，像是主人从未离开过。
　　唯一的改变，就是南面墙壁上多出了一串串的彩色的千纸鹤，虽然每一只都不够标致，但一眼望上去，还是能感到温馨浪漫的气氛。衣橱中，静静的挂着曾经的旗袍或是洋装，温柔婉约、毫不张扬的风格，依旧散发着自己喜欢的淡淡清香。
　　静琬伸手抚摸着身上的睡衣，江南的丝绸质感滑润，带给人舒适的感觉。她微微皱着眉头，沛林昨夜的那句话，稍稍让她有些不安，又摸不着头脑。
　　昨晚，静琬终于做出了那个决定，为了孩子，给沛林一个机会；为了爱，给这个家一个机会。当她微笑着望向沛林的时候，“我答应你”四个字轻轻的吐出。沛林表情中流露的激动和眼神里的兴奋感染着她，每个细胞都绽放着最深处的爱恋。
　　“爸爸”，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呼唤敲击着静琬的心，这语气中蕴藏着的，竟是她一直未曾察觉的激动和满足，孩子们对父亲的渴望和期待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这些年，坚持自己所坚持的，无愧于天，可终究还是对不起孩子，给他们再多的爱，也无法替代一个父亲的形象。看着面前抱在一起流泪的三个人，他们就是全部的世界，全部的爱，生活全部的意义。
　　静琬竭尽全力克制住快要跳出的心，“当年我离开的时候，觉得这辈子的缘分都尽了”，一丝苦笑蔓延上她的嘴角，“但上天还是不肯给我安宁平静的生活，也许爱上你是我今生的劫，无论离开还是留下，都得去面对这份轰轰烈烈”她顿了顿，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开口。“我说过，我不会接受金屋藏娇的命运，这句话不会变”。
　　沛林直起身，脸上的焦急一览无余，静琬伸出手指，拦住了他唇边的话，“但我希望孩子能有个完整的家”，她看向沛林，向他，也是向自己承诺：“我和孩子会在乌池等……等雨过天晴的那一天。”
　　慕容沣深深的低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其实他心里明白，这已经是静琬最大的让步。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孩子，这是一份多么深的爱，才会让静琬说出这样一番她本不会说出口的话。这里面，寄托了她的期待，饱含着她的信赖，沛林久久的沉浸在这样一种美好的余音中，他不会再放手，永远也不会。
　　半晌，慕容沣抬起头，伸手抹去静琬脸颊尚存的一滴泪珠，她没有躲闪，这给了他说下去的勇气。“夜已经深了，你们今晚就住在小楼吧，让三姐去陪你”，察觉到了静琬一丝的犹豫，没有给她接话的机会，“我会派专列，明天送你们回乌池”。
　　静琬突然的愣住了，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样爽快，更没想到自己的心里竟觉得空落落的，像是突然间失去了依赖。迅速的整理了一下情绪，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乖，去睡吧”，沛林拍了拍儿子的头，转身大步向外走去。“我亲自去送你们”，他的背影高大挺拔，显得信心十足，“如果你还坚持要走的话”，沛林突然回过身，留下这样一句话。他脸上闪现着上尽量压制的得意洋洋的表情，静琬熟悉这种表情，说明他在酝酿一场大戏，并且对于结局胸有成竹。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静琬正疑惑着，手指不经意的触碰到梳妆台上的小镜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子建机警的睁开眼睛，向梳妆台看去，天丽从睡梦中醒来，伸手揉了揉眼睛，喃喃的叫着“妈妈”。“吵醒你们了？”静琬从思绪中抽离，赶快到床边，抚着孩子额前细碎的头发，轻声问道。
　　“静琬”，三小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伴随着有节奏的敲门声，“醒了吗？”静琬应声开门，笑道：“醒了一会儿了，刚刚不小心打碎了东西”。三姐抿着嘴笑，拉起她的手，在上面放了什么东西。“拿着吧，四弟一大早就巴巴的亲自送来”，看着静琬疑惑的眼神，三姐也并不解释，“自己看吧，我在楼下等你们吃早饭”。
　　手中分明只是几张纸，却仿佛有千斤重，静琬慢慢的回过神，坐回方才的椅子，在梳妆台上展开手中的东西——是一份报纸。醒目的标题映入眼帘，静琬快速的浏览着，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她一把抓起报纸，向楼梯冲去。
　　“还走吗？”三小姐从客厅的沙发上站起来，沉浸在喜悦中，并未看出她脸色的异常，还心情颇好的打趣着。“他怎么能这样做？”静琬有些失神，这一问倒是吓着了三小姐。“静琬，场面上的话是难免的，他的心你懂。”以为是她对报上的内容不满意，三姐轻声的安慰。“他疯了，这样太危险，他想过后果吗？”静琬一脸的担心，忙向慕容沣的书房跑去，留下三小姐有些微愣的站在客厅中。

　　“……当日乌池之围，实难解困……程家小姐女中诸葛，大义凌然，遂提议假联姻以安定军心，齐心抗敌，其智慧明理，令沛林佩服……政治联姻，有名无实，解乌池之困，保百姓安康，沛林感激不尽……今危机已过，江山已定，发妻幼子归家，当为妻儿正名……沛林之妻唯尹静琬……为不误程小姐终身，特此公告。”
　　公告中的片段不断的在静琬脑海中反复，手指用了些力气，竟然将薄薄的一张报纸握出了褶皱，空气中散发着几分淡淡的油墨香气，却抹不去静琬心中莫名的隐忧。她当然明白，这种否认之前一切的行为会引起程家的勃然大怒，若是处理不好，更会引发江北十二省的血雨腥风。来不及多想，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去见他。
　　可真正到了沛林的书房门口，静琬又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门。她要以什么身份去见他？见到他又能怎样？与情与理，她都不能要求沛林撤回告示，就算他这么做，影响已经扩散，早就来不及了。静琬分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欢喜还是忧虑，沛林这样做，无疑是在挽留自己，但单凭这一纸公告，真的能抹去过去发生的一切吗？伸出手抚摸着胸口，当年的枪伤早已愈合，可心里的伤痕，却仍然在隐隐作痛。
　　徘徊、犹豫，静琬还是推开了那扇门。慕容沣坐在书桌前，面对着房门，仿佛已经等待很久了。他肘腕撑在桌面上，修长的十指交叉在胸前，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着面前放着的一份文件。屋内安静的听得见微弱的呼吸声，见到静琬进来，沈副官恭敬地叫了一声“夫人”，转身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慕容沣缓缓的抬起头，脸上的严肃、冷峻瞬时被掩藏，嘴角泛着略显得意的笑，身子微微前倾，将下巴搁在交叉的双手上，他一副轮廓分明的俊美面庞随着脖子左右摇晃着，冲着静琬手中的报纸眨着眼睛。面对这样一个孩子气的沛林，静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步步走近，将报纸放在他面前的书桌上。
　　慕容沣今早看起来心情很好，他绕过书桌，在静琬面前站定，“夫人，还满意吗？”口气里带着几分兴奋，竟像是天丽想要吃蛋糕时候的撒娇。见静琬并不回答，慕容沣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印上一个吻，这一刻，他看见了静琬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嘴角泛起了甜蜜的笑，只是一瞬间，又匆忙收回，不动声色的，慕容沣伸出拇指在戒指上抚摸着。突然意识到什么，就像是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被发现，静琬触电一般的抽回手指，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静琬”，慕容沣收起了玩笑的心情，双手覆上她的手臂，慢慢地将她拉向自己怀里，“我是认真的”。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眼中似有若无的泪花，“相信我，过去的错误，我会一点点补偿”。静琬挣脱开他有力的双手，拿起报纸塞在他怀里，“你疯了，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你考虑过吗？”
　　慕容沣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害怕了？”他轻声问。静琬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那就是担心我”，这根本就不是问句，他的口气如此肯定，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轻轻的叹了口气，静琬的心中乱的分不清此刻的感受。“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慕容沣贴在静琬的耳边承诺着，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