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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双飞髻松松地挽过了,金步摇仍斜斜地插在发上,镜中的女子,淡漠地看着自己,不带一丝情绪。

      她是众多入选的戏子之中的佼佼者,不施粉黛的苍白脸蛋,冰冷的眼眸仿佛可以看穿污浊的世间。她舞的水袖仿佛可以搅浑整个洞庭湖,催起万丈水花。

      更多的时候,她还是愿意坐在湖边,一袭翠袍,宛如蜿蜒的绿意,一直铺满整座山。湖面风平浪静,宛如一面平放的镜子,将她的灵魂与肉身一分为二。

      戏子未出名之前,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戏子在戏台上的首次登场大获成功后,许多客官千金可抛,只为博得她一笑。

      戏子不喜欢笑,但是她笑的样子宛如一朵傲放的花绽开在这琉璃翠盘之中,花瓣迎风招展,尽显妩媚,让人顿觉和风扑面,红了满园春色。

      客官们视她为掌上明珠,哄着,宠着,希望博她一笑。她却甩着水袖,踏着莲花碎步,颦眉唱道“一场相逢,几番思绪,才得欢聚,又生离别——缘断难续”。

      戏子最喜欢这句戏,唱的时候,仿佛可以看见寂寞的飞鸟从山峦划过,在她紫色的衣衫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她在台上旋舞着,盈盈细致,笑面生花,眉目间却演出一番孤单寂寞。

      火红的夕阳斜倚着青山,橘红色的光芒渲染了半边天空,落日的最后一缕目光,照进她的眼睛。

      是怎样的人儿,才会有如此悲悯的目光。不对,不对,那目光似乎还带着嘲笑,优雅地刺在她最骄傲的自信上。

      那日,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狼狈不堪地从台上退下。

      不真,你唱的不真。

      戏子从他的口型翕合之间,读到的话。戏子记得他是坐在二楼的平台上的贵人,斜倚着锦椅,眼睛微阖,微凉的日光斜切着瓦楞,在他白玉般清贵的脸颊上落下一片浅淡的红晕。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他懂什么?这个国的人都为她的戏而倾倒,为什么唯独他不满意自己的表演?之后的一个戏子无时无刻不活在挫败感之中,她知道她一定会再见到那个人,到那时,她一定要问清楚,为什么唯独他不满意自己的表演。

      冬日的街上,冷冷清清。行人少了,鸟儿也飞走了。戏子感觉自己仿佛生活在冰冷的水里,周遭都是透明的,她的骨骼被冰水勒得紧紧的,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只有水中的泡泡能够给她一点真实。

      她褪去红缎鞋,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到窗边,扶着雕花的木棱,宛如一朵在阴影里盛开的白色花朵。

      深深的巷子就像她的眼,深邃到看不出任何情绪。

      斜斜的落日胭红了半天的云霞,华灯初上,轻金碎玉般的光华四散开来。扑面而来的花红柳绿,在他眼中寥落成一派残花败柳的颓然。

      “王爷。”一位锦衣侍从从阴影里走过来,恭敬地附拜在他的面前,“您唤我来,有何吩咐?”。

      他握着紫金手炉取暖,虽是在温暖如春的室内,他依旧穿着厚重的大氅,那与满堂金碧辉煌格格不入的暗色,宛如从暮空中裁下的夜色,衬得他的脸消瘦而苍白,他缓缓道:“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娘的身子每况愈下,恐怕……我想让你请个戏班子给娘演一出她最喜欢的《洛神曲》,让她开开心心地过个年。”

      “那王爷觉得今天的那个戏班演得怎么样?”

      “那戏子的容貌、唱功、舞姿都不错,只可惜,失了心神,就像被人牵制的木偶,没有感情。”他轻掩了上挑的狭长凤目,嘴角勾出一抹清浅的嘲意,那姿态偏偏配合着清丽出尘的风仪,带着清贵优雅,在他身上恰到好处的糅合到了一起。

      “那我去请重雪姑娘来,您看?”。

      他随意地摆摆手,不置可否。今天戏园一行令他失望至极,早就听闻那名动长安的十里烟花第一人,没想到亲眼一见,也不过是上了脂粉,白凭着父母给的漂亮面孔,哗众取宠。

      门外,萧风瑟瑟,鼓吹着无奈与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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