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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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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苑擦头发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发尾湿哒哒的吊着几滴水,顺着锁骨蔓延而下。母女间的空气像一下子被抽干了,气氛凝重到能听见落针的声音。
祝苑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在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勉强极速风暴出各种理由,却又一一被她推翻。
要是说这烟是别人的,那祝梅肯定会追问是谁的,说多错多,不行不行。
不如就说是有人要害自己,但是谁家好人害人的方式是往别人书包里塞烟啊?
出卖时澜?不行不行,有损江湖义气的事她祝苑不干。
唉,算了,要不直接摆烂说自己好奇买来玩的得了,大不了一顿臭骂。
正当祝苑眼一闭,心一横,以英勇就义的姿态准备宣告自己的死亡之际,玄关处突然响起一阵开门声。
咔哒。
祝苑彻底心死了。
只见时澜浑身几乎都湿透了,黑发被他随手捋上去,几根不听话的头发耷拉下来,还挂着沾染凉意的雨滴,浸透着夏夜闷热的风。
他缓缓走进来,手一勾又咔哒一下关上了门。
随即掀起眼帘便看见此时母女俩对峙的一出好戏。
以及祝梅手上那盒自己前几天不知道丢到哪去的烟。
雨水顺着发丝滑进眼睛里,时澜眨了眨眼睛,抬手抹了把脸,眼里因为进了雨水而有些微微泛红。
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了一下,随即定格在祝苑身上,然后定定的盯着她,满怀深意的挑了挑眉毛。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祝苑内心尚存的唯一一丝侥幸心理也荡然无存了。
她此时就是一整个悔恨交加,早知如此,当初干嘛手贱非要拿走啊!
本来是为了关键时刻拿出来当时澜的把柄,这下好了,直接成了自己的把柄。
“妈,其实我就是好奇……”
“这我的,阿姨。”时澜的声音波澜不惊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玩味,虽然是在跟祝梅讲话,但他的视线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祝苑身上,“祝苑好奇,我才给她看看。”
祝苑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一下子又从谷底升了回来,她看向时澜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像是看见了什么打败女魔头的世界救星,巴不得上去抱住人家大腿。
想不到关键时刻这家伙竟然会挺身而出。
这大概就是别人家孩子的魔力,时澜说什么祝梅都深信不疑,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时澜,就凭人家全年级第一的成绩来说,他也没有任何让人怀疑的理由。
而祝苑就不一样了,从小到大她一犯错找的每一次理由,祝梅巴不得掰开了揉碎了检查检查有没有哪个标点符号在撒谎的。
听见时澜的话,祝梅故作轻松的“害”了一声,她本来一肚子的火现在像是没头苍蝇似的无处宣泄了,所以对时澜说话也没有平常那么好声好气:“你年纪也不大,也不能学着抽烟啊,你们现在的小孩,都是好的不学学坏的,肯定是学校里那群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带的。”
她把烟扔在桌子上,皱起眉头画风一转,音调提高八个度,“还有你!好奇?有什么可好奇的?好奇害死猫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家家的,天天跟个小男生似的到处鬼混,现在好了,还好奇抽烟了,我看你明天还好奇什么!”
“哎呀妈~”祝苑拖长声音,撒娇似的说,“我就是拿过来随便看看,没想抽。你放心,我肯定帮你好好教导时澜,我也觉得他这么做确实不对。”
她不用看都知道,时澜的白眼快翻上天去了。
不过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先保全自己最重要,祝梅根本不会对时澜怎么样,其实这个家受伤的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别怪我狠心了啊时澜。
“行了。”祝梅一脸嫌弃的打断祝苑,眯起眼睛又问了一遍:“你真没抽?”
祝苑立马原地立正,比了个发誓的动作:“我真没抽!”
“行,别天天好奇这些没用的东西,多好奇好奇书本上的东西知道了没有?”祝梅累了一天,也没精力跟祝苑进行精神上的洗礼,她摆了摆手,“今天吃完饭早点睡觉吧你俩,时澜去洗个热水澡,衣服放洗衣机里,睡觉之前晾起来啊。”
祝苑一个健步上来把祝梅搀起来,边推边说:“知道了知道了妈,你快点休息去吧。”
“咔哒。”
把祝梅送进卧室,祝苑一手扶着门把,脑袋抵在房门上,深吸了一口气,迟迟没转身。
直到她在心里完全做好了心里建设,她才终于慢吞吞的转过身来。
只见时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来了,他个子本来就高,此时居高临下的盯着祝苑,跟祝梅卧室的房门一起把她夹在中间。
祝苑丝毫没反应过来,小声的惊呼了一声,随即毫不犹豫的又转过身面壁思过。
她紧闭了闭双眼,懊恼似的用食指在门上扣了扣。
“做什么亏心事了?”时澜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漫不经心的抱起胳膊,“看都不敢看人?”
祝苑是最听不得这种话的,虽然这次是她理亏,但是作为时澜名义上的妹妹,对于他抽烟这件事是有制止义务的,所以她选择直接把他的烟给没收了,嗯,对,就是这样,祝苑在心里给自己找好借口,理直气壮的转过身子。
下一秒,就撞进时澜深棕色的瞳孔里,眼尾狭长而不羁,带着丝丝红意,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她就像被霜打的西瓜似的一下子蔫了下来,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在祝梅面前有多么能言善辩,在时澜面前就多么像个哑巴。
“那个……”祝苑语无伦次,“你头发湿了。”
她伸出手指了指时澜沾着水汽的发尾,实在是两人之间的距离离得太近,压迫感有点强,不然要照平常的话她祝苑是没理也要占三分的。
“擦擦吧。”
说完,她把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毛巾抽出来甩在时澜脑袋上,逃也似的绕过面前的人,不回头的跑上二楼,开门,啪嗒,关门。
时澜因为突然甩到脸上的毛巾而闭上双眼,他面无表情的抿了抿嘴唇,抬手拿起毛巾,手背上的青筋隐隐约约。
二楼清脆的关门声仿佛还在房子里回荡,此时客厅空无一人,只有昏昏欲睡的暖黄色灯光仍亮着。
微湿的毛巾上还沾染着祝苑洗发水的晚香玉柔和温馨的清香,时澜潦草的在自己头发上呼噜了两下,那抹香气就像无赖似的萦绕在他鼻尖了。
他垂眸,又想到刚刚祝苑局促的表情,没忍住轻轻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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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几声短粗而轻飘飘的敲门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
祝苑低着头,两只手不知所措的搅在一起,纠结的抿着嘴唇,一边祈祷门被打开,一边又更加祈祷门不要开。
一个小时之前,躺在床上的祝苑就开始翻来覆去,分针滴滴答答的走了一圈又一圈,她的眼睛闭着,可脑袋里想东想西,就是不肯安安分分的入眠,她快被这种状态折磨疯了。
她做事一向敢作敢当,从小到大只要她认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不用等着别人来找,她一定第一时间主动去自首了。
可是今天竟然让时澜出来帮她顶了罪,这算什么?
他们俩很熟吗?他凭什么站出来帮她?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按祝苑对他的了解,这个人要么就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有愧于他,要么就是有求于她。
今天晚上她不把这件事搞清楚是睡不了觉的。
于是半夜一点钟,祝苑站在时澜门前,敲响了门。
说实话,虽然知道祝苑早晚会过来找自己,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就这么忍不了,半夜一点钟,连觉也不睡,直挺挺的站在人家门口,主要是……还像个女鬼似的。
她穿着一身白色睡衣,上面的兔子图案跟黑暗融为一体,根本看不出来,在床上翻来覆去了那么久,头发乱糟糟的搭在肩膀上,锋利的眼神里明晃晃的带着对时澜的怨气。
也难怪时澜开门的时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三步。
“有事?”时澜其实也没怎么睡着,声音清醒但带着一丝深夜的暗哑。
“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你几个意思。”祝苑抱着胳膊,自下而上的盯着时澜,看起来气势十足,实际上内心后悔不已,恨自己为什么不在床上好好睡觉,跑这来找罪受。“今天你帮我,我先跟你说声谢谢。”
“但是我不想欠别人人情,你就直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时澜好像知道她会说什么似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说:“就这么不想欠我的?”
祝苑刚要开口,走廊尽头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脚步声,紧接着门把被人往下压去,祝苑心道不好,一个健步推开时澜反手关门,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任何犹豫。
被祝苑的牛劲一把推到旁边墙上的时澜:“……”
祝苑靠在门上,手还反着搭在门把上,讪讪的看了眼时澜,解释道:“我妈要出来了,我怕被她发现。”
“我们有那么见不得人吗?”时澜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站直身子按下灯的开关,整个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
“哎!”祝苑“啪”的一声暗灭了开关,“别开灯!”
时澜的手还没从开关上拿下来,祝苑一巴掌拍在时澜手背上,声音干脆又清澈。
时澜抬眼跟祝苑对视,两人距离隔的很近,祝苑靠在门上,讪讪的抬起眼睛。
一下子撞进时澜疑惑的眼神中。
直到被压在下面的手抽了出去,祝苑才缓过神来:“我是怕我妈看见你房间亮着灯,会过来问你为什么还不睡觉。”
“你多想了,祝阿姨不管我。”时澜欠欠的声音传到祝苑耳中,“阿姨会觉得我这么晚是在学习,而你,就不一定了。”
“别拉踩行吗?你不就是仗着学习好点,你以为这样就能为所欲为了?”
“比你能。”
“你什么时候把烟拿回来的?”祝苑瞥见时澜书桌上那个熟悉的烟盒,震惊的指了指,“你偷回来的?”
时澜瞥了他一眼,表情略显无语:“别把我想的对这盒烟这么急不可耐行吗,祝阿姨自己还给我的。”
“她竟然让你抽?”相比于时澜把烟偷回来,祝苑明显对时澜目前说的话更加不可置信。
时澜把烟拿起来,从里面抽出一根,拿在手里把玩:“我说了,祝阿姨不管我。”
这下祝苑看清了,看清了人心中的险恶,看清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都是从小养到大的,怎么对她跟对时澜两幅面孔呢?
她心如死灰,朝时澜伸了伸手,瘪着嘴一副被伤透了的模样:“给我一根。”