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纪念》归云暮日

3、相识

　　其实，高中时代的荀铭并非是个寂寞安静的人。他和许多男孩一样，拥有着丰富的梦想，也一样对男孩子间的游戏感兴趣。无论事篮球还是想起，只要是遇上了他都能玩上几个小时。二十岁以前的荀铭拥有着阳光的外表和心情，一头清爽的短发下总是一对闪着活力的双眼。他的眼睛是乘车的琥珀色，总是明亮的一如天上的星，连女生看了都羡慕不已。活泼而不拘小节的性格也让他拥有很高的人气，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认为荀铭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那年荀铭16岁，还只是个单纯的孩子。

　　某个五人的雨季傍晚，荀铭在教学楼的屋檐下遇见了崔凌。清明的雨从阴霾的天空坠落，在碰触到地面的瞬间迸裂成千万滴小水珠。崔凌就在那一片寂静浅灰的雨幕中独自站立，眼不知望向前方何处。荀铭的出现并未对崔凌带来任何影响，他甚至连视线都没有转移一毫。

　　荀铭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墨色不均的云层里有着某种释放光明的欲望。但一阵闷雷响起后，那片浓淡不一的墨色翻滚了一下，又立即将那欲隐欲出的光亮掩盖。看样子，这场雨还会下很久。

　　很久以后荀铭常想，如果没有那一场雨，如果没有那一场相遇，那后来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然而，一切的假设都没有意义，事实上，荀铭如吃错了药一样打破了崔凌的宁静。装作随意地邀崔凌共打一把伞。崔凌在侧过头的那一刹那，荀铭承认自己紧张了，窒息的心跳让他有些后悔自己突兀的行为。崔凌严谨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沉思几秒后还是说出了“谢谢”二字。

　　崔凌比荀铭略高几厘米，走起路来依然带有几分严谨感。荀铭压制过那阵莫名的紧张感后拼命搜寻各种话题来聊，但崔凌依然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略微把伞偏向了他的那一边，却又被不着痕迹地让了回来。至此，崔凌在荀铭心中留下的印象粗了严肃之外，似乎又多了那么一丝温存。

　　其实，早在看雪不久后，荀铭就知晓了崔凌这个人。那时的荀铭迷恋上了武侠，时常跑到图书馆借书，崔凌就是在那个时候走入荀铭的眼界的。每天下午放学后，崔凌都会出现在图书馆那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萧城的夏天远不像C城这般炎热，风总是掀起图书馆大大的轻薄的窗帘，室内安静得只听见偶尔几次的翻书声和窗帘的拂动声。旧木书架和长年未被翻动过的书散发出隐隐的霉味，使得图书馆更显示出一种阴冷。。贪玩的男生几乎没有进过这个空间，抱有浪漫想法的女生又常结群而来，所以一定程度上突显了角落里孤独的崔凌，他就像一座不容侵犯的神像，即使只是随意地坐在桌旁看书，也散发出特别的肃穆的气息。总是一件清爽干净的白色短袖衬衫，总是一本或厚或薄的书，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坐着或走着，荀铭情不自禁地将眼光放在了这个普通的男孩身上。

　　荀铭依靠自己阳光的交际关系网得到了崔凌的信息，六班崔凌，高一下学期转校而来，家在离荀铭家所开小店不远的小区内，具体是哪里还未得知，但至少是在同一个方向。自从知道他叫崔凌以后，荀铭就总能见到他的身影。一开始荀铭只是好奇地多看他几眼，次数多了也就失了兴致，又随着武侠热渐渐冷却，更是少了关注，只是那一片纯白的寂静却永远刻在了他的脑中。

　　那天午后雨中的相遇，让荀铭又想起了那一片纯白。在好奇心和隐约的兴奋情绪推动下，他终于走向了那人。

　　荀铭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拥有如此狗血的相遇，就像是女生梦幻里的故事一样：安静的图书馆，寂寞的白衬衫，沉默的男孩，夏天的风……一切就像是被设定好的剧情一样发展着。是的，因为雨中的一次帮助，他们成为了好朋友；而因为荀铭阳光的性格，他们的友谊得以维持。渐渐地，荀铭知道了崔凌爱好文学，知道了崔凌家住几栋几室，知道了崔凌也会笑，知道了崔凌并未像表面看的那样冷酷成熟，知道了崔凌有一个破碎的家……

　　荀铭几乎在一瞬间认定了这个一辈子的哥们儿，而随着时光的流走他也愈发感受到了崔凌身上的光芒。崔凌说的话他会不经意就记得清清楚楚，崔凌普通的一个眼神他也能立即会意。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都是互补的，荀铭认为，自己的热与崔凌的冷恰巧印证了这种互补。崔凌不以为意，但却把荀铭的话记在了心里，和荀铭同等付出好维持这种互补的平衡。崔凌说，荀铭，你是我一辈子的兄弟。

　　那两年，是荀铭过得最快乐的两年。他和崔凌一起上课，一起学习，一起打球，一起逛街，同学都说也只有你这样的性格才能和崔凌成为哥们儿，而荀铭也一直以为他们可以一辈子这样下去。无奈现实总是太残酷，他们之间的梦想被一纸通知书打破。仅仅几分之差，让两人相隔南北。荀铭清楚地记得崔凌走的那天义正言辞地对着他说，兄弟不管在哪里，都永远是兄弟。当时荀铭感动得一塌糊涂，紧紧地给了崔凌一个兄弟式的拥抱。崔凌残留的体温还未完全冷却的时候，火车启动了。荀铭看着渐行渐远的车，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